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重返魔域一

夜色濃厚,太虛劍府廊下點着暖黃色的宮燈,氤氲出溫暖的光暈。鶴陽子身上還沾着血氣,他從和魔域對抗的前線奔赴而來,目光落在臉色沉痛的雲河以及有些慌亂的雲蘇氏身上。

鶴陽子漸漸蹙眉,他平素裏性格不錯,之前在山中日複一日的練劍時光磨練了他的性子,雲河等人很少看鶴陽子這麽嚴肅。

剛才鶴陽子奔赴回太虛劍府時,其實沒那麽慌張,因為太虛劍府的護山大陣堅不可摧,魔域的人絕攻不過來,更何況太虛劍府裏還有雲棠親父親母,鶴陽子原本以為她會很安全。

鶴陽子聲音稍重:“雲棠人呢?”

雲河親眼看見雲棠像折了翅膀的蝴蝶一樣決絕掉下懸崖,他想啓齒說出雲棠的下落,喉嚨中卻像含了千萬斤重的橄榄。

他拿着弓箭,也許親手逼死了自己的女兒。

雲河面色頹然,雲蘇氏不明就裏,見丈夫不開口,主動為丈夫斡旋:“宗主,你是不知道,雲棠身具魔功,我們做爹娘的為了她好,要把她身上的魔功廢除,讓她走正道,她倒好,不只不聽話,反而打傷了她爹和我,之後……”雲蘇氏想起生死未蔔的蘇非煙,眼中含了些熱淚,“之後還心狠手毒,想要殺非煙,非煙被她一刺,要不是續魂燈起了作用,現在已經香魂長逝……”

鶴陽子來此不是為了聽雲蘇氏絮叨一堆雲棠的不是,他只需要知道,雲棠去哪兒了?

鶴陽子耐着性子聽雲蘇氏說完話:“我是問雲棠去哪兒了?她人呢?”

雲蘇氏扁扁嘴,不怎麽高興地道:“她叛逃出宗門了呗。”

叛逃出宗門……鶴陽子一聽便覺天旋地轉,老祖宗是去魔域誅殺邪魔,離開時叮囑過他保護好雲棠,現在雲棠身上出了這種大事,鶴陽子簡直不知道該怎麽和燕霁交待。

鶴陽子得趕緊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他幾日不在宗門內,就發生了這等事情。

“你們怎麽知道她身上有魔功?之前雲棠在宗門內,可從來沒有展示過所謂的魔功。”

雲蘇氏肯定道:“非煙告訴我們的,而且她身上确實有魔功,其餘弟子也看到了,據說還有幾名真君也見到了,我們可沒有冤枉她。”

雲蘇氏被鶴陽子用這麽急切的語氣問話,心底有些怨怼,她可是雲棠的娘,怎麽人人都來過問她怎麽對雲棠?

鶴陽子道:“哪位真君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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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雲棠叛逃之事鬧出些動靜,原本去處理宗門內水域的妙缪真君也有所耳聞,她此時正在院落裏,聽見雲蘇氏的話後,站出來:“本君看到了。”

妙缪真君有一名弟子,正是經歷了白日那場混戰僥幸活下來的弟子。他們那些弟子身上都帶着多多少少的傷,大多下去調息養傷,這名弟子若非因為方長師兄死去太過悲痛,也早去休息。

他現在聽見雲蘇氏說雲棠叛逃宗門,而且言談之間将雲棠貶低得一無是處,又得了妙缪真君的授意,便将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清楚。

“……雲師妹身上也許有魔功,但如果不是雲師妹拼死救我們,我們這些人一個都活不下來。”那弟子道,“如果雲師妹救了我們反而要受罰,那我們這些因為她才能活下來的人,難道就能置身事外?”

雲蘇氏聽這弟子字字句句都是反駁自己不該罰雲棠,不由拉下臉:“不只魔功,她還入了魔,身上有魔氣。”

“行了。”鶴陽子臉若冰霜,“若說入魔,你的義女、春水峰蘇非煙不也入過魔?”

鶴陽子沒想到是因為這樣的一件事,導致雲棠被逼走,他壓着自己的怒火,老祖宗之前說的果然不錯,雲河和雲蘇氏就是兩個蠢才。

他此刻心底的怒火不只是雲棠出了這種事,老祖宗會不高興,更多的,還有他身為如今太虛劍府執牛耳者的憤怒。

雲蘇氏聽鶴陽子這樣說,不由維護蘇非煙:“可是非煙已經受過罰了,難道因為非煙入過魔,就不能懲罰雲棠了?”

雲蘇氏現在犟着拗着,就是不想承認她錯了。她這樣近乎賭氣的話不由惹得衆人朝她側目,都沒見過雲蘇氏這樣的。

宗主都認為她女兒沒什麽錯,她倒不樂意,上趕着說自己女兒就是錯了。

衆人神色各異,低下頭掩蓋自己嘲弄的神色。妙缪真君看不過眼,出言譏諷:“雲夫人,你可能弄錯了,你那蘇非煙入魔,是為了殺雲棠,殘害我宗弟子。雲棠入魔,則救了那麽多弟子。”

她冷笑一聲:“當初蘇非煙受蝕骨銷魂釘懲罰,你在一旁一口一個心肝寶貝,哭得肝腸寸斷的事情,我們都還沒忘呢,怎麽換成雲棠,雲夫人你就好像變了一個人,要喊打喊殺?”她拊掌,“真是個大義凜然的好母親!”

雲蘇氏當即臉上一陣青白,像是被當衆扇了一巴掌。因為她環顧四周,玄容真君臉色隐忍冰冷、雲河臉上似有後悔之色,其餘弟子也不往她這邊望過來,似乎隐有抵觸。

這讓被尊敬慣了的雲蘇氏不能忍,可惜她依靠的是雲河,妙缪真君地位比雲河要高,雲蘇氏也無可奈何。

雲蘇氏道:“……我和她爹也不是因為她的魔氣懲罰她,她身上可是有魔功,我們要毀她魔功,還不是為了讓她清心本源,走上正道。”

“所以你在她為太虛劍府出生入死之後,未曾言她功勞,反而一味喊打喊殺,要追究她細枝末節處的錯處?”鶴陽子養氣功夫再好,此刻也沉下臉:“你真以為你在代表太虛劍府主持公道?我太虛劍府泱泱大宗,豈會如此狹隘,正魔之分難道是依靠身上是否有魔功來區分?”

鶴陽子氣沉丹田,目光掃過在場所有人:“老祖宗曾經執掌太虛劍府時,他的赫赫威名讓魔界不敢來犯,殺過無數邪魔外道,然而哪怕是老祖宗,他執掌太虛劍府時,太虛劍府還會收心地純善的魔族妖族為弟子,這才是萬道歸一。”

鶴陽子永遠都記得當初別人義正辭嚴反對燕霁收邪魔外道弟子時,燕霁是如何道:“你以為正道的正字,是給你這種蠢貨增添優越感?正道之正,在于海納百川、有容乃大。”

當時太虛劍府也尚白,門中弟子無論宗主或是真君,全身着一襲白衣,只有燕霁穿了身玄色的衣服,其餘真君宗主,莫敢和他争鋒。

也正是因為燕霁,鶴陽子這樣天賦不好的修士才能進入太虛劍府外門修習,燕霁天賦絕頂,行事古怪,為人孤傲,但是他當初卻是主張凡是有毅力者,哪怕天資不夠,也不該被絕了仙路。

他是當時的燕仙君,擁有獨一無二的話語權,在他的倡導之下,修真界迎來了真正的先法時代。鶴陽子受燕霁知遇之恩、點撥之情,連對待道的方式,也是從燕霁那裏悟來。

鶴陽子輕嘆一聲,對在場諸位弟子道:“修真一途,艱難險阻不絕,煉心、煉體……若諸位之後因緣際會身染魔氣,但凡心中仍知自己的道在何方,我太虛劍府必定不會将諸位拒之門外。”

玄容真君、妙缪真君等人心中一動,對鶴陽子道:“是,宗主。”

雲蘇氏沒想到鶴陽子會這麽說,她不知所措地呆在原地,看向雲河,難道他們倆做了無用功?

雲河心中也似翻江倒海一般,宗主不在意魔功?就連玄容真君妙缪真君他們都不在意?那他擔心的雲棠身具魔功,會使得雲家門楣受損,豈不是一紙空談?

所以,他做了一場無謂的擔心。很有可能因此,再度使得雲棠身死?

雲河心神動搖之間,雲蘇氏悄悄用手肘捅他:“宗主問你話呢。”

雲河擡起眼,鶴陽子嚴峻地看着他,玄容真君也朝他看來,目中盛着冰冷的細究。

雲蘇氏朝他道:“他們問你,雲棠死哪兒去了?”

雲蘇氏自從雲棠不朝她服軟,還敢和她頂嘴之後,對雲棠一直是這個态度,她很少和雲棠說話,在雲河面前,則一口一個死丫頭來稱呼雲棠,好似連名字都懶得喊。

如果是平時,雲河不會覺得有什麽,可現在雲棠掉下懸崖、屍骨未存,再聽着那個“死”字,就覺得不大入耳。

雲河嗫嚅了一下嘴唇:“雲棠……跳下後山的斷罪崖,斷罪崖底有一處水潭,我們派門內豢養的水蛇下去查探,沒找到雲棠的屍身。”

玄容真君的心一下便像沉溺進了無邊的弱水裏,四周都是空寂和黑暗,弱水裏沒有着力點,讓他清楚地直面自己內心。

他最後一絲幻想被打破,不再在此地久留,朝斷罪崖急掠而去。

他要找到她。

雲蘇氏聽見雲河的話,也有些沒反應過來,斷罪崖她是知道的,斷罪崖高深千丈,雲棠跳下去了?

這怎麽會呢?雲蘇氏不能理解雲棠的做法,她怎麽放着好好的生活不過,偏偏要投身地獄?

雲蘇氏被這個消息給弄懵了。

鶴陽子倒吸一口涼氣,當即道:“沒找到屍身,就不能說明她死了。”

無論站在哪種角度,鶴陽子都不能接受雲棠死,一方面,雲棠很有可能是老祖宗愛侶,老祖宗去魔域誅殺邪魔,結果在宗門內的愛侶被人逼迫跳崖而死,等他一回來,鶴陽子都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和他交代。

另一方面,雲棠于太虛劍府無過有功,若是含冤而死,鶴陽子整顆心都飽受煎熬。

鶴陽子當即派人搜山,如果雲棠沒死,借着斷罪崖底下的積潭逃過一劫,那麽她肯定會上岸遠遁,以不被找到。

雲河面露凄楚:“……不,她身上有傷,應該走不太遠。而且,魔域的人好像潛伏在水域,水蛇下去查探之時,積潭裏連鮮血也沒有,雲棠手上那麽重的傷,如果沒有外人介入,她肯定不可能把血跡處理幹淨。”

雲河正是因為清楚這些,才垂頭喪氣,滿是絕望。

鶴陽子道:“哪怕是魔域的人介入,我們太虛劍府難道就怕了?現在玄容真君已經趕去,妙缪真君,你留守宗門,我去通知道藏真君等人一同去尋她。”

鶴陽子說做就做,他調兵遣将,将一切都安排好。

雲蘇氏在一旁,終于警醒過來,雲棠要是落在魔域人手中,還有好嗎?肯定是死了完事兒。

她一下子心底也慌亂起來,哭道:“這個死丫頭呀,她不會真死了吧……”

到底雲棠是雲蘇氏女兒,雲蘇氏嫌棄她,但是一聽說雲棠很有可能已經死了,心裏還是難以接受。

妙缪真君看她唱念做打俱佳:“雲夫人何必傷感,你左一口死丫頭,右一口重重懲罰,現在雲棠要是平安還好……她要是真遭遇不測,那我可要提前恭喜夫人和堂主——心想事成,得償所願。”

妙缪真君可真是看不慣雲蘇氏和雲河這副模樣。

人是他們逼走的,平時對着雲棠也一副臉不是臉、鼻子不是鼻子的模樣,現在出了事後,裝出心疼的樣子給誰看?

雲河聽見妙缪真君說心想事成、得償所願,身子顫了幾顫。

他想起他今日追捕雲棠時三番四次說:“你再不回頭,我們可就不留手了。”

他下令讓別人射箭,箭支像雨一樣射出,雲棠孤獨地奔走在千面,他還親自射箭,目标是雲棠的手和脊背。

……雲河一直以來,對雲棠都是這樣的逼迫式教育,他覺得雲棠沒有非煙聽話,非煙能很自覺地做應該做的事情,雲棠就不會。

所以他不免,對雲棠更嚴厲些,但是他從沒想過真會逼死雲棠。

她到底懷着怎樣的想法,才能從千丈高的斷罪崖一躍而下?雲河雙手微顫,臉上的溝壑似乎加深許多,瞬間蒼老幾歲。

妙缪真君說的他心想事成,得償所願……就像一把鋒利的刀,插到雲河心底。

妙缪真君道:“你們等着吧,此事解決之後,你們濫用刑罰之事不會過去,自有門規等着你們。”

他們哪裏來的權柄處置雲棠?不過是仗着他們是雲棠父母,想要以父母的權柄壓人,去維護他們那可笑的尊嚴。

斷罪崖崖高千丈,樹影被冷月照射映在地面,像是扭曲的影子。

玄容真君已經快找遍整個後山,都沒找到雲棠的蹤影,其餘打着火把出來尋找的弟子今天累了一天,先是追捕雲棠,現在又要找雲棠回來,而且兩次态度截然不同。

他們不由嘀咕:“這算什麽事兒啊?原來雲棠叛出宗門是因為被罰廢去功法,而宗主不認同這個決定?那到底是誰要懲罰她?”

“除了碧天峰的那兩位還能有誰?”一名弟子道,“你們可不知道,之前那次追捕我也跟着來了,雲堂主不只讓我們射箭,還對雲師妹說,要是再不停下,真就要殺了她。雲師妹可能是怕吧,活活跳了崖。”

他嘆息一口氣:“我還以為雲堂主這麽秉公無私,是因為雲師妹真犯了确切的錯,原來不過是他們覺得雲師妹錯了。”

……

玄容真君聽見雲河逼迫雲棠的話語,雙手緊緊捏起,沉默地站在風中。

他以為雲河是雲棠親父,一定會好好對雲棠,所以才放心去救非煙。現在非煙活了,他的雲棠呢?

玄容真君不由去想,如果那時他多花費一點時間,強行把雲棠帶回去,是不是一起都不一樣?

可是他當時覺得非煙命懸一線,救她才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玄容真君沒什麽時間太傷心,他想再多也沒用,現在只好快一些,找到雲棠。

夜色清幽,雲棠渾身濕透,泡在太虛劍府山下的河裏。

她掉下積水潭那一刻,便用燕霁給她補滿的靈力,對着積水潭底下一轟,積水潭底下的暗河剎那間湧出,奔湧的暗河水将積譚內雲棠的血全部稀釋幹淨。

她朝暗河一頭紮進去,被奔騰湍急的暗河水裹挾着,一路加速般饒過所有表面上複雜的地形,跑馬般被沖到山腳下的河流。

她逃出來了!

然而,雲棠還沒來得及高興太久,便察覺到旁邊的河流裏有人,她當機立斷,豁開口子的長劍在她手中閃現流星般的寒光,一瞬間抵住旁邊那人的脖子,旁邊那人也不是吃素的,嘴裏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音,河流裏的魚群頓時圍在雲棠周圍,虎視眈眈。

擅樂與音的溫如風?

這可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

溫如風感知了一下劍意,投鼠忌器,并未像之前一樣操縱魚群殺人。

溫如風的聲音就像他的名字一樣,溫和如三月春風,上天奪走了他的眼睛,便把一切精華都給了他的嗓子。

他到:“十獄君,你果然下山了。”

雲棠道:“果然?”

溫如風從今日雲棠說第一句話開始,就認出了她,溫如風想了想雲棠的處境,笑道:“十獄君身攜魔氣,一手用的是青夜魔君的劍法,怎會為太虛劍府所接納?”他像是非常放松地道:“所以,我猜測,十獄君你必定會星夜下山,現在恰好,我猜對了。”

溫如風仰頭:“我們之前就談論過,魔域的人,哪怕到了修真界也不會被接納,十獄君你不是也早就知道?我們才是一樣的人。”

雲棠不喜歡溫如風這個語氣,誰喜歡被揭傷疤?

雲棠道:“哦,說得你那麽算無遺策,你要是真那麽厲害,現在還能一邊泡澡,一邊被我把劍架在脖子上?”

溫如風道:“我雖然渾身濕透,但是大人你,身在水中不也渾身濕透嗎?”

雲棠無比自然道:“我們當然不一樣,你眼睛不好,我身上衣服幹不幹你看得到嗎?而你,恕我直言,一覽無遺。”

雲棠其實沒有細看溫如風,溫如風又不是燕霁那等絕色美人,現在魚群在側,雲棠得多心大才會把注意力放在溫如風身體上。

溫如風聽她這麽說,臉色僵了僵,破天荒地沒接這個茬。

他再如何也是個男人,被雲棠這麽說,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麽接話。

他想了想,倒為自己辯解:“我的确在太虛劍府山下布置重兵,只等着大人你下山,一舉擒獲。只是沒想到大人你會從河流中出來。”

雲棠聽他把話都說到這份兒上,冷冷地看着他。

溫如風道:“不是我對大人不尊敬,實在是大人修為倒退,乃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若我放過大人,恐怕孤蒼渺大人也不會放過我。”

按照溫如風的說法,山腳下重兵把守,在河流內,溫如風有魚群守衛,确實種種雲棠都處于不利地位。

她看了看溫如風,陷入沉思,然後伸出一指,戳向溫如風肩膀。

溫如風原本粘得好好的肩膀登時裂開,一條手臂吧唧掉到河裏。他悶哼一聲,滿額頭全是汗水。

溫如風察覺到一股視線,就像是突如其來的憋悶感,這種感覺和他面對孤蒼渺時有些相似。

溫如風之前在魔域,和雲棠共事過。這位傳說中的十獄君,并未像其他魔君一樣充滿殺氣,但她會給人一種平靜的溫如風想象過她的眼神,她一定有着貓一樣的瞳孔,靜靜地注視着你,殘忍和殺機掩在漂亮無害的貓瞳裏,審視着別人。

雲棠道:“你不覺得你說得太急了嗎?”

“我還什麽都沒說,你便拿我修為倒退以及不放過我的事情來敲打我,是想從我這兒得到什麽情報?”雲棠道,“怎麽,你也怕孤蒼渺過河拆橋殺了你,想要從我這兒得到一些信息?”

雲棠沒燕霁那麽多腦子來一步三算,她不會處理那些算計,所以,一旦野獸般發現不對,就會直接戳穿對方的目的。

反正她不進套。

溫如風沒說話,十獄君一直這麽棘手。如果她真的有勇無謀,孤蒼渺大人不會那麽忌憚她。

同時,溫如風也的确不敢殺雲棠,雲棠的劍是魔域最快最狠的劍,被她劍所傷之人,從未有過活口,哪怕當時不斃命,之後也會因為傷口不愈而亡。

他在這裏泡澡,就是為了用魚群來治療身上的傷。

溫如風不再和雲棠兜圈子,畢竟他在怎麽附庸風雅,骨子裏也是直來直去的魔域人,非常會判斷形勢。

“你怎麽知道我不會殺你?”

雲棠道:“……孤蒼渺不會想要你殺我,你們找一個像我的人來假扮我,成為一個假的十獄君,孤蒼渺無利不起早,人摳還變态,他像是會做無意義的事的樣子?你們需要十獄君,現在假十獄君被我所殺,假十獄劍被我折斷,你們後路被斷,只能找我了,更何況我修為倒退。”

雲棠眸子裏忽然浮現惡劣的光,她湊到溫如風面前,一字一頓道:“富貴險中求,有一個利用本君的機會擺在你們面前,你們舍得放過嗎?”

不舍得。

溫如風幾乎立即在心裏道,他不知道孤蒼渺想要做什麽,但是孤蒼渺對于培育一個假十獄君的事情,非常執着,依他的性格,絕不會放過這次機會。

溫如風斂眸:“大人說得對,恐怕大人也只能配合我,畢竟我一個人可能無法奈何大人,但是重賞之下,總有人願意不顧生死來捉拿大人。”

雲棠也沒說不配合。

她不置可否,對于現在的她來說,回到魔域,拿回自己的劍才是第一要事。

溫如風道:“委屈大人和我們重回魔域了。”

那種從天堂再回到地獄的感覺,一定不會好受吧,溫如風想要知道雲棠的心境。

他也想知道,那是什麽感覺,畢竟他從來連光明都沒有擁有過。

雲棠什麽感覺都沒有,既然她在修真界都混成這樣了,是魔域還是修真界有什麽區別?魔域除了人兇殘點、畜生點、吃的用的少點,別的還是很好的。

她道:“不委屈,畢竟聽見本君回去的消息,要害怕的另有旁人。”

溫如風沉默,的确是這樣。

二人未曾動手,達成共識,魔域的人為了資源愛殺人不假,但是也不是純粹的烏眼雞。現在二人動手,兩敗俱傷的事,誰做誰傻。

雲棠見溫如風不反對,發號施令道:“現在把你那條胳膊撿起來,別耽擱時間,早點回去。對了,衣服穿好。”

溫如風深吸一口氣,保持微笑。

他們到底是誰脅迫誰?

雲棠上岸,用靈力把自己身上的衣服烘幹,望着西邊的方向。魔域,就在西邊。

卻說鶴陽子等人把整個後山翻遍,都沒找到雲棠。

鶴陽子道:“我們連亡靈氣息都探查過,沒有雲棠的氣息,她應該沒死,但是,她應當确實被魔域的人擄走。”

鶴陽子頭大如鬥,這下他怎麽和老祖宗交代?

雲蘇氏聽見雲棠沒死,心底壓着的大石落下:“還好,她沒死,這下以後找到了她,讓她再回來也就罷了。”

雲蘇氏綻開笑意,現在所有人都沒笑,只她一個人發自內心的喜悅。

雲蘇氏沒注意到她的笑不合時宜,好似只要雲棠不死,其他都是好消息。但她完全忘了,雲棠遭受這樣的無妄之災是因為什麽?

妙缪真君冷諷道:“以後她會願意再回太虛劍府?再回來被你們動辄冷言冷語,雲夫人,她沒死也就罷了,你可別再讓她回來禍害她。”

雲蘇氏這下真忍不住,今日妙缪真君三番五次針對她。

雲蘇氏道:“我的确對她冷言冷語了,但我也是她娘,我沒有壞心。而且,為什麽兩個女兒,我就不罵非煙,偏偏罵她?”

妙缪真君道:“我也很想知道。”

她看得出來雲蘇氏好像對雲棠憋着一股氣兒,這股氣讓她沒有母親的慈愛,反而小性無比。

雲蘇氏原本一直憋在心裏,今日雲棠鬧出這麽大的動靜,她才覺得,要是再不把事情症結說出來,以後這事兒可能真沒法收場。

雲蘇氏抹淚:“我難道真的想害她嗎?她是我女兒,我懷胎十月把她生下來。但是我沒有在她那得過一次好,之前她的舅舅舅母來太虛劍府,因為她,她舅舅舅母全指責我的不是。我可是她母親啊,她一句話都不為我說,天底下哪有這麽冷漠的心腸?她那麽冷漠,我心裏高興得起來?”

之前蘇崇遠他們來責問了雲蘇氏,叱責雲蘇氏不分親疏遠近。

雲蘇氏心裏便一直憋着這股勁兒,她從小被寵溺到大,哪因為別人受過這等委屈?原本她只是想對蘇非煙好,因為蘇非煙可憐,二人也相處出了母女親情。直到舅舅舅母來了,雲蘇氏便更賭氣似的,就是要挑雲棠的錯處。

她就是賭氣,在舅舅那兒因為雲棠受了氣,便憋到了今天。雲蘇氏覺得自己也沒做什麽,她就是多刺了雲棠幾句,想讓雲棠服軟,她是雲棠的娘,難道雲棠不能遷就她一下?

所有人都沒想到是這個答案。

雲河也頗為震驚地看着雲蘇氏,他從未想過雲蘇氏還有這等考量。雲蘇氏能生出雲棠這麽漂亮的女兒,她本身容貌也不差,雲河真心愛她,妻子所言,雲河很容易相信。

雲河之前聽妻子碎碎念雲棠哪裏哪裏不好,他也覺得雲棠果真那麽扶不上牆。今天,她才知道,妻子有這等私心。

“畜生!”

空中傳來一陣怒喝聲,一男一女踏空而來,雲棠的長風被催動,舅母得了消息,自然高興地帶着蘇崇遠來了太虛劍府。

蘇崇遠聽見底下的雲蘇氏以微嗔的聲音說出那等話,從空中急速而來,落到雲蘇氏面前便擡手,當着衆人的面狠狠給了她一巴掌:“你這種畜生!”

清脆響亮的聲音響徹黑夜,雲蘇氏被打得頭一偏過去,嘴角立刻流出血來,腦袋嗡嗡嗡。

沒有人幫她。

哪怕這是太虛劍府的底盤,現在鶴陽子妙缪真君等人也冷眼旁觀,雲河嘆了一口氣,他倒是心疼,但是,他也覺得雲蘇氏實在太過了。

“兄長……”雲蘇氏嘴裏含着血,被這一耳光打懵,她的眼淚頓了一下才長流下來,“兄長,你……”

蘇崇遠面無表情,擡手再狠狠打了雲蘇氏一耳光:“你這個畜生,別叫我!雲棠是你親女兒,和你分開八年沒見,她在外流落受苦時,沒見你對她有半點幫助,她一回來,你居然因為這種可笑的理由和你自己親女兒置氣!”

沒人說蘇崇遠說的不對。

蘇崇遠從沒動手打過雲蘇氏,今日他猛然聽到此消息,心中的怒火沖上頭:“別人都不敢管你,我來管你!”

蘇家家風從不欺淩弱小,蘇崇遠乃是蘇家內定家主,哪怕是芳則,都沒見過他這樣盛怒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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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仙俠世界寫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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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了,寫幾本小說養家糊口,不料卻被人當真了。不怕別人不認真,就怕別人太認真!
大哥!我一本仙俠小說,你們這一大群的修真者犯不着拿着當秘籍去參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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