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第二天又是一個晴朗的好日子,王鐵根昨日剛剛出海回來,今天曬網不用下海,王鐵根将做了一半的躺椅拿出來,趁着天好趕緊做完了,幹兒在外面坐着讀書也舒服。

時隔不到半個月,當日賣了馬紮專賣權的商人再次來到蘊尉的馄鈍攤子,主要目的就是謝謝蘊尉,這馬紮輕便也節省空間,雖然利潤薄一些,但是薄利多銷他也不少賺錢的。

吃水不忘挖井人,賺了錢自然不該忘了出主意的人,然而等商人來到攤子上看到蘊尉仰躺在躺椅上,舒坦地不得了!

商人心理不平衡了,“老弟多日不見,近來可好啊?”蘊尉見是熟人,連忙起來招呼。商人擺擺手,“老哥哥我做了一輩子生意,買賣做到像是老弟這麽舒坦的還是第一次見到呢!”

“老哥哥這是埋汰我,我家不過是糊口的小買賣,哪能跟哥哥您比呢?”蘊尉将商人讓到躺椅這邊坐下,“老哥哥來的也是巧,我爹剛給我做了這個躺椅,可以折疊呢,老哥哥也快來試試。”

商人也沒跟蘊尉客氣,坐下不算還學着蘊尉剛才的樣子半躺下,“還真是不錯呢,比木頭的軟和多了。你這個賣不?”

蘊尉笑着搖搖頭,“這個可貴呢!這個雖說是先頭那個的升級版,但是先頭那個哥哥喜歡,我可以送哥哥一個,這個我可舍不得,這一個就花了我爹一個月,不知道做壞了多少木頭才做了這一個。”

“總有個價兒,你說出來,我參詳參詳,合适我就要了。”商人一邊說一邊已經開始思考要怎麽給這個折疊躺椅要上價錢去了。

“先頭那個價兒再加一個整數。”蘊尉也明白總不能每次都像上次一樣坑二傻子,于是也沒含糊直接要了高價。這是高要了,坐地起價就地還錢,總要給自己留有餘地。

“這麽高?老弟你不實在啊!”商人還真被吓了一跳,他以為一百兩頂了天了。

蘊尉賠笑想要解釋,這是給別人的價兒,咱們都是熟人,價格可以商議。然而他光笑了,話還沒出口就被人截了胡。

“這是二百兩。你可以走了!”一個熟悉的清冷聲音在蘊尉耳邊響起,一轉身沒看見人先看到兩張銀票。

蘊尉沒想到秋哥會突然回來,也不顧生意了,立刻湊到秋寒嶼身邊,那臉上的笑容比剛剛真摯多了。

蘊尉剛想跟秋寒嶼訴說一下別離以來的思念之情,卻再次被人截胡,“老板這做買賣總有先來後到啊!”

“價高者得!”秋寒嶼冷聲冷氣,他就是看不慣小尉對別人賠笑臉。

“價高者……得!行,我出二百一十兩!”說着就掏出二百兩的銀票,十兩的散碎銀子。然後急匆匆地去借來紙筆,刷刷地寫完了契約書,拉着蘊尉的手就按了手印,讓蘊尉連句反對的話都沒來得及說完就完事兒了!

拿着熱乎乎地新鮮出爐的契約書,蘊尉哭笑不得,恰在這時候一撥兒熟客來到攤上,蘊尉不好再多說什麽,只好對商人說:“老哥,這躺椅比馬紮兒難做的多,兩日後你帶着匠人到縣城外王家村,找王鐵柱家,讓我爹教匠人們怎麽做。”

商人痛痛快快地答應了,然後揮揮手就回家去了。沒法子,身上的錢都給小老板了,沒有錢辦貨再繼續留下也沒意思。

應付走了客人,蘊尉才有功夫跟秋寒嶼好好說話。蘊尉想讓秋寒嶼試試新做的躺椅,秋寒嶼卻一使巧勁讓蘊尉坐了下去,而他自己則拖了個馬紮坐在他身邊。

已經坐下,蘊尉也沒再矯情,索性放松身體躺在躺椅上看着身邊的人,跟他聊聊分別以來的生活。蘊尉是惬意了,秋寒嶼卻不怎麽高興。在這人來人往的地方,小尉剛剛就是這麽毫無防備地躺着麽?那得被多少人看過了?秋寒嶼心裏一陣氣悶,“有了銀子不必再做生意了。”

這都是什麽跟什麽?蘊尉有點跟不上秋寒嶼的節奏,不過不妨礙他接話,“哪有人嫌銀子多呢?有了這筆錢,爹娘可以挑個順眼的孩子過繼了。可我還要讀書、趕考都要銀子呢。”

“二百兩你收着!”秋寒嶼将剛剛拿的銀票塞進蘊尉手裏。

“秋哥,這可不行,我怎麽能要你的錢?”蘊尉吓了一跳,怪只怪之前太熟悉了,連侄兒都替他養了,還能不熟悉麽?弄得這會子掰扯不開,蘊尉沒理由拒絕秋寒嶼的錢。

“收好!”論武力,十個蘊尉也不是秋寒嶼的對手,加上此時正在碼頭實在不是退讓銀票的好地方,多少人看着呢!蘊尉無奈妥協,暫時收下銀票。

蘊尉這麽做就是不想惹人注意,偏偏他的攤子今日高調地很,想不惹人矚目?難啊!

傍晚送走最後一波商人,蘊尉母子像往常一樣準備收攤,卻忽然又走來一波人。

“老板,來十碗馄鈍,快點,餓死老子了!”領頭的一個糙漢子不耐煩地嚷嚷。

這一波人只有六個人,卻要了十碗馄鈍,要說有人飯量大要吃兩碗也不是不行。但是馄鈍不頂餓,當時覺得飽了,但是不多時候又會餓,所以當初試營業的時候很多做工的漢子只是看看沒有去嘗,有這些錢買倆燒餅能頂的時候長多了。

蘊尉看他們的穿着打扮,只是普通的粗布衣服,不少都撕破了也沒有縫補,要麽是家境一般沒錢買新的,要麽就是出大力的衣服磨損的快。不管是哪一種都不可能張口一人要兩碗馄鈍,那些小有家財的商人到他這兒也沒這樣的。

心中有了計量,蘊尉也不上前,只是揚聲道:“客人,不巧,今日的馄鈍都賣完了,您要是想吃明兒趕早。”

這要是真吃馄鈍的,人家賣沒了除了離開也沒別的辦法,總不能把人抱井裏去。可這些人顯然不是來吃馄鈍的,或者說吃馄鈍并不是主要目的。

“怎麽?老板看不起哥幾個是怎麽着?看你的樣子是沒聽過老子的名號了!”領頭的漢子一臉不懷好意。旁邊一個瘦小的漢子湊到他身邊,“虎哥,這弱雞仔是新來的,大概不知道碼頭這片是虎哥您罩着的。喂,小子,虎哥到你這兒吃馄鈍是看得起你,你還不趕緊給虎哥賠罪!”

如果說剛才只是懷疑,現在蘊尉百分百肯定這群人是來幹什麽的了。說實話,蘊尉有點小不爽,但是他明白強龍不壓地頭蛇的道理。不說別的,過段日子王鐵根不再出海之後,他想讓老兩口來顧攤子,他再去搗鼓點別的,今日留下隐患總是不好。

于是蘊尉從放錢的小笸籮裏數出十文錢,送到領頭人面前,“我們小本生意,請不起大的,只能請哥幾個喝杯粗茶,以後每個月我們都請哥幾個喝茶。”

領頭的人看看蘊尉白嫩小手中的十個銅板,冷笑一聲,“你當哥幾個是要飯的不成?就這麽幾個錢就把哥幾個打發了?小本生意?哼哼,哥幾個可是打聽過了,小子你今天一天就掙了上百兩銀子。”

一聽這話蘊尉就知道自家攤子早就被人盯上不是一天了。他淡然的收回手,“那依虎哥的意思,這事兒怎麽了呢?”

領頭漢子也不客氣,“五十兩銀子,以後每日再給五十文。”

蘊尉氣笑了,“虎哥上下嘴皮子一碰,合着我們一家老小每日就為了你白忙活了。”

“小子,別給臉不要臉!”瘦猴擋在領頭漢子面前沖蘊尉叫嚣。

蘊尉撇了他一眼,回身去放錢笸籮裏又數出一些錢裝進王姜氏做給倆孩子玩兒的一個小荷包裏,然後又回到領頭漢子面前,“每月這麽多,虎哥和哥幾個要吃飯,也不能斷了別人的生路。”

“啪!”一聲脆響,領頭漢子打飛了蘊尉手裏的荷包,銅錢從沒紮緊的口掉了出來。“還沒有人敢跟老子讨價還價,小子,你是第一個,你有種!給我砸!”說着率先掀翻了他面前的小桌子。

然而沒等他再動第二下就像桌子一樣飛了出去,一副狗搶粑粑的樣子趴在地上。一個人不緊不慢地走上前,擡腳碾在漢子的右手上,“傷人!”然後擡起另一只腳碾在另一只手上,“毀物!”

領頭的漢子倒是硬氣,疼的額上的筋都冒出來了也咬着牙問:“小子,你是誰?敢管老子的閑事。”

踩住他手的人正是剛剛回來的秋寒嶼。他轉身看看身後的蘊尉,退了一步從漢子的手上下來,等漢子從地上爬起來,“再來就送你們吃公糧。”

不止漢子,跟着漢子來的其他人都笑了,剛剛被秋寒嶼突然的動作吓住沒敢動作,聞言放松下來開始尋找要砸的目标了。

蘊尉也不理解秋寒嶼為何會突然說出這麽一句話。這些人明顯是些潑皮,殺人放火不敢,搶個仨瓜倆棗調戲個小媳婦的事兒肯定沒少幹,牢飯也肯定沒少吃。不過他們犯得都不是了不得的大罪,最多十天半個月就又放出來。說白了,就是一群滾刀肉,對縣衙的大牢根本無所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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