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誰主沉浮（一）/鬼谷殺陣

第四十七章：誰主沉浮（一）/鬼谷殺陣

“鬼谷到底有幾陣？”

順利走出幻陣，兩人仍是原地休息。端木蓉不過随口一問，卻不想真的把蓋聶問住了。

“不太清楚。”思考半晌，蓋聶也只能如此作答。

想到那個七星棋局，端木蓉不由得嘆道：“不會也有七個吧……”

蓋聶眉間褶皺漸深。七個？那豈不是要命了。

那時他哪裏想得到，不需要七個，下一陣就要命了。

晚間，他拾柴歸來，見端木蓉正專心致志的看着什麽。他本想過去叫她，剛走了幾步，她卻一把将東西捂在胸口，一臉警惕的回過頭看他。

蓋聶微微發窘，忽然想起在小聖賢莊她也曾為了不讓他看什麽東西而不惜放倒他，想來該是對她很重要的東西。

“吾女親啓”……難道是她母親留下之物？

蓋聶也不欲探她隐私，急忙退後幾步，側過臉道：“那個，在下拾好柴，馬上就生火。”

因為陣法愈加詭異，兩人多在第四陣外養精蓄銳整整一天。如果不是幹糧将盡，可能還要呆更久。

關于這第四陣，他們心中猜測了許多種可能。可進入陣法之後，卻發現都白猜測了。因為第四陣并無創新之處，無非就是前三陣的組合。

從各種情形來看，此陣應該就是最後一陣。

蓋聶有些振奮。

要躲避随時從各個方向出來的猛烈攻擊，攻擊者偏偏防禦又極高，整個陣法中還彌漫着迷幻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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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破解方式說難也不難，有了前三陣的經驗，這裏不過就是組合一下。

做好防禦，以柔克剛緩緩攻擊，至于迷幻劑……

蓋聶早在幻陣之時便發現，只要靠近端木蓉，迷幻劑對他的影響就會減輕。再加上有她的玉佩貼在胸口，一直散發着一股清涼之氣，他的神智一直保持着清明。

因攻擊節奏太快，端木蓉本身幫不上什麽忙，大概就是充當一個……迷幻劑解藥之類的角色。

在這樣的且攻且退中，他們又一次看到了石碑。

與以往幾次不同。在石碑正中，一個大大的血紅的“殺”字顯得觸目驚心，離得老遠便可看的清楚。

端木蓉情不自禁的打了個抖。

蓋聶雖在打鬥中，卻仍然有所察覺。一用力将她摟得更緊，他承諾道：“我一定會帶你出去。”話說的斬釘截鐵。

殺陣又如何？大不了他殺光這裏所有的活物，打破所有的機關。

她完好的随他進來，他就一定要她完好的走出這裏。

端木蓉伸出手，主動抱住了蓋聶。

明明該是成竹在胸，可是為什麽，她會這麽害怕？比以往所有的加起來都要害怕。

她抑制住發抖的欲望，可心中總是不安。

鬼谷殺陣，是要殺誰？前面三陣都不同程度的留了情面，難道這次不同——是真的想要他們死在這裏嗎？

在端木蓉的擔憂和蓋聶的奮勇殺敵中，他們有驚無險順利的通過了第四陣。

蓋聶在出口處放下端木蓉，這才擡手拭了拭額角的汗。半日的斬殺，他身體也有些疲憊，可精神依舊高漲。

他們面前是一個山洞，洞口一塊石頭上書：青雲洞。

這應該就是他們的目的地了。

“蓉兒，我們成功了。”少年的語氣依舊沉穩，卻帶着難掩的喜氣。

端木蓉被他感染，也微微一笑， “恭喜你了。”

蓋聶拉起她的手朝前走，邊走邊道：“這是我們兩個人的勝利。”

兩個人的勝利嗎？

“我不進去了。”端木蓉輕輕掙開蓋聶的手：“有點累，想在這裏歇歇。”

蓋聶有些詫異的回頭看她，見她果真一臉疲憊基本想就地坐下了，只得随她：“那好，我很快出來。”

山洞大門封閉着，蓋聶四周查探半晌，又敲敲打打一陣，門終于開了。

一切順利，蓋聶卻是一愣，門其實開的略詭異。不過想來許是他不經意真的碰到了什麽機關。他回頭看看，見端木蓉坐到地上，正大快果頤中。

微微汗顏的他轉回頭，徑自走了進去。

他沒有注意到端木蓉其實退了幾步，其實，退入了陣中。

目送着蓋聶的身影消失在黑黢黢的洞中，端木蓉站起身。

四周機關作響，地面都在微微顫動。

她沒有後悔。“鬼谷殺陣，必殺一人”，她不退入陣中，那石門便不會打開。

蓋聶取得秘笈，鬼谷關閉，天下皆定，這樣多好。

倒不是說她多麽偉大，願意為了天下人而犧牲自己。實在是，如果想通了這點，真的很難不做這樣的選擇。

如果她不做這種犧牲，将來該如何自處呢？每時每刻都想着自己的命是用無數人的生命換來的麽？

看着天下紛亂，百姓受苦，武林争執……

這樣，她該如何安心的活下去？這樣的負擔，她真的擔得起麽？

如此一想，她便不如安心死在這裏。

她只是，膽小罷了。

思考間，她已退入了陣法正中。死得離他遠一點，也免得他徒增哀傷，免于中途就被他發現……

血紅色的殺字石碑，好像早已注定了最後的結局。

她的四周，一排排架子破土而出，黑壓壓的一片弓弩，全對着她的方向。

這樣似乎，還挺悲壯的樣子。

她穩穩立在空地中央，站的比平時還要直，四起的風潮吹亂了她的發，她看着這一切，然後輕輕閉上了眼。

這就是結束了，這就是——最後了。

無數箭弩破空而來，催命的聲音響徹耳畔。

她忽然有些害怕，想到即将到來的萬箭穿心的場面，她只能害怕。

小小的身體終于微微顫了起來，可她握緊了拳，拼命穩住自己。

她也不想死……可是，現在已經沒人能來救她了。蓋聶看到洞內珍貴的藏品，怎麽還會記得她還在洞外呢？就算記得，也是記得她一副吃貨的樣子在掃蕩他們殘存的食物吧。

不是她不想抗争，可是面對這樣壓倒性的力量，無論她怎麽做，都是螳臂擋車吧。

箭風觸到她的額頭，将劉海都吹散。她微微低下頭，狠狠的閉上眼。

……她要死了。

耳邊忽然聞得一個聲音，一個明顯比箭弩移動的快得多的東西，飛速襲來。

她還來不及睜眼，周身已被一股安定的氣息包裹。

有人大喝了一聲，四周密密麻麻的箭弩，全被逼回。

四周箭影婆娑，藍色的劍氣溢滿空間，凜凜的風中，白衣少年朝着她沖過來。

她瞪大眼睛，右手捂住嘴将幾乎出口的聲音咽回去。冰涼的水滴在她的手上，她才發現自己哭了。

她竟然哭了！？

不是為了自己将死，而是為了……

不對，這樣一來，他們豈不是都要死在這裏？她環顧四周，果然弓弩再次加滿，又一次射出。

上一次她閉着眼睛，沒有看見鋪天蓋地的箭羽飛來的勝景，此刻一見，立即就被震在原地。

蓋聶不過剛剛落地，他利落的深吸一口氣，周身藍光大盛，将端木蓉密密實實的包裹在其中。

他足見一點，沖天而起，仍是用的那招橫掃千軍。

再次落地，他還來不及喘一口氣，卻見周圍光線驟減，一擡頭，又是黑壓壓一片，遮天蔽日。

他只能硬着頭皮再上。

此時的端木蓉其實很想罵他兩句白癡什麽的，可現在說什麽都沒有用，頂多分他心神，害他受傷。

現在該怎麽辦……

絞着衣袖思考半晌，她終于開了口：“你……”

“噤聲！”

“……”

她其實就是想問問他有沒有先吃點東西，因為現在看起來，一場惡戰必不可免。可她剛說了一個字就被他打斷，還是那種，恩，氣急敗壞的語氣。

好吧，現在情況太嚴峻，她還是閉嘴。

他們初進殺陣之時，陣法中還留有生門，故而才能一路勢如破竹。但再次退入殺陣之時，她細細觀察過，陣法已無生門。

這是必死之陣。

雖然一路幾次化險為夷，但這次……

箭弩越發越快，越發越多，蓋聶已不能全部擋住，端木蓉也動了起來。

沒有不自量力的去試圖幫他，她不過是保護好自己而已。

可沒過多久，地面上還是開始出現星星點點的血跡。

她猛然擡頭，見他已傷了好幾處，好在大部分還是擦傷。不過，這樣下去，他們還是只能……

蓋聶已好久沒有落回地面，一直懸在半空中對抗一波又一波的箭弩，努力在它們靠近之前就将其逼回。

而此時他忽然落地，吓了端木蓉一跳。她不自覺退開一步，卻立馬被蓋聶抓了回來。他似乎已不能控制力道，抓得她有些疼。

“我看到生門了。”他抽空解釋了一句，然後便抱起她，沖過漫漫箭陣。

說起來也許是個宏大的場面，刀光劍影，血雨腥風，危險之極，步步驚心，相當有看頭。但其實對當事人來說，是一件相當相當可怕的事。

端木蓉本想拒絕，本想讓他自己走，可蓋聶連拒絕的機會都沒有給她。

在箭雨中穿行，她閉着眼睛不敢看，整個人都縮到了蓋聶的懷裏。

這樣的條件之下，真的有生門嗎？他真的，有辦法找到生門麽？

當蓋聶真的抱着她沖出了殺陣之時，她的心情已不能用驚訝來形容。那樣慘烈的條件，他究竟是，怎麽做到的？

蓋聶放下她，來不及交代什麽，便轟然倒地。雖然他試圖以劍支撐身體，可明顯，他連這個力氣都沒有了。

“蓋聶！”端木蓉勉強抱住他的頭，讓他免于直接啃土。

“蓋聶……”端木蓉又喚了一聲，聲音已軟了許多。

他的背上，橫七豎八或深或淺各種擦傷遍布，還插着幾支箭，甚至有一支箭就在後心附近。

眼中有什麽快要溢出來，她狠狠吸了吸鼻子，憋了回去。

輕輕将他放下，她飛速撕掉自己裙子下擺，為他止血。

不能驚慌，不能害怕……她不斷暗示着自己，因她知道若不是如此，蓋聶定無生機。

他現在，只能靠她了。

不遠處的地面上，映出一對影子，忙着給蓋聶處理傷口的端木蓉完全沒有發覺。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