11
冷汗緩緩自額角落下,滑落進幹澀的眼睛裏。
蘇子黎艱難地咽了口唾沫,他艱難地動了動手指,用力抓緊了手裏的匕首。在這種寂靜到無聲的環境下,聽覺已經自動被加持到最大。
他能夠聽見頭頂被微風吹動,緩緩搖曳的聲音,能聽見自己心髒正在劇烈跳動的聲音,甚至還能聽見自己牙齒輕微碰撞的聲音。
可就是沒有聽見身後的聲音。
沒有腳步聲,沒有呼吸聲,仿佛他剛剛看到的一幕根本就是他的幻覺一般。
所以——
到底是什麽東西正悄無聲息地跟在他的身後?
蘇子黎深吸了一口子,他猛地轉過身。
手電筒的光芒與昏黃的燭光将這一小片地方照地透亮,可是他身後空無一物,除了他之外,什麽都沒有。
他晃動手電筒,白色的光柱滑過身後的道路,又在左右兩邊的牆壁上轉了一圈。
沒有。
它已經離開了。
這個認知并沒有讓蘇子黎感到放松,他甚至更加害怕了。
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跟在他身後那麽久,那東西是什麽時候跟上來的?它跟着他是想要幹什麽?如果它想要殺了他,是不是只要簡簡單單的一伸手就可以?
越是未知的事物,就越容易讓人畏懼。
蘇子黎深吸了一口氣,他強行将思緒從這種畏懼和恐慌的感覺裏拔出來,他緩緩轉過身,一邊注視着自己的影子,一邊加快步伐朝聽到梁梅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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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噠——噠——”
寂靜的巷子裏,只能聽見他不斷加快的腳步聲。
直到走過這個巷子,來到另一個挂着燈籠的轉角口時,蘇子黎看着自己被縮地矮墩墩的影子,這才松了一口氣。
還好。
不管那東西是為了什麽要跟着他,至少現在看來,應該是沒有繼續跟在他身後的。
梁梅所在的地方也是一間平房。
建築樣式和他們之前出來的地方幾乎一模一樣。
唯一不一樣的是——
這家的房門上貼着一張囍字。
囍字是拿非常粗糙的大紅紙剪的,兩邊房門各一個,看上去不僅沒有給這裏增加一些單薄的稀奇,反而看起來更加詭異了些。
畢竟,誰家辦喜事還在牆頭挂個白燈籠的。
不嫌晦氣嗎?
房門沒鎖,蘇子黎很輕松地就推開了這家特立獨行人家的房門,進門第一眼沒找到梁梅,第二眼就在一個熟悉的位置發現了她。
她被吊在隔壁的卧房內,也是脖子上挂繩,腳尖能踩到地的配置。
身上不知道被誰裹了一身大紅袍子,頭上披着紅蓋頭,一圈麻繩像捆粽子那樣把她卷了個結結實實,地上還有快團在一起的破布,燈光照過去隐約還能看見上面暗色的水漬。
看來她本來嘴裏還塞了東西,後來被她自個兒奮力掙紮給掙脫了。
一聽見有人推門進來,梁梅立刻激動地扭動起來。
“哥!蘇哥,救命啊!”
蘇子黎:“……”
他好像出現了幻聽。
為什麽這個梁梅的聲音突然粗犷起來了?
他看了看挂在那扭的一坨,又看了看屋裏其他地方,沒看見人,轉身就走,一邊關門一邊說:“不好意思,找錯地方了。”
“別!你別走啊,我就是梁梅,我是男的,我喉嚨被這繩子吊住了,僞音僞不動了,哥,救命啊!你好歹先把我給摘下來啊,我當場給你表演變萌妹還不行嘛……”
梁梅鬼哭狼嚎,因為被吊着脖子的原因,聲音又啞又奇怪。
仔細品一品感覺有點像是公鴨嗓。
蘇子黎:“……”
他确實聽說過現在網絡不可信,甚至眼睛看到的也不一定正确。但是真的擺在他面前,讓一個萌妹瞬間變成男性,這還是讓他有點……心中崩潰。
不過再崩潰,人也是要救的。
拿匕首把人給放下來,剛把捆他雙手的繩子給解開,“梁梅”立刻就蹦起來,張牙舞爪地把自己身上的衣服。
他這一扒就扒地很徹底,蓋頭紅袍都給脫了,腦袋上的假發也扒了,發網一揪開,蓬松的短發炸開,嘴上的口紅也被他自己蹭掉。
居然還是個清秀小帥哥。
蘇子黎:“……”
“哥,你別用這種眼神看着我啊,”梁梅滿臉苦笑,“我真不是變态,我也不是故意騙你們的。我叫梁山,梁梅是我雙胞胎妹妹,和我長得差不多。”
“她平常就喜歡玩這種二次元cosplay的東西,在學校裏還參加了社團,這不是剛巧他們社團要弄活動,我就被她脫去幫她cos什麽雙胞胎美少女。”
“妝化了假發戴了,我正準備幫她把書包拿過去呢,腦袋上砸下來一個東西,眼前一黑就到這裏來了。”
蘇子黎:“……那你剛開始,為什麽不直接說?”
“裝萌妹抱大腿不是基本操作嗎?”梁山撓撓頭,“我對密室沒什麽了解,身手也不行,體育老師天天說我這德行,體育中考都要不及格。我怕萬一和小說裏說的那種老人看不上萌新,要把我當炮灰使,那……萌妹總比廢材少年好吧?”
好歹養眼啊。
“而且……”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繼續說道:“我後來想起來一點事,當時那個叫賀铉的一直在,我沒敢說。”
蘇子黎詫異地轉過頭,“你想起什麽了?”
為什麽當着賀铉的面不敢說?
梁山摸了摸自己的後脖頸:“我當時比你醒的晚一點,你轉過來看我的時候,我剛醒,你說那個時候有人在看你,我剛開始還以為是我來着。但後來,我才回想起來,如果按當時賀铉敲昏我的位置來看的話,之前應該是他在看你。”
蘇子黎皺起眉頭,“他看我幹什麽?”
“我也不知道啊,”梁山無奈地攤手,“我當時也很懵。後來你走開,我本來想着要不要把假發給摘下來,結果剛一蹲下來拉書包,就看見一只青蛙突然出現,從我腿邊上跳過去了,吓得我一個踉跄就摔地上了,然後我就不知道了。”
青蛙?
蘇子黎突然覺得不對。
因為之前祠堂中的環境,再加上梁山當時語焉不詳,就只略提了一句,之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賀铉說的話給帶走了,沒有人再去注意梁山說的那只青蛙。
可現在回過頭想想,在那個祠堂裏居然出現了一只青蛙,這本身就是一件不太正常的事情啊。那裏沒門沒出口的,唯一出來的路還是通向地下密室。
那這青蛙怎麽進去的?
不排除可能是以前的村民有正常進入祠堂的方式,這青蛙可能是當時被帶進去的。但蘇子黎還是默默地把這點給記在心中,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這青蛙可能是他們離開這密室非常重要的一個線索。
還有賀铉的異常……
你要真說他有什麽問題的話,按這幾點也看不出來什麽,最多不就是他剛開始的時候在暗地裏多看了他兩眼,而且還不承認嘛。
他剛還救過他的命,憑這點也能确認他對他應該沒有什麽惡意。
蘇子黎暫且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揣測放下,他仔細看了看梁山這才發現他居然還被人往臉上擦了胭脂,紅紅的兩團也不知道是什麽玩意做的,用力擦了半天居然還留了印在上面。
他現在看起來有點像是他以前在動物園裏看見的某種猴類動物,蘇子黎憋着笑問他:“你這是遇到了什麽,怎麽變成這樣了?”
“唉,別提了,”一說到這個,梁山就滿臉悲痛,“我出來發現自己在一個黑不溜秋的密室裏,還沒來得及搜東西呢,頭頂就開了,上面蹦出個一看就死了好久的男的,掐着我的脖子愣是給我穿了這身。”
蘇子黎安慰他:“沒事,給你穿衣服總比給你脫衣服好。”
梁山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可是哥,你懂那種,我好不容易接受這怪物可能是個變态,我可能馬上就要接到傳說中嫁給鬼新郎的劇情時,他突然掐着我,把我挂在這的感受嗎?”
蘇子黎:“……”
我覺得你戲有點多。
好好的玩密室游戲呢,自個瞎想點啥呢?
梁山是新手玩家,背包裏除了他妹的一背包書和一包中午買來還沒吃的面包之外啥都沒有,所以這會兒他脫困之後,堅強地說要把這麻繩給塞包裏,萬一之後有用得上的時候呢。
蘇子黎随他倔強。
他自己去看了看梁山下來後碰到的密室。
也是在這房子下頭,裏面的配置和他那個也幾乎一模一樣。
就是那個神龛裏沒有屍體而已。
如果說梁山沒有在下面遇到屍體,直接被拽了上來,是因為他之前表現出的性別為女的話,那為什麽賀铉和他會出現在一間屋子裏?
就因為他們倆抽的靈牌是父子關系?
蘇子黎有點想不明白。
他已經看過了,其實他們現在待的這房子和之前的祠堂,是在同一個水平線上的。就是一個造的高,一個矮,再加上這黑燈瞎火的,一下子也沒去想那邊的那堵高牆就是他們之前在的祠堂。
而他們要從祠堂裏出來,是從下面走,那必然要到達一個地下密室。
這點猜測,梁山的遭遇可以為他證明。
那麽——
和他在同一個屋子的賀铉,又是從哪裏出去的呢?
蘇子黎覺得賀铉這人現在簡直是疑點重重,身上挂滿了問號,但偏偏仔細一想,也能随便想出幾個原因來幫他解釋。
簡直就是在被懷疑的路上反複橫跳。
蘇子黎想不明白,他帶着梁山走出房子想要去找賀铉他們彙合,但是走着走着,他突然停下步伐,朝天邊發起了呆。
梁山:“?”
梁山:“蘇哥,你怎麽啦?”
“你有沒有覺得,這個天好像暗的太過分了一點。”蘇子黎伸手從漆黑的天際比劃到那一堵隐藏在黑暗中,不細看根本不會發現的祠堂外牆上,“還有這個牆,是不是也太高了點?”
“我怎麽感覺,它們好像根本是連在一塊的?”
“梁山,我們頭上的,确定是天空,而不是其他的東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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