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碎裂的夢三

月亮漸漸從黑雲之中爬出來,皎皎清輝灑在山林之中。适才林襄為雲棠節約的時間因為碰到了玄容真君,宣布告罄。

雲棠耳朵非常靈敏,她聽到空氣中有細微的響動,像是弓箭拉滿,細弦緊繃的聲音——他們仍然找不到雲棠,開始用弓箭射下四面八方,打算逼雲棠出來了。

雲河走在巡邏弟子們的最前面,他眉宇之間溝壑深深,嘴角抿直,其餘人都知道他心情不好,不敢和他搭話。

現在蘇非煙命懸一線,雲棠居然仍在出逃,雲河的心情急轉而下,他皺着眉頭逡巡周遭的山林,神識張開,他有預感,雲棠就在這附近。

雲河沉聲道:“雲棠,你還不待束手就擒?”

“你謀害親父親母,劍刺同門,犯下滔天大罪,你以為你順利逃出太虛劍府,你就能逃過制裁?”雲河以為雲棠還是那個不經吓的小女孩,他聲音嚴厲,能讓聽到的人心髒怦怦跳,“到時候,你只會得來太虛劍府的追殺,你出去能剩下什麽?你要是束手就擒,我還會看在你母親的薄面上,替你求一些情,饒你不死,你要是不識好歹,可別怪做爹的心狠手辣。”

雲棠躲在暗處,渾身不自在。

都現在這個時間了,雲河還自稱她爹?雲棠覺得他在罵人,他都想廢她功法、讓人不論生死捉她回去,而且她還直接打傷了他的肩膀,這種情況下,他還好意思自稱爹?

難道他覺得只要他足夠充滿傻逼般的自信就能無縫當她爹?

雲棠真是想沖出去搖晃雲河的肩膀讓他醒醒。

雲棠并未被雲河的話糊弄住,她斂神屏息,想着一會兒的逃跑路線——雲河說得她犯了彌天大罪,只有回去才能得到赦免一般,然而之前她好端端都要被廢功法,現在得罪了他們再回去,不是更死得透透的?

雲棠要是存了後悔的心,就不會一連打傷那麽多人。

雲河見周遭寂靜,毫無響動,周圍的弟子們都在看着他,雲河頗覺惱羞成怒,眼中閃過一絲厲色,沉聲道:“你再不出來,我就命人放箭了!與其看着你出去丢人現眼,死在別人手中,不如我親手殺了你!”

雲河這話帶着些威脅的意味,他其實經過之前的暴怒,現在不想真殺了雲棠,畢竟虎毒不食子。但是,雲河這輩子都沒這麽丢人過,這事兒一傳出去,別人只會說他教女無方。

雲棠還沒有出來,雲河一咬牙,揮手:“放箭!”

那些弟子都有分寸,雲河堂主現在沒說格殺勿論的命令,他們放箭之時便不會那麽心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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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是在此時,雲棠規定好逃生路線,她聞到空氣中有水的味道,淙淙流水聲,叮鈴鈴。

她目光緊盯前方,魅影一般朝前方奔去,背後人數衆多,雲棠并未回頭,她穿行在箭雨之中,利用樹林裏茂密的樹木做自己天然的防護罩。

箭枝射過來,一支支射到樹上,偶爾有幾根從雲棠衣服上貼着擦過去,她也沒有絲毫停頓。

數百支箭雨朝她刺過去,雲棠從中穿行,箭上的冷鋒被月光一照,色澤冰冷。這麽多的箭,雲棠身法非常好,但是也免不了擦着碰着,身上浸出幾絲鮮血,浸在雪白的衣服上。

她自始至終沒有回頭,而且似乎因為力竭,腳步暫緩。

幾名彎弓搭箭的弟子見狀看向雲河,到底雲河是雲棠父親,他們在他眼皮子底下要是對雲棠太過分也不大好。

而且,這些弟子連雲棠叛逃的原委都不知道,一名弟子面帶猶豫:“雲堂主,現在還射嗎?”

前面的可是他女兒。

雲河一愣,他看向雲棠,雲棠帶着殘血的衣衫映入他眼中。雲河深深皺眉,他其實一直覺得這個女兒太嬌氣,做什麽事都不用功,現在她倒是硬氣,但是居然是在忤逆自己這方面。

她身上已經流了不少血,卻始終沒叫過一聲疼。

雲河其實始終覺得雲棠太過嬌氣,雖然她是他女兒,但雲河也不得不說,她不适合做一個修士。小時候,她有玄容真君護着,長大後,運氣好碰上了燕聖祖,把她生生提到了金丹期,以後出嫁,憑借她的臉,肯定也有男修捧着。

雲河知道雲棠或許命好,但對他來說,他還是更欣賞獨立自強的非煙。

雲河現在倒是見到雲棠不嬌氣,她忽然翻臉,迅速且狠,緊接着從宗門之中一路逃到後山,她手中的劍都有了一個豁口,也沒有一絲停頓。

雲河驀地覺得有哪裏不對,一名弟子道:“雲堂主、雲堂主,你不說話,那我們繼續射了啊。”

雲河打斷他:“等一下。”

他提聲威脅道:“雲棠,你再不停下來,我們可不會再留手了!”

雲棠果然一頓,她回過頭來,雲河以為她終于識趣,眉頭稍松,驀然之間,雲棠快速擡袖,一把銀針朝着雲河他們撒過去,在雲河等人一驚,條件反射躲避之時,雲棠袖子中其餘銀針向上刺去——刺中一群馬尾蜂的蜂巢。

同時,她的銀針上有些帶着絲線,雲棠手腕一抖,絲線帶着蜂巢裏的蜜,卷起來朝雲河等扔過去。

雲河皺眉,一掌在空中擊出,空中的蜂蜜四散,落在衆位弟子身上。

馬尾毒蜂從蜂巢中飛出來,它們是低階妖獸,沒有太高的神智,只是數量非常龐雜大,移動速度又快,堪稱一霸。

馬尾毒蜂們嗡嗡地朝雲河等人蟄去。

這就是雲棠往這裏跑的原因,她先假意示弱,步子稍緩,實則是在觀察馬尾毒蜂的巢穴。

現在,馬尾毒蜂們去蟄身後的追兵,雲棠則趁亂趕緊向前逃去。

弟子們被一堆堆毒峰蟄得渾身紅腫,露在外面的皮膚簡直不能看,一雙雙眼睛也腫得看不見眼縫。

他們升起防護罩,可是馬尾毒峰的數量太多,很快防護罩就破碎。

雲河的防護罩厚得多,哪怕是他,也經歷過防護罩破碎,被馬尾毒蜂蟄了眼睛的事情,他被蟄得疼痛難忍,怒氣猛地上頭,那個逆女,她怎麽敢?

雲河驚怒之下,掌風打死數十只毒蜂,殺出一條血路,把弓箭拿上,追上雲棠。

他重重張開弓:“雲棠,你已經犯下滔天大罪,再不停手,我現在就清理門戶!”

他要殺她這個事情,雲棠都聽厭了。

她完全不動容,他們本來就是敵人,想殺對方很正常嘛,嘴上說一次還是三次沒什麽大不了。

雲棠不停下腳步,雲河臉一陰,手中長弓處凝結數十道箭流,朝着雲棠彎弓搭箭,箭支射出去。

雲河的箭當然快得多,雲棠再怎麽躲,也被射中右手,箭支從右手傳過去,滴滴嗒嗒流出血來,濺落在地上。

雲河本已做好雲棠會痛得停下來的準備,畢竟剛才中那一箭深得可見到手骨。然而雲棠沒有,她連短暫的停頓都沒有,朝着後山深處走去。

後山深處有更厲害的妖獸,數不清的危險,那些能使人直面死亡的東西,雲棠都願意去面對,居然不願意停下來。

雲河驚怒難當,又覺得事态隐隐失控。

他道:“雲棠,你到底要怎麽樣?你再跑,下一只箭,我可就朝你心髒射來!”

雲棠當他是在放屁。

她難道保護不好她的心髒,還需要雲河來留手?真要是那樣,她骨灰都能被蘇非煙撺掇着、雲河逼迫着給揚了。

雲河已然三番四次威脅雲棠,都不見效,他道:“你今天究竟怎麽了?我是你父親,你寧願死都不願意回來?難道我和你娘還有什麽特別對不起你的地方?”

是,雲河細細深想,莞晨……也就是雲棠的娘,有時候是小性兒了一點,但是她可是雲棠的娘,這些無傷大雅的事情,難道能把雲棠傷這麽深?

雲河也想到自己,他有時候的确有些嚴厲,但是雲棠的性格就是得被人戳着才會行動。否則,她本來就長得好看,要是人人都誇她,她怎麽知道努力修習?

雲河沉聲:“難道是因為今日我要廢你功法?”

雲河道:“你身上有魔功,我們廢了它,也是為了你好,何況,就算你有什麽不願意,你也不至于做出這等事,我們是一家人,有什麽事情不能坐下來商量?”

雲棠聽着雲河一番“言辭懇切”的話。

她心想,可能雲河說的思路,的确是許多人會接受的思路。畢竟她現在功法沒有被廢,而且還鬧出那麽大的動靜,等之後燕霁回來,她肯定會重新變得安全許多。

繼續留在太虛劍府,比她一個人出去漂泊,要安全許多。

但是雲棠不願意那麽做。

她最開始掉下魔域,受過一次很嚴重的傷,那時候她還優柔寡斷,她碰到了一堆也掉進魔域的人,她們分別來自靈一門等大大小小的修真門派,有的人甚至連練氣期都沒到。

雲棠那時候已經大概知道魔域是個什麽地方,她沒有不顧自己的命濫好心地帶上所有人走,她只問了哪些人有自保能力,并且願意和她一起出去找資源。

因為雲棠不願意待在一個地方餓死。

她糾集了一群人出去尋找資源,一行十多人中,雲棠最先适應魔域。那時候她只會一套碧海潮聲劍法,還不會第十二招和第十三招,但是,在幾日的生死搏鬥之中,第十二招和第十三招便被雲棠摸索了出來。

她殺死那些前來找麻煩的魔域人,漸漸連噩夢都不會做了。

她以為,她已經蛻變成了一個徹徹底底的魔域之人,手上沾滿鮮血,殺人不過頭點地。

直到有一日,曾經因為雲棠的隊伍實力太弱而另謀高就的修士跑回來找雲棠,她說另外那只隊伍奸淫擄掠無惡不作,她才剛來魔域沒多久,她适應不了。

她請求雲棠讓她重新加入雲棠的隊伍,雲棠的隊伍需要有實力的人,而她需要隊友。

這種強強聯合的事,雲棠答應了。結果,不出一個月,那個人就在所有人出去找資源時,将另一個隊伍的人引來沖雲棠動手。

雲棠左手右腿全部中劍,瀕臨死亡,那女修這才說出真相,她之所以回來,就是因為看中雲棠隊伍中的資源,否則,誰願意再回來?

那女修得意洋洋,嘴角泛起快意的弧度。

雲棠知道她也就這麽點娛樂活動了,畢竟每天除了殺人就是被殺,唯一的娛樂活動不就是踩人找到優越感嗎?

雲棠看着那人的笑,當即才明白她算什麽魔域中人,眼前這個人才是天賦異禀,入鄉随俗。不過,也是她自己蠢,那人已經抛棄了她的隊伍一次,雙方就是敵人,她居然還會信她一次,以至釀成大禍。

任何會讓自己受傷的因素,碰到一次就夠了,雲棠從那時候起就發誓,從那天開始,她絕不允許自己在同一人身上被傷害兩次。

無論對方真心投誠還是假意投誠,她都不會再拿自己的生命冒險。

之後,雲棠丢下資源逃走,等她養好傷後,千裏奔襲,把那女修和她的隊友全部斬殺,自此,她才成為一名真正的魔域中人。

現在面對雲河,雲棠也是一樣的态度。

傷害一次就夠了,真要等到被戳到心肝脾肺腎全都痛一次,沒了半條命才知道警醒?她要是那種人,頭都被魔域中人打掉了。

雲棠心想,雲蘇氏等人應該會覺得她沒良心,但那又如何?

從她掉下魔域那一刻開始,有良心就該死。她從魔域裏爬回來,已經努力找回正常的自己,但也許這就是命運無常,和獻魔人的命運一樣,之前在太虛劍府努力想做個正常人的事,就像是一個碎裂的夢。

他們都該清楚,他們早就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無論是性格,或者原來的情感早已被替掉。曾經的他們,早就死在掉入魔域的第一天。

雲棠非常清醒,她不顧雲河的追捕,甚至無論雲河說什麽,她始終都冷着臉奔走。

雲河越來越氣,再也不願意忍下去,彎弓搭箭,朝着雲棠脊背射過去:“逆女!你實在敬酒不吃吃罰酒!”

他這一支箭射出,帶着濃重威勢,眼睛都氣得微微發紅。

“你的命都是我給的,你現在犯錯,不知悔改還敢對我出手,今日我就拿了你的命!”雲河呵斥,反正一個續魂燈他又不是用不起。

雲棠這麽倔,再用溫和手段肯定不行。雲河現在想的是,哪怕這一箭射出,雲棠真會死,他也可以用續魂燈把她救回來,看她以後還敢不敢這麽倔?

箭支破空而來,雲棠百分百确定,只要她中此箭,必死。

前方是高高的懸崖,此處是一個峭壁,雲棠前面看起來是絕路,她回頭看了雲河一眼,縱身一躍,朝着峭壁直直躍下去。

雪色的衣袖被山風吹起,雲棠的一處袖子上滿是鮮血,她的黑發揚起,像一只斷裂的蝴蝶,從懸崖上直直墜落。

雲河萬沒想到會如此,眼前的一幕幾乎讓他心髒驟停。

別人不知道,但是續魂燈主人雲河知道,續魂燈想要救回一個人,必須要那人屍身完整,雲棠如果掉下去,死在懸崖底下,連屍骨可能都沒法好好保存。

……這樣一死,就是真的死了。

為什麽?雲河這時候才真的慌亂起來,為什麽雲棠寧願跳崖,也不願意回頭?

現在的場景有些熟悉,雲河好像經歷過,他現在慌亂尤甚,好像怎麽想都想不起來。

到底是自己女兒,雲河剛才的确被她氣得恨不得殺了她,但那是建立在能救回來的基礎上。

現在,雲河先給自己凝結好一個防護罩,用手去抓雲棠的手,不讓她掉下去。

他一掌抓到雲棠的手:“棠棠,和爹上來!”

雲棠當即面色扭曲,雲河抓住那只被他戳出血洞的手了!

她心想雲河這個悲痛驚愕的表情也太奇怪,她跳下去是為了求生,繼續待下去才是找死。雲河為什麽會覺得她跳下去才是死?難道一直要殺她的人不是他?

雲棠忍不下去:“傻逼,放開!”

她一旦不接受雲河是她爹的設定,就膨脹得覺得她是雲河的爹。雲棠覺得雲河這個表情膈應,要是幸災樂禍的表情她倒覺得還好,把她手戳了幾個血洞後露出這種愧疚傷心的表情,她覺得奇奇怪怪。

雲棠聲音嬌美,這還是雲河第一次聽到她冷漠薄怒的聲音,她在叫他什麽?

雲河嘴唇哆嗦:“你叫我什麽?”

“我叫你傻逼,沒聽到嗎?”雲棠毫無心理障礙地提醒雲河,他們都這個關系了,恨不得你死我活,她身上還帶着雲河給她戳出來的血洞,雲棠找不出自己再對雲河以禮相待的借口。

雲河只覺得今日的事情發展得太奇怪,一天之內,他只做了一件事,想廢雲棠魔功,便經歷了雲棠這麽大反應的抵觸,不只是叛逃,她還絲毫不尊重地罵他?

雲河之前可從沒聽過雲棠罵人。

雲棠那只手都快被雲河捏廢了,她面色微冷,不再多說,頓時将長劍抽出,對着雲河的手臂斬去。

既然雲河不放她的手,就把他的手給留下來。

雲棠的劍意非常鋒銳,她出手時一點情面都不留,哪怕是雲河,也不由得一閃,那只手當即一松,雲棠緊接着掉下去,雲河的手臂被長劍劃破,深可見骨,正往下滴着血。

這個場景……雲河腦中靈光一閃,他知道這個場景為什麽熟悉了。

之前,雲棠掉進魔域的裂縫,是當着他和妻子的面墜下去的,魔域的裂縫裏滿是罡風、煞氣,黑色的魔氣濃濃翻滾,如有實質,底下如有怪獸咆哮,光是聽起來就讓人發怵。

雲河當初也是這樣一直拉着雲棠的手,不讓她掉下去。

但是魔域的吸力實在是太強,雲河只感覺往下越來越重,他快要拉不住,整個人都要跟着陷進去。

“爹,你放手吧。”那時候的小雲棠淚眼迷蒙,“爹再不放手,爹也會掉下去。”

雲河不想放手,小雲棠啜泣幾聲,從袖子中拿出驚羽劍,對着自己的袖子一劍刺下,“撕拉”一聲,雲河手中一空,小雲棠直直掉下去,他只來得及撈到驚羽劍。

那時候的雲棠也是這樣,一劍刺出,只為了掉下去。

只是,當初她是為了不連累父母,寧願不顧自己的生死。

如今她是為了擺脫自己,不惜砍掉他的手臂?

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

雲河的心如遭重錘擊打,他還想追下去時,雲棠手中的銀針齊齊射出,每根銀針都沒刻意避開死穴,朝着雲河刺來。

雲河只能避開,雲棠順利掉落下去,她心情飛揚,有一種逃出生天的感覺,恨不得在空中旋轉幾百度,高興地撲通掉到懸崖底下的水潭裏。

“雲堂主、雲堂主……”雲河還不肯接受這個事實,眼前的場景和過去的場景重合度實在太高,雲棠曾經掉下去過魔域一次,後面活着回來了,又再度當着他的面掉下懸崖。

為什麽會這樣?

“雲堂主。”僅剩的躲過馬尾毒蜂偵查的弟子匆匆趕到這邊,他看了看雲河,看了看底下的懸崖,一時不知該說什麽。

這……他該說恭喜雲堂主成功清剿叛徒呢?還是該讓雲堂主節哀順變?

那弟子想了想,還是什麽都不說:“……雲堂主,大事已經告成?那,我們回去了?”

雲河眼睛微紅:“底下是什麽?”

他指着懸崖,那弟子道:“這懸崖底下有一方水潭,但是我們不能再去,那水潭便是我們宗門裏吃的井水的來處之一,之前魔域之所以能在井水裏下毒,便是從山下下來,流經這個池子,現在這個池子非常危險,估計有魔域人把守,我們不敢下去。”

雲河的心更痛,許是他的表情有些沉痛,那弟子安慰道:“雲堂主不必憂心,既然雲堂主說雲師妹是因為和魔域有染,這才叛出宗門,也許……魔域的人不會殺掉她?”

這話說得這弟子都不信,他也有些不能理解雲堂主怎麽那麽悲痛。

……剛才把人逼着往這邊趕的不是他?

這弟子想了想,大致懂了,雲堂主估計是有些不好意思,畢竟他再鐵面無私,逼死親女兒的事情也會受人诟病,雖然他們現在非常喜歡蘇師妹,不怎麽待見雲師妹,但是,雲師妹好歹占據親女的身份。

這弟子不覺得雲河會有多傷心,也就沒安慰,攙扶着心如刀絞的雲河回去。

太虛劍府內。

玄容真君正在給蘇非煙治傷,續魂燈能保住蘇非煙魂魄不散,但是蘇非煙肉身漸漸死去,需要同源的靈力保持她的肉身有靈,這麽個繁複的工作,只有玄容真君能做。

他一邊盡心給蘇非煙治療,一邊想着今天有些暴躁的雲棠。

……玄容真君發現自己無論怎樣,都讨厭不起雲棠,哪怕她犯了大錯。這等感覺和對蘇非煙的應當不同,對于蘇非煙,玄容真君相信她能改好,能變得非常優秀。對于雲棠,玄容真君知道她個性坦蕩,非常可愛,但是……脾氣非常倔,她能不能改,玄容真君真沒把握,或許是他潛意識裏便覺得自己對她無法下重手約束。

玄容真君等着雲棠回來,雲河去找她,玄容真君非常放心。

然而,不一會兒門外的步履匆匆,玄容真君看見一個巡邏弟子拿着劍,似乎是要回去休息。

事情解決了?

玄容真君問:“棠棠呢?”

那弟子見是玄容真君,玄容真君在整個修真界都是天才,蜚聲于修真界,自然受人敬仰,那弟子沉默一下:“雲師妹已經伏誅。”

玄容真君皺眉,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他的聲音一下驟冷:“你說什麽?”

那弟子道:“……這,弟子也不大清楚,只聽說雲師妹要麽死在了懸崖外的積水潭之中,要麽是被魔域的人給帶走了,之後我們放了一些訓練有素的水蛇下去查探,什麽消息都沒傳回來。”

玄容真君臉色冰冷,立刻站起身來,就要往後山趕去。

這其中是否有其餘誤會?玄容真君不覺得雲河——也就是雲棠親父去找她,她還能被逼到那等地步。

玄容真君走出門外,正看到失魂落魄的雲河,以及到處張望的雲蘇氏。

玄容真君走過去:“棠棠在哪兒?”

雲蘇氏也好奇:“對,那個蹄子呢?你不會讓她跑了吧?我給你說過多少次,你別慣着她,寵着她,她就不是個……”

玄容真君不想再聽雲蘇氏的絮叨,他重複一句:“棠棠呢?”

雲河臉色疲憊:“真君……我……”

雲河正要組織語言時,一聲仙鶴長鳴,從半空中盤旋而來,鶴陽子站在仙鶴背上,看見自己這宗門亂糟糟,心裏咯噔一聲。

他跳下仙鶴,同樣詢問:“雲棠在哪兒?”

鶴陽子是火急火燎趕回來的,誰能想到老祖宗會忽然找他?他當即吓得馬上把其餘事情扔給別人,馬上趕回來。

鶴陽子看雲河這神色,不由皺眉,心底浮起不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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