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且行（下）/小鎮故人

第九章：且行（下）/小鎮故人

接下來的旅程是令人歡喜的，蓋聶已摸透了端木蓉的口味，總能推薦出她喜歡的小吃，讓端木蓉的胃口得到了極大的滿足，面上的笑意也因此越來越濃。

蓋聶本是不太喜歡這種場面，不過此時似也被她感染了一般，面色柔和了不少，心中覺得這擁擠的人群不是那麽惹人厭了。

如今牽着手逛夜市的兩人，俨然是一對真正的兄妹。兄長穿的比妹妹寒酸一些，對妹妹寵愛之極，不斷買各種小食給她。他雙臂結實有力，在混亂的人群中為妹妹撐起一片寧和的天地。

而妹妹似乎只有一個任務，就是吃……

她胃口極好，看得蓋聶瞠目結舌，不禁開始嚴肅考慮之前的所有餐飯全都沒有喂飽她，如此她才會餓成這般。這樣想來，自己實在太不負責了。

于是這厮付錢付的越發勤快給力了。

到最後他也不知道端木蓉是特別高興和特別不高興時才會胃口大開，她的食量本不大，吃多了時候其實要靠藥物助消化……

兩人一直流連在各種小吃攤上。端木蓉完全是不符年齡的對小女孩該感興趣的飾品什麽的完全不感冒，倒是蓋聶忽然停了下腳步，視線不自覺飄到一個飾品攤上。

他看到一個發箍，很寬大，可以遮住頭頂的大半。當日，他雖然在後面看着，大致也學會了梳發，不過若真要他每日去給端木蓉梳發，還是不妥。若是買了這個，将頭發遮上，便不用挽發，可以省去不少麻煩。

他顧自想着，端木蓉卻順着他的視線看到了那個發箍。見他一直愣愣看着，便走過去拿起，把玩了一會兒，又順手戴到發上。一轉身，問他：“喜歡這個？想買給誰？”

蓋聶很自然的接道：“你。”除了她，哪裏還有別人。

端木蓉狐疑的看着他，又擡手摸了摸那發箍，想了一會兒才大概猜到蓋聶的意圖。他是怕她不會挽發吧，其實那個大娘挽發時她仔細看過了，也學會了。不過，要是有這麽個東西省去麻煩，自然更好了。

她心滿意足的放下手，見蓋聶還面無表情呆站在那裏，感到一陣無語。于是擡手拉拉他衣袖，提醒道：“快付錢啊。”

蓋聶前所未有的覺得自己就是個小厮。不對，小厮都不該是這待遇的。他就像專門哄孩子的老媽子……

蓋聶有些僵硬的走上前付了錢，被攤主又調侃了幾句。他無奈地在心中默念幾句內功心法，只求少聽到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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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轉身，蓋聶猛地目光一凜，不自覺地将手移到劍柄上。

端木蓉不見了。這次，絕不是走失。

一條暗巷裏，一個少年與一個小個子女孩相對而立。只有淡淡的月光灑在這裏，兩人的面目隐在黑暗中，顯得有些不真實。

女孩的眼睛晶晶亮的，帶着難掩的喜色，開口輕喚道：“二師兄，你是怎麽找來的？”

對面的少年苦笑道：“我不是找來的。”他正好在沙鎮，只是吃個晚飯，卻在偶然間瞥到樓下街道上與蓋聶牽手逛街的她。

月光漸移，照亮了少年溫潤如玉的臉龐。這個臉上永遠挂着儒雅笑容的少年，看上去最是溫和無害，只像個普通的富家公子。但實際上，他卻是游學中一向深藏不露的儒家二弟子，顏路。

顏路淡笑着，上下打量她，忽然目光一變，伸手握住端木蓉的左臂。見她僅是奇怪的看着自己，不由加重了些力道。

端木蓉痛的微皺起眉來，知這微小的反應也逃不過他的視線，有些懊惱，一用力将他的手甩開。

顏路并未阻止，順勢松開了手。微微俯身，拉起她的手腕，細細診起脈來。見她脈象還好，另一手掀開她的衣袖，借着月光查看她的傷勢。

不自覺的微皺起眉，他放下她的手，低頭看她，目光帶着一絲悲憫。“會留疤。”

“嗯。”端木蓉輕聲應着，并無不适之态。

顏路無奈一嘆，手撫上她的發，半蹲下與她平視，輕聲道：“蓉兒，身體發膚，授之父母。你又是女孩子，要懂得珍惜，別這麽無所謂。”

端木蓉低眉應着。顏路卻知她根本沒聽進去，也沒辦法，她從小便有些排斥儒家的教條，早非一朝一夕之事。唉，他自己試試能不能研制出能去疤痕的藥膏吧。

無力搖搖頭，他放下撫她頭發的手，轉而輕輕拉住她左手，又道：“師父很生氣，不過放心，”說到這裏，他輕笑了一聲：“師父就是個紙老虎，想來心中擔憂更多些。”

端木蓉輕哼一聲，不置可否。

“儒家已查過蓋聶這人，”顏路想了想，沒再說下去，轉而問：“他對你可好？”

端木蓉對他們查的東西并不感興趣，也沒多問，只點點頭，道：“還好。”

顏路目光忽然幽深起來，“可你受了傷。”

“小傷而已。”端木蓉無所謂的目光待觸到顏路的擔憂的眼神時，忽然縮了一下，急忙補道：“不是他的錯，是我自己跌進獵人的陷阱裏，真的。”

“嗯。”顏路配合的點點頭，聽她的維護的語氣便知他們應該相處的不錯了。忽然想到一事，向她确認道：“他是否要你助他破鬼谷之陣？”

“是，但是二師兄，我行麽？”

看着她迷茫的看着自己，顏路低低一笑，道：“你當然行。不過，”臉上笑意稍斂，他鄭重的道：“蓋聶這個人很危險，鬼谷秘笈有無數人虎視眈眈，你在他身邊更是危險，要時刻注意保重自己。”

“我會的。”端木蓉也鄭重的答道。

顏路從懷中拿出個小布袋遞給她，“自己防身用。”

端木蓉眼睛一亮，喜滋滋的接過，隔着布袋輕聞了兩下，臉上喜色更盛。“多謝二師兄。”

顏路起身。“這是你自己的選擇，師兄不會阻止你。但要知防人之心不可無，即便對蓋聶，也要多留一份心思。師兄暫時不會回小聖賢莊，你将來回去了，萬不可與師父起沖突，知道麽。”

端木蓉溫順地答：“知道了。”

顏路眷戀地撫了兩下她的面頰，輕聲道：“師兄不便長留，這就走了，自己多保重。”

端木蓉将布袋收入懷中，道：“師兄也保重。”

顏路早已飛身離去，端木蓉原地站了一會兒，方才走開。

回到客棧，蓋聶正站在馬廄裏，随意侍弄着兩匹馬。聽到她的腳步也沒什麽反應，端木蓉呆站了半響，終是開口喚道：“蓋先生。”

蓋聶動作微頓，卻仍未回應。良久才狀似不經意地道：“在下把馬車賣了，明日我們便騎馬上路。”

“哦。”這是自己要求的，可是他這麽随意的說了，自己倒是沒有成就感了。

兩人又默默站了一會兒，蓋聶離開馬廄，淡淡的道：“時間不早了，姑娘早睡吧。”之後沒停頓的快步離去。

他這是生氣了麽？端木蓉愣愣想着，覺得很神奇。

第二日，兩人縱馬行在路上。蓋聶仍是配合着端木蓉的速度，不緊不慢地與她并肩而行。這樣行了一會兒，她覺得有些無聊，又有些好奇蓋聶的騎術，想了想，便猛一抽馬鞭，加速行去。

蓋聶眼光微變，也跟着前行，卻也未出言阻止。

端木蓉知道蓋聶給她用的馬應該是更好一些的，便不斷的加速，像是想試探蓋聶的底線一般。

刺骨的風從耳邊掠過，馬跑得越來越快，端木蓉有些坐不穩，不由得握緊了馬缰。她從未跑得這麽快過，覺得新奇有趣，且十分暢快。

馬蹄聲聲，帶着節奏，仿若一支樂曲。馬髭在空中飛揚，就像合着樂器在跳舞一般。跑過的一路塵土彌漫，将一切渲染的夢幻般的美好。

她的腦袋似乎放空了，忘記了一切，只剩當下。

樂極容易生悲。端木蓉縱使騎術不賴，也從未跑這麽快，加上本就沒什麽經驗，純是沒會走就開始跑了。于是很自然的就被風沙迷了眼睛，她張口欲呼，卻又被風嗆了一下。

這就叫禍不單行，端木蓉算是明白了。

狠狠咳了幾聲才好些。馬仍行的很快，她勉強睜眼，卻看不清楚，不由得有些害怕。雙手向前一伸，抱住了馬脖子。這樣倒是穩了不少，她安下心來，卻感覺身側有人追了來，還伸手欲攬她松開的馬缰。

眼睛舒服了些，她眯着眼，控制着馬匹朝側面避了下。蓋聶的手便撲了個空，微頓了一下，他收回手，又策馬追上了她。

“蓋先生，你不覺得這樣很開心麽？”端木蓉側頭對他喊着。

很開心？哪裏開心，迷了眼睛又被風嗆到，這樣也開心麽？蓋聶腹诽着，不經意間掃過她的臉，思緒停滞了一瞬。

她在笑。

唇角的弧度并不大，眼睛還在微眯着，但他就是覺得她在笑。還是孩子特有的純淨的笑，真心的笑。這種笑容他也許也有過，也許沒有，他并不記得了。

風吹的她的頭發亂糟糟的，她一身的狼狽，他卻忽然覺得很美。

很奇怪的感覺，明明是個還沒發育好的小女孩……自己到底在想些什麽。

蓋聶搖搖頭，似要将思路都清出腦子。

端木蓉也行的累了，漸漸放慢了速度，蓋聶順勢接過了她的馬缰，控制着兩匹馬慢慢朝前走。

瘋狂之後漸漸平靜，端木蓉才覺得自己剛剛似乎過于……不莊重了？

她側頭偷偷看蓋聶，只見他直直朝前看着，目光有些許的迷蒙。

他，是不是被自己吓到了。

端木蓉有些懊惱。她已經吓壞了小聖賢莊一幹人等，現在連傳說中的鬼谷派弟子都撐不住了麽……

===============================且行之章完 ================================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