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軍糧!”秋寒嶼又倆字定住了幾個漢子的動作。
縣衙大牢條件是差點,飯菜也不好吃,但左右不過幾天時間,他們只要在牢裏睡大覺就行了。所以潑皮們并不畏懼吃牢飯。軍糧卻不一樣,不說每日操練都要脫一層皮,要是真打仗起來,那可真是腦袋別在褲腰上,要命的差事!
“你,你,你少吓唬人!就,就,就憑,憑你?”瘦猴天生有點結巴,長大說話慢點就好些,這被人一吓唬又露了原型。
秋寒嶼寒眸一掃,“試試!”
“大,大,大哥!”瘦猴一臉懼怕地退到領頭漢子身邊,半邊身子藏到了他身後,“這,這人,練,練過,沒,沒……”沒準兒真是軍營裏出來的。
領頭的漢子剛被人掃了面子手又疼的厲害,哪裏有心情聽手下小弟打磕巴,“閉嘴!”他知道小結巴要說什麽。将他踹翻那一腳還不算什麽的話,那麽踩在他手上的那兩腳絕對用上了千斤墜的功夫,別說他們六個人,就算再翻兩番也是給人家送菜!
秋寒嶼去撿起蘊尉被打掉的小荷包,向着小結巴扔過去,“下月再來!”他不能日日在此盯着,如果這些人趁他不在傷了蘊尉等人就不好了,唯有打一巴掌給個甜棗,讓這些人得些好處。
領頭漢子當然不甘心,可惜技不如人,只能離開。可能真的顧忌秋寒嶼說的吃軍糧的事兒,接下來幾日幾個潑皮都沒有再出現。可是蘊尉和秋寒嶼都沒有放松,日日繃着準備多觀察些日子再說。
雖然出了這事兒,但是并沒有影響蘊尉跟商人的交易。
兩日後也是一個晴朗的好天氣,王鐵根沒有出海,商人帶着匠人如約來到王家。王鐵根是個實在的漢子,對匠人的教導很用心。商人沒事,跟着蘊尉四處瞎轉,吃新鮮的海貨,一天過得也挺充實。
幾個匠人到底是專業出身,王鐵根用一個月才做出來的成品,他們幾個人一天就做了一個。傍晚的時候,商人帶着匠人們、躺椅成品和蘊尉畫的圖紙要走,卻被蘊尉攔下。
“老哥,咱們當初定契約的時候其實我只想要一百八十兩的,可是沒等我說話契書你就寫好了,銀子到了手我是不會退還的,不過這十五斤蝦皮算我補給你的。家裏除了賣馄鈍要用的就剩這麽多了,都給你。你自己吃也吃不了多少,捎帶回去當個饒頭也好。”一天下來蘊尉跟商人算是很熟了,所以說話并不見外。
蘊尉這樣說話一般人或許會生氣,但商人卻笑了出來,贊蘊尉實在。本來也是,如果蘊尉不說,這三十兩銀子是他願意給的,蘊尉白得了也沒什麽,願意用其他方式補償說明這人很是實在。“呵呵,這一大包老哥我扛回去也費勁喲!”
蘊尉也笑,“還有幹娘腌的鹹魚,是一鹵鮮,回去不用泡,蒸着吃或者用辣椒炒一下,下酒可鮮美。這是送給老哥的!”
“好,好,這是好東西,今兒中午我還沒吃夠呢!幫我謝謝嬸子啦!”商人帶着東西歡歡喜喜地走了,一家子又得來一筆橫財。
“娘,這兩筆錢拿出一半兒存着,一半兒拿出來日常花用,夠咱們花兩年了,所以你和爹該吃吃該喝喝該穿穿該用用,不許省着,這兩年我還能再賺到錢的。”第一次八十兩、第二次二百一十兩,留一半兒花用就是一百四十五兩,花兩年,蘊尉覺得還行,王鐵根夫婦卻極力反對。
“咱們都是莊戶人家,一年別說幾十兩銀子,就是能掙下十五兩銀子都是大戶人家了,有錢也不能這麽花法,這一百多兩銀子夠咱家花十年還有剩。”王鐵根首先不贊成,王姜氏附議。
“爹、娘,我說花兩年是有原因的。這兩年家裏少的東西,不管是棉花、布匹還是糧食、食鹽,能買多少就買多少,凡是能放的住的都要多買。爹,回頭你問問村長,咱們要是買個山頭的話要花多少錢。要是不多,咱們就買一個山頭。”秋寒嶼說過的話他一直記在心底,之前因為幾個孩子的事兒,他騰不出空來。就算有空也沒錢,所以一直拖到今時今日,無論如何也該開始準備了。
“買山?幹啥要花那錢,咱們這兒的山窮,沒啥山貨,買那玩意兒幹啥?”王姜氏很不贊同,賣山要花不少錢,卻回不來本錢,不是劃算的買賣。
“娘,我現在說不清楚,總之是有用的。您聽我的哈,等新棉花下來,多備下些。布匹也多買點。鹹魚、幹菜也多備下。”都說防患于未然,有所準備總是好的。
蘊尉心裏開始盤算都要準備些什麽東西,兩年的時間夠他做好充足的準備了。還要問問秋哥,這亂到底要亂多久。
蘊尉跟秋寒嶼說起這事兒,秋寒嶼的心底劃過一絲異樣。兩年之後的大亂他是确信會發生,但是對蘊尉他只是随口一說,沒想到蘊尉卻放在了心上,還很認真地準備。
“秋哥,我想過了,讓爹以他的名義買個山頭,到時候咱們兩家就住在山上。我家爹娘親戚多但是真正親近的卻少,到時候也就是我們四人。你家就是你叔侄三人、你娘,最多加上秋思覃思,也不過是十個人。山路不便不管是官軍還是叛軍都不會為了咱們十個人上山的,到時候咱們就安全的多。”
秋寒嶼心中一陣熨帖,為蘊尉相信他随口一句話,也為蘊尉時刻想着他。
“不過醜話說在前頭哦,你那母親要是敢在我家山頭作妖兒,我可是不客氣的!”蘊尉故作兇狠地在秋寒嶼面前揚揚小拳頭。
秋寒嶼下意識伸手抓住眼前挑釁的白嫩小爪子。然後湧現的第一個念頭是,好小!自己的手可以包過來呢!
“秋哥?”手被秋寒嶼握在手心仔細端詳,蘊尉臉紅了起來,不自在地提醒秋寒嶼。
“嗯?”秋寒嶼擡起頭看着蘊尉,手不僅沒放開,反而握得更緊。
“秋哥今日怎麽有空過來?米寶兒呢?沒有一起?”蘊尉力圖自然地聊天,然後不着痕跡地把手抽回來,兩個大男人手拉手像什麽樣子?
可是他越抽秋寒嶼就抓的越緊,後來蘊尉幹脆自暴自棄地随着秋寒嶼去了,反正王鐵柱沒出海,陪着媳婦出攤,他們留在家裏看孩子,此時倆孩子都睡了,沒有別人看,抓着就抓着吧。其實主要是秋哥說的話題太吸引人了。
蘊秦槐花當日被縱火被判流放,但因為已經入冬,衙役們都不願意領這苦差事,所以就拖到了開春兒之後,據說三日後啓程。
“有好戲!”這是秋寒嶼的原話。他說這話的時候面色平淡,聲音清冷,絲毫聽不出幸災樂禍!
然而任憑蘊尉怎麽問,秋寒嶼都只是搖頭絕口不提是什麽好戲。蘊尉無奈,“我那伯娘有此遭遇怨不得別人,不過我大伯快回來了吧?也不知道他們兩口子能不能見上最後一面?”
秋寒嶼搖搖頭。後來蘊尉才知道這徭役是要做小半年的,冬季枯水期主要是清淤泥,春天旱季主要是挖水渠以便灌溉和夏季澇季分水抗洪。“這麽說我大伯要等到夏天才能回來?”這樣不耽誤春耕麽?蘊尉略一思索就明白了。拉丁的時候就是家裏有兩丁才有一個被抽去服徭役,剩下一個自然就要負責家裏的春耕。
可惜他的榮堂哥是個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也幸好堂嫂把他家的地都賣了,不賣估計今年也不會有什麽收成了。只是這樣一來,這爺倆連口吃的都沒有,反倒不如被流放的蘊秦槐花了,雖然遭罪但好歹能混口飯吃。
不管怎樣他家的遭遇都不值得人同情,不過熱鬧可以是可以看看的。
不過熱鬧是三天後,現在有其他事兒。蘊尉把倆孩子叫起來,睡太多晚上該睡不着了。“豆寶兒、糖寶兒起來了,咱們去找爺爺奶奶耍,走咯!”
倆孩子被吵醒嘟着嘴不樂意,蘊尉像老媽子一樣給擦了臉、喂了水,拿出王姜氏特制的小魚幹哄着才把倆孩子哄好,然後跟秋寒嶼一人一個抱着出了門。
碼頭離得不很遠,倆人抱着孩子走的不快,過去用了兩盞茶的功夫。遠遠地看着幾個漢子圍在攤子前,看背影還有些眼熟。
蘊尉立刻就覺得,不好!将懷裏的糖寶兒塞進秋寒嶼懷裏,從路邊撿了一根棒子拖着就往前走,“哎,幹什麽呢!”
漢子們聽到聲音轉頭看了一眼,都下意識退了一步。當然不是因為蘊尉跟他手裏的棍子,而是他身後抱着倆娃兒,半點霸氣都不顯露的秋寒嶼。
幾個漢子互相使了個眼色,“不是說這殺神今天不來麽?怎麽突然到了?”
蘊尉拖着棍子,像只氣沖沖的小牛犢一樣沖過去,“你們想幹什麽?”秋寒嶼抱着倆孩子看似不緊不慢,但始終距離蘊尉不超過三步遠,緊跟在蘊尉身後就到了漢子們的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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