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大雨落下來形成雨簾,将他們的身影吞沒其中。

視線越發模糊,頭腦越發昏沉,腳下的路也變得更加泥濘起來。徐福強撐着睜開雙眼,隔着一層雨簾和霧氣,卻很難望到盡頭。

這條路似乎格外的漫長。

徐福被颠簸得有點難受,但是吐在劉二身上,他都有些嫌髒。

他會不會就發着高熱死在這條路上?

徐福不知道,滿腦子都飛舞着嬴政的面孔。

徐福用僅剩的那點兒清醒,打心底裏嗤笑了一聲,真奇怪,這個時候,他竟然想到的是秦始皇……想着有什麽用?難道秦始皇還能化成龍來救自己嗎?3d大片看多了是病,得治!

劉二的呼吸突然變得輕了起來。

他走得慢了些。

徐福一下子就猜出了他想要做什麽。盡管他的腦子仍舊混沌一片,但人在生死關頭總是能爆發出極限的。他牢牢攥住手中的匕首,又貼緊了劉二的脖子。他嘶啞又冰冷的聲音在劉二耳旁響起,“你想做什麽?”

原本以為徐福燒得暈過去了的劉二忙笑笑,克制住打哆嗦的沖動,“……不、不做什麽。”

“快點!”徐福冷聲催促。

劉二看不見背後徐福的面容,他不知道徐福此時臉色蒼白得像鬼一樣,完全到了強弩之末的時刻。

不過劉二也累得快跪下了,他隐約瞥見那小道的另一端,便是寬闊的大路。

終于要到了……

劉二重重地喘了兩口氣,加快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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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林子,走出小道,他終于看見了前方的城門。

他以為自己走得很快,但是那城門卻怎麽也走不到跟前去。

其實他們都已經沒有力氣了,等強撐着那一口氣,走到城門根時,劉二膝蓋一軟摔倒在地。

徐福難免被他從身上摔了下來。

哪怕此刻狼狽至極,徐福的模樣也還是引起城門內一幹人的驚呼。

那守城的士兵快步走過來,責問他們是什麽人。

此時徐福已經燒得快要暈厥了,他知道自己快要撐不下去了,但他還是強忍住了。

他從地上掙紮着爬起來,指着劉二大喊一聲,“救命!此賊人要害我性命!”

聽他出言,衆人都是一愣,但見少年雖然身穿白袍,但模樣精貴,而那中年男子卻是作車夫打扮。兩相對比,衆人自然更相信徐福所言。

劉二臉色驟然大變,還未來得及開口辯駁,那幾個士兵便撲上去将他死死按倒在地,還有些大娘心中一動,立刻湧到徐福身邊,盯着他蒼白的臉龐,問:“小哥沒事吧?”

徐福張開嘴,只發出個音節,便一頭栽倒在地。

大娘們被吓得不輕,忙将人扶起來,又找來身材精壯些的男人,将徐福背起來,扛着往醫館走。

而劉二掙紮連連,卻根本逃不開士兵們的包圍圈,士兵将他押住,直接送到了縣衙去。

劉二怎麽也沒想到,徐福就算病得神志不清了,也沒忘記卸磨殺驢。

“徐福!”劉二氣得聲嘶力竭地大喊徐福的名字。

他卻不知徐福這時暈得徹底,就算他再如何謾罵,徐福也聽不見了。

倒是他身邊的士兵狠狠踹了劉二兩腳,直接将劉二踹暈過去了,周圍的路人還朝那劉二投去了鄙夷嫌惡的目光,甚至有人順手砸了個菜梆子到他頭上。暈過去的劉二不知道他此番到了縣衙,注定是兇多吉少了。

·

徐福什麽夢都沒力氣做了,他腦子燒得糊裏糊塗,屢屢陷入瀕臨死亡的錯覺之中,火熱與冰涼交織在他的體內。

來一次蜀地,就丢了性命,多丢臉啊,多有損他的風采啊……

徐福死死地咬住牙根,拼了命地想要從混沌中掙紮出來。

直到耳邊的聲音漸漸變得清晰起來,徐福也勉強撐開了沉重的眼皮。

“他醒了?”一個女聲語氣驚喜地在耳邊響起。

徐福的視線慢慢清明起來,他看清了眼前的畫面。

那是個容貌清秀的年輕女子,正俯下身來打量他。他睜開眼的時候,女子沖他爽朗一笑,問:“頭還疼嗎?”

好一會兒徐福的思緒才慢慢回籠。

他雙手撐住床榻,慢慢坐起來,“不疼了,多謝。請問這裏是?”

“醫館啊。”女子笑了笑,對上他的眸光之後,還不自覺地紅了紅臉。

徐福舒出一口氣來,但突然間,他的心又緊了緊,他身子微微前傾,語氣微微急切地問道:“外面可還在下雨?”

“在。”女子點了點頭,“他們都說今年下雨下得詭怪,說不定便要漲水呢。”

“是要漲水,而且是會發大水的。”徐福接口道。

女子歪了歪頭,目光怪異地打量了他一番,驚奇道:“你如何知道啊?”

“我算出來的。”徐福淡淡道。

女子嘻嘻笑道:“真會耍我,這怎麽能算出來呢?”

“為何算不出來呢?”徐福發覺到神清氣爽了不少,便也不再耽擱,一掀被子從床榻上下來,他整了整衣衫,神色淡淡地準備朝外走去。

“秦國設有太蔔署,那太蔔便是專測這些的。”徐福的聲音飄了後來。

女子驚訝不已,追上去,“難道你就是太蔔嗎?你還是個官兒?”女子分明不太相信徐福的話,但是她仔細将徐福打量一番,她見到了他身上從未見過的氣度,便又有些遲疑了。

“你如果是個官兒,那你怎麽會落到這個地步呀?”

“被賊人謀害,險些喪命。”徐福淡淡地應付了一句,然後站在了醫館門口,外面的街道上人來人往,盡管天上下着雨,但似乎并不影響他們。

“都江堰治所如何走?”徐福回過頭問那女子。

“我帶你去吧。”女子在醫館裏囑咐了兩句,便撐着傘跟上了徐福。

徐福渾身上下就只具備一個神棍技能,他雖然知道會有水患,但他不知道究竟什麽時候會來。如今大雨連着下了幾天了,那岷江變成如何模樣了,他根本無從推測。

如今總算拼死拼活趕到了都江堰,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到都江堰的縣長,将此事告知于他,幸好離開時早有準備,秦始皇特地交了信物給他,免得屆時縣尉不承認他的身份,若是因此耽擱了大事,那就麻煩了。

有女子帶路,徐福很快就到了縣衙之外。

有衙役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做什麽的?”衙役皺起眉問道。平日裏可沒人敢這樣莽撞直接闖到門口來。

徐福上前一步,将那女子擋到身後去,凜然不懼地面向那衙役,冷冷道:“我見你們縣長。我從成都治所而來,手中持有信物。有要事與縣長協商,若是不快快通報,耽擱了事宜,誰來負責?!”

說到後面,徐福陡然厲喝了一聲。

與小人打交道的時候,有時不得不這樣。

有些小人眼界窄,看比自己低的人,便會故意拿捏為難,若你同他好聲好氣,那他便容易蹬鼻子上臉。若是從一開始,你便态度嚴酷硬氣,對方被你唬住,心中升起畏懼來,便不敢刻意在你跟前為難了。

那衙役見徐福臉色冷漠,口吻嚴厲,再見他氣度又十分不凡,容貌也是難得一見的出色,衙役當即就被鎮住了,随即唯唯諾諾道:“那……那你等一等,我這便進去禀報……”

那衙役對上徐福的雙眸,不由得打了個哆嗦,于是健步如飛地朝裏奔去。

不一會兒,便有個中年男子出來了。

那中年男子穿着官服,眉目間帶着幾分儒雅氣,看上去是個相當有教養和學識的人。

徐福也不廢話,直接上前道:“這位可是縣長?我從鹹陽城而來,乃奉常寺太蔔署中的太蔔丞,曾在上月末算得蜀地将有水禍,便向王上請命親來蜀地,觀察此事,誰知入蜀不久便是大雨連連,水禍怕是要來了!”

徐福語速極快,又極為沉着冷靜地闡述了清楚,連自己的身份也沒有省略。

若是省略了身份的介紹,那對方憑什麽相信自己?恐怕說不得還将自己當做前來搗亂的人,随便扯一句蜀地有禍,便企圖得到重視,那不是可笑是什麽?

縣長的臉上閃過一絲詫異,卻是不急不忙地問道:“我聽衙役說起,太蔔身有信物,可否一瞧?”

這縣長倒是謹慎。

徐福也并不反感,馬上伸手去拿……

……信物呢?

徐福皺了皺眉,再摸,還是沒有,他反倒是摸着了那姻緣符。徐福這才想起來,自己那信物放在包袱之中,此刻那包袱應當還在桑中或者柏舟的身上。

見徐福皺眉不動,縣長低聲問道:“可是信物丢失?”

徐福擡起頭來,對上那縣長的雙眸,并未從中見着什麽冷嘲熱諷的神色。徐福搖頭道:“并非丢失,而是我那信物放在包袱之中,此時應當在我那随從的身上,只是在前來都江堰的路上,我與我那随從失散了。”

女子在徐福身後笑道:“他應當是沒有說謊的,我和我醫館中的人撿到他時,他正暈倒在城門口呢,瞧他模樣,應當就是頂着大雨而來,卻不慎與随從失散了。”

縣長點了點頭,“那便先與我進來吧。”

沒想到這縣長如此好說話,原本徐福還在暗惱,沒想到有一天他的身上也出現了電視劇中的情節。

說好的信物往往都會不見……

徐福跟着縣長進了縣衙,那女子是不能進去的,便自覺離開了。

進去之後,縣長也命人給徐福端了溫水來,還給他搬來了椅子。

“敢問太蔔姓名?”

“徐福。”

縣長點點頭,“在下李冰。”

徐福不自覺地皺了皺眉,他覺得這名字有些耳熟,卻一時想不起來,不過徐福也沒糾結其中,轉而立刻說起了正事。

“我所蔔之卦,寓意十分不詳,我想問縣長,這都江堰之中可有高地?還請百姓暫時移居高地,早做準備,方避開此禍。”

李冰笑了笑,道:“蜀地連年水患,每年雖然常淹沒郡縣農田,但經過多年治理,也有改善,而百姓們也已經習慣了。水患對于蜀地來說,已經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如今連着下了幾天的雨,百姓們也做好了準備。并不需遷往高地。”李冰頓了頓,還是補充道:“任何地方的人,都面對搬離家的時候,都十分執拗。這并不是個好方法,放在蜀地,未免顯得過于緊張了些。”

徐福再度皺了皺眉,“此次大雨來得突然,又連着好幾天。這樣不同往日的情況,難道還是要用往日的方法來對待嗎?這不是小事,而是牽涉到百姓家國的大事,怎麽能算是過于緊張?就算是緊張一番,那總不會出錯。”

李冰也猶疑了一會兒,随即還是溫和地笑道:“此事重大,我不也不敢妄自做主。我也不通蔔卦之事,實難理解太蔔所言。太蔔若是覺得非遷走不可,那便請太蔔先說動百姓。”

說完李冰又道:“遷往高地之後,百姓們便不得不棄了農田,棄了手頭的事務,要說動他們,實在艱難啊……”

徐福冷靜異常,他反問李冰:“若我說動百姓,縣長便也同意,是嗎?”

“自然。”李冰雖然嘴上如此說。但他并不認為徐福能做到,他只是想要徐福證明出來,至少讓他能從徐福的身上找到可信任的地方,若是到了那時,不消徐福出聲,他便也會帶着百姓暫時遷移地方。

李冰不溫不火地将徐福的話堵了回去,實在高明。

他的話也實在沒有可反駁之處。

那就……做給他看!

剩下的時間應該并不多了,徐福擡手觸到胸口處放着的玩意兒。幸好他早有準備,将這些東西穿在衣服裏面。他到了醫館昏迷之後被換了衣服,這些家當都還在裏面。

“縣長可要記得自己所言。”說着徐福便站起了身。

他快步出了縣衙,還從縣衙借了把傘撐着,然後才一路問着路,又回到了之前的醫館之中。

那年輕女子站在醫館門口,見他來了,有些驚訝,“你怎麽這麽快便回來了?是因為丢了信物,他們将你趕出來了?”

徐福搖頭,“我想問一問姑娘,城中可有什麽怪異之事?”

“怪事?”年輕女子搖了搖頭,“沒有。”

見她年紀這麽輕,就算有怪事她也不一定知曉,徐福有些失望,知道從她這裏入手是不行了。

“姑娘可願借我些東西?待我那随從找到我之後,我必然好生感謝姑娘一番。”

“你要借什麽?”

“桌案、坐墊、布帆……”

·

這一日,城中所有人都見着了一個怪人。

這怪人是被人從城門口撿到醫館去的,瞧上去還是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樣,卻硬是淋着雨,撐着一把小破傘,搭着桌案,毫不在意路邊飛濺的泥水,和泥濘濕潤的地面。

他坐了下來,面前的桌案上擺着奇怪的玩意兒。

這怪人長得太好看了些,那一低眉,一垂目,一擡眼,一抿唇……都是說不盡的美麗……

有人被吸引了過去,卻見那桌案之上擺着龜甲、木簽、竹簡、秦幣等物……

那人好奇道:“這是做什麽的?”

怪人徐福一指那帆布做的招牌,“算卦。”

那人更好奇了,“你年紀輕輕,便會算卦了?”

徐福冷淡地點了點頭,模樣高貴冷然,光是這份姿态便已經讓那人不自覺地信了幾分。

“可是要收錢的?”那人來了興趣,又問道。

“不收。”徐福點了點面前的桌案,“我桌上任何一物,你都可以選來,讓我為你算上一卦。姻緣、前程、禍福、壽命、子女……我都可算。”

那人更加驚奇了,他從未見過敢說如此大話的,他們城中有個半仙,卻也不敢如面前這人這樣,說出來,好似什麽都會一般。

“真不收錢?那你便為我算一算姻緣如何?”那人俯下身來,忙道。

其實這時已經鮮少有人還撐傘冒雨從街上走過了,若不是蜀地早就習慣了如此下雨,恐怕幾日大雨下下來,街上都空無一人了。

徐福心中有些焦急,他不可能找上門去,挨個找人算卦,說不定會被人當成瘋子。

但是心中再焦急不已,他面上也沒有絲毫顯露。至少任誰看他的模樣,都會覺得他是雲淡風輕的,在重重雨簾之中,他就是個仿佛從俗世間脫離開來的存在,令人仰望。

徐福問他:“可選一物?”

那人搖頭,“你選便是。”

于是徐福動也不動,直接看向那人,“那我便為你相面吧。”

那人心頭浮起幾分疑惑,心道相面是何功夫?他壓住心中好奇,與徐福的目光對上。

徐福将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道:“閣下眉眼疏闊,唇角帶笑,是易招來桃花的面相。但……”徐福皺了皺眉,心中升起幾分怪異,“閣下喜好……似乎異于常人啊……”

那人驚了一跳,忙後退半步,說話都有些哆嗦了,“你、你如何知曉?”

“面相不同。”

招女色和招男色全然是兩個概念。

面前這男子,喜好的原是男兒,怪不得來問他姻緣,估計是以為他會算不出來?

那人已不敢多問,忙一臉驚慌地走了,徐福忍不住在他身後叫道:“勞煩閣下為我叫幾人來算卦。”

那人一走,便又來了個女子。

遠遠的,徐福便瞧見了對方袅娜的身影,待人走得近了,他聽見女子問道:“先生也為我瞧個姻緣吧。”

一聽聲音,徐福陡然擡起頭來,卻見面前站着那醫館的女子。

徐福也不猶豫,将她打量一番,直接道:“眼角帶媚,勾桃花之象。唇薄無福,姻緣會生波折。”

女子的聲音低落了一些,“也不說些好聽的來……”

“好聽的。”徐福頓了頓,“近日可是有優異的男子向姑娘求娶?”

女子失聲道:“你如何知道?”她很清楚徐福是個地地道道的外地人,他哪裏會知道這樣隐秘的事?

徐福卻不再看她,只是道:“若姑娘有心,便為我帶一些人過來。”

那女子倒也爽朗,不再廢話,轉身便去請人了。

不一會兒徐福的桌案前已經聚了不少人。

“觀閣下面容,天庭飽滿,雙頰豐厚,鼻梁硬挺,應是出自富貴之家,日後前程必也是有朝一日乘風起,定将化龍來。”

“我為閣下算了一卦,閣下近日欲将錢財投入生意之中,但閣下有破財之象,這樁生意,還需好生考量……”

“閣下若是求子,那便不必問了,閣下命中無子,還是消停些吧,若是不滿于家中夫人,那便高擡貴手,饒過你那良善的夫人,別讓人家毀在你身上……”

……

醫館女子撐着傘站在一旁,定定地看着徐福,他也生有一張薄唇,那張薄唇間,片刻間便能吐出定人生死禍福的話來,數人看着他的目光都逐漸變得敬畏起來。

他能說出你近日做了些什麽,你将要去做什麽,你想要去做什麽。

哪能不讓人心生敬畏呢?

哪怕從他口中說出了不好的話來,也無人敢與他争執。

徐福也不知道自己算了有多久,無數張面孔從他的面前晃過,龜甲等物全然城了擺設,他幾乎是瞥上一眼,腦中便告訴運轉,迅速告知對方結果,這樣速度快了起來,也自己披上了一層的色彩,只是時間久了,便有些體力不支了。

再厲害的人,哪裏能在短短的時間內,為這麽多人算卦?

徐福自然也不行,到了後面,他便是盡量用語句含糊而過,而這些人卻也當做金玉良言,高高興興捧着走了。

他的名聲輕輕松松地就打了出去。

他的目的達到了……

待到又一位大娘來到自己身前,要為她兒子算姻緣時,徐福突然站了起來。

徐福身量放在蜀地并不算矮了,他身材修長,一襲白衣又給人以飄飄欲仙之感,站起身來時,衆人都不自覺地閉了嘴,專心致志地瞧着他。

他眉眼冷清,帶着一定的震懾感,他一開口,衆人便專心地聽了起來。

“我前來此城,并非僅僅是為在此擺個攤子,為大家不要錢地算上一卦……我乃秦國奉常寺中太蔔丞,不久前我算得一卦,蜀地中将有大禍,而禍起的源頭來自水患。爾等可知禍為何意?禍!意思是,這一次水患,必将比以前發水患時要厲害許多!”徐福一番話說得铿锵有力,他頓了頓,又道:“為了這一卦,我不遠萬裏來到此地,只為提醒大家,必須在發大水之前,遷往高地!”

“水患引起的大禍?”衆人面面相觑,心中有些沒底。

若是之前,他們或許還會斥責徐福編造謊言來欺騙大家,但他們已經從徐福這裏見識到他的厲害之處了。

有誰能見上一眼,便說出你的準确信息來?的

衆人心中懷着本能的敬畏,盡管他們心中有些抵觸遷往高地這句話,但他們卻無從反駁,或者說骨子裏對于神靈玄妙之事的崇拜,令他們難以反抗徐福的話。

“我所言并非虛假,你們回去之後,也務必傳達家人、街鄰,請他們與你們一同遷往高地!若是還有人欲尋我算卦,待到水患過後,我必為大家再算上一卦!”

有的人微微動搖,有的人已然堅定。

街道之上十分寂靜,唯有大雨落下來的聲音格外清晰。

也正是這個水聲喚醒了他們,他們想到徐福話中所言,想到他那神奇的能力,便難以再懷疑了。

衆人打了個激靈匆匆散去。

徐福見狀,松了一口氣。他們沒有當場反駁自己,與自己争執起來,便可見他們心中多少是有些信了,只要信了一點,那就很容易動搖他們了。

這個時代的人十分迷信鬼神之說,對于占蔔一事深信不疑。盡管他難以證明自己的身份,但剛才他用最有效的方式來升高了自己的地位。

整個人陡然放松下來,徐福才發覺到自己手腳發軟,又有些頭重腳輕的感覺。

不知道是不是又發熱了……

他穩住身體,盡量使自己不要搖晃着倒下去。若是他倒下去,那他的高人姿态還如何維持?

“你累了嗎?”那女子的聲音突然在背後響起。

徐福回轉身來,才發現醫館女子還站在自己的身後,也不知道看了有多久。

“姑娘不回去通知家人嗎?”徐福的音量突然間低下來,嗓子連帶着都啞了不少,方才他說話時太過用力了。

“我已經吩咐夥計回去了。”女子歪了歪頭,又問了一遍,“你累了嗎?”

徐福沒有回她的話。他怎麽可能對外人說起自己累不累。

徐福的目光看向街口。

李冰帶着随從從那裏走來,他淡淡地笑了笑,“太蔔厲害。”說完他轉頭便吩咐身旁的侍從,“你去告訴全城的百姓,馬上開始準備遷往高地。”

說完,李冰才又看向徐福,笑道:“其實我早就選好了一處高地,可供避險。只是都江堰很少再發大水了,就算是發了水,也只是演了農田,百姓們雖然覺得難過困苦,但久了便也習慣了。要讓他們離開這座城卻是比讓他們見着農田被淹,還要難受。”

徐福有些驚訝。

這個縣長早就有所預防了?

所以哪怕他不來,都江堰也不至于落得大禍?

徐福稍微有點憋屈,早知道就不那麽拼命了,他算卦時竟然也沒算到如此變數。

徐福不知道,正是他的到來,才令李冰堅定了這個法子罷了。

整座城很快便沸騰起來,有人将徐福的話奉若神明,堅信不疑;有的人在半信半疑之下也就選擇了遵循徐福的話;還有的人壓根沒在徐福這裏算過卦,甚至沒見到他的面,聽到這樣的話,便視為無稽之談,死也不肯走……

直到李冰也下了命令。

全城才愈加沸騰了起來。

李冰在這裏做了幾年的縣長,大部分百姓更信任他的話,如今他與徐福的話雙管齊下,總算是将衆人都唬住了,一個個不管相信的還是半信半疑的,都被催着去收拾了東西。

在李冰的帶領下,衆人開始朝着高地而去。

到了之後,徐福才不得不佩服這位縣長。

他的早作準備果然是有用的,若是沒有他的早做準備,哪怕自己來了都江堰,哪怕自己将所有人都說動了,到了高地之上,百姓們又如何存活?

那高地之上,有個山洞,裏面存儲了不少幹糧、衣物,只要不發生山體垮塌,他們就能還在裏面躲一躲。

這時,雨已經漸漸地開始停了。

有人終于憋不住問出了心中的質疑,“說有大禍的依據從何而來?就靠一個人随便算了一卦嗎?他說他是什麽奉常寺的太蔔,就一定是了嗎?如今雨都要停了,也沒見有水來……我們這麽多人留在這裏,是要餓死在這裏嗎?”

徐福冷冷地一指那山洞,“你們将家畜,糧食,衣物都帶來了,不會餓死,也不會凍死。但留在下面,你們卻可能被淹死。”

那人十分不服氣,站起身來,便要下高地,口中直囔囔,“我就不信,如何能淹死我?”

徐福此時已經渾身無力到了極點,卻偏要與這人扯皮,心中煩得不是一點半點,他發覺自己自從來了蜀地,連脾氣都變好了許多。

得忍……

徐福閉了閉眼,腦中暈眩感一陣勝過一陣,他看向那人,冷聲道:“不怕死,你就給我下去。”說完,他抿了抿唇,又道:“來了。”這兩個字,他說的聲音極低,其實就連徐福自己都懷疑,那是不是自己恍惚之中随便發出的呓語。

但他們都聽清了他的聲音。

而就在這時,有轟隆隆的聲音響起,哪怕距離他們很遠,但他們依舊能聽個清楚,并且他們幾乎可以想象,如果是近了,那這聲音将會是如何的可怕。

轟隆隆的聲音越發強烈,這時有兩人狂奔而來,手中抓着的包袱快要飛出去。

衆人朝下望去,只見是兩個身量修長,身材精瘦,模樣英俊的男子。

那兩個男子快步奔了上來,口中厲聲喝道:“漲水了!”

衆人都是一愣,之前叫嚣着要下去的那人也慫了,頓時一句話也不敢說,縮回了位置上,生怕被旁人注意到自己。

而徐福卻是直接從位置上站了起來,“桑中!柏舟!”

“徐先生!”

那兩人正是桑中和柏舟,他們快步奔到了徐福的跟前來,氣喘籲籲,兩人眼中都帶着十分明顯的驚喜之色。他們雖然抱着希望,但卻沒想到,真的能見到活着的徐先生。

他們二人雖然先往都江堰而來,但是沒有劉二這個向導,他們走了不少的冤枉路,加上下着大雨,難辨去路,他們雖然身體強健,卻也免不了受了風寒,于是一路上拖拖沓沓,竟是現在才到。

桑中将包袱交還給了徐福,“這是徐先生的,只是裏頭的東西或許濕了……”桑中抿了抿唇,低聲道。

“無事。”徐福打開包袱,從裏面找出了一塊木牌子,随後他叫了一聲李冰,“縣長,請看。”徐福将木牌子遞了過去。

李冰看了一眼,臉色微變,瞬間便确認了徐福的身份。

這玩意兒是很難造假的,更何況是從秦王手裏流出的東西。

柏舟和桑中原本還要向徐福賠罪,徐福卻是慢慢走到了那高地的邊上去,衆人見他走來,連忙分開一條路來。

徐福眯了眯眼,看向遠方。

那遠方只能隐約窺見地勢要高上一些。

水從天上來!

水正是從那裏來,因為地勢有些高,水浪翻騰起來,可以掀高數尺,自然像是從天上傾瀉而下的一般,帶着吞天食地的氣勢,教人好不心驚。

那大水眼看着便近了,衆人看得目瞪口呆,浪濤幾乎就拍打在距離他們不遠的地方。

整座城似乎都在這一瞬間發出了哀嚎。

都江堰,遭遇了百年難遇的大水。

它淹沒了……

所有人望着腳下的一幕,狠狠打了個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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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