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誰主沉浮（五）/ 必殺之陣

第五十一章：誰主沉浮（五）/ 必殺之陣

衛莊仍舊每天去殺陣外圍勘探地形，最近幾日，連紅蓮都開始做類似的事情了。端木蓉坐在小木屋的臺階上，看着一旁安靜打坐的蓋聶。

他真的一點都不着急？

這是一個很小的院落，沒有外牆。兩座小房子一橫一縱立着，充當卧室。中央一個小棚子，算是廚房加餐廳。

四周群山環繞，入目皆是樹、樹、樹。連水源都在房屋的後面，可見正面景致實在是乏善可陳。

端木蓉就在這裏望了三日的天。

蓋聶行動自如，看起來已經大好了，當然不排除他有裝蒜的可能性。

從日升到日落，也只有偶爾蓋聶衛莊下棋的時候，她在一旁觀看才有些微的樂趣。估計圍棋也是古人無聊至極才發明的吧。

這種時候，最盼望的就是黑夜到來，睡着了什麽也不用想。

黎明曙光初現，大地仍是一片沉寂之時，一個身影從小木屋中溜了出來。剩下的三人還在熟睡，沒有人發覺。

直到太陽初升，不遠處的密林裏傳來奇怪的響動。端木蓉揉揉眼睛，發現她的新室友紅蓮并不在。

穿好衣服走出屋子，她才發現響動的來源竟是——殺陣！

見她出門，衛莊急切的沖了過來。“紅蓮呢？在裏面嗎？”

“不在啊。”端木蓉的聲音還帶着初醒的沙啞。

“紅蓮，紅蓮！”衛莊又揚聲喚了幾次。夾雜內力的聲音傳出很遠，空谷回響，聲音不絕。

但是沒有回應。

Advertisement

衛莊猛一握拳，身影瞬間移到幾丈之外，正是殺陣的方向。

“小莊，不要沖動。”蓋聶聲音沉穩，但衛莊腳步沒有絲毫的停頓，眨眼間已沖入陣中，不見人影。

蓋聶側身望進端木蓉眼中，聲音雖穩，語氣卻急切：“蓉兒，你畫給紅蓮公主的陣法圖是假的麽？”

這是蓋聶第一次質疑她。

有一絲不舒服劃過心間，她強壓下這種感覺，狀似鎮定的回道：“那天她作弄我一整天，最後又以火媚術逼問我，我……”她頓了頓，右手微微握拳，想給自己勇氣：“一時沖動，确是以假圖蒙騙她，但是哪裏想到她會獨自入陣……”

她坦坦白白、據實以告，如以往一般将一切交到他手上。

但是眼看見他眼中寒芒閃過，人已翩然而起，追随衛莊而去，她忽然有些站不住，不得不靠牆尋求支撐。

空氣中，蓋聶留下的最後一句話盤旋不去。“呆在這兒。”

四個字，一句話，與當日的“要走了”一般的殺傷力。

她總是，被留下的那個。

她靠着牆，滑坐在地。

那天，為了抵禦火媚術，她幾乎耗費了全部的心力，故而在紅蓮離開之後便陷入昏迷。

又一次為了他，将自己置于危險的境地。

可他眼中的寒芒，是對自己的不贊同嗎？

她苦笑出來。

一路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包容，所有的好，盡付流水，只因一次沖動下的錯誤。

太陽初升，晨露未散，空氣微涼。

她忽然有些冷，不由自主的抱住自己的膝蓋，整個人縮成一團，面目呆滞的坐在那裏不動。

紅蓮，會死嗎？是因為她……

她擡起右手，注視着，似乎真的看到上面漸漸出現了血跡，越來越濃，幾乎要滴下來。

她驚叫一聲，狠狠的甩了幾下，想把血跡甩走。

可甩完了，她卻不敢再看。

舉目山林一片冷肅，只讓人覺得心涼。她忽然有些懷念小聖賢莊，那裏山清水秀，雕欄玉砌，景色撩人。

她為什麽呆在這裏？

她想回家……

這個念頭一起，心頭便酸楚起來。一路上她忍耐了太多，此刻所有的委屈一湧而上，她幾乎撐不下去。

晨光擴散開，在露水上折射出七彩的光影。素衣的少女癱坐在木頭階梯上，空氣終于傳來一絲低低的啜泣聲。

可惜，無人來聽。

紅蓮飛速穿行在林木之中。

端木蓉所說的情況是兩人共同入陣的前提下，但若是一人入陣又當如何？

如果有這種情況，像是陪同破陣者在前三陣便已倒下、退出甚至死亡，那麽第四陣只能由鬼谷傳人單槍匹馬闖入。

這種時候，還會要血祭嗎？

在她的預算裏，應該是不會。

當然，她入陣衛莊遲早發現，也許會追來。他能追來，正好可以試一試這陣法，免得他天天紙上談兵。再者，他們兩人必然不是同時入陣，那麽這個時間差，又會帶來什麽驚喜？

如果他沒有追來……

剛想到這裏，她立刻強迫自己打住，專心應戰。

鬼谷陣法皆是循序漸進，前面這些她自己都能破解。不過，她狠狠的哼出一聲，那個小丫頭畫的地圖居然完全不符合實際情況，還好她反應快，不然走圖上的路線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不過，随着攻擊節奏變快，尋找正确路線變得十分困難。前後夾攻，四面來敵，她漸漸捉襟見肘。

雖然知道這種時候不應該心急，可情況發生之時，又有幾人能忍得住？

而這種焦急的情緒無疑是最大的催命符。

眼看着八方合攏，滅頂一般的攻擊壓來，她手一顫，劍竟然掉落在地。

心裏一驚，這時才覺得害怕。

她會死在這裏麽……

為什麽是這裏啊，至少也得是幫莊打開那扇門的時候，現在這樣，算什麽啊？

她現在若是開口，聲音一定都帶着哭腔。可她抿着唇，将所有的聲音都憋在肚子裏。這是她自己的選擇，即便錯了，也只能自己承擔。

“瘋丫頭！”

一聲呵斥，一陣劍光，湧動的風吹着她的眼，像是要把裏面的水光逼出來。

風停雲止，黑衣的少年立在她身前，長劍斜指地面，寒光攝人。

他高大的身影遮住了陽光，也遮住了對她的一切攻擊，寬闊的肩膀仿佛可以擔起天地。

這是她所仰慕的人，在她的危急時刻如天神一般降臨，霎時黑夜止步，光明再生，攻擊的機關都一下子變成了陳設品，只為裝點這個世界。

一切美好的像一場夢境。

可夢境終會醒，而現實，往往殘忍的更勝一籌。

衛莊身子一軟，半跪在地，以長劍插地為支撐才勉強沒有倒下。

他來的匆忙，根本沒帶迷幻劑的解藥，前面這段全是憑意志強撐下來。找到她後心下一松，霎時就沒了抵擋之力。

“莊，你怎麽了？”紅蓮趕忙繞到他身前扶住他。一手切脈，一手擡起他的下巴觀察他的面色。

脈象紊亂，雙目迷蒙，全身無力，搖搖欲墜。

這是——中了迷幻劑的征兆！

她急忙從懷中取出一個白色的小瓶子，倒出一顆鮮紅的丹藥喂給他。

丹藥入口即化，衛莊臉色巨變，不一會兒嘴角竟溢出一絲血跡。

那竟是穿腸的毒藥！

紅蓮手下動作不停，又迅速掏出一個紅瓶子。此時衛莊全身脫力，連劍都握不住，紅蓮順勢将他放倒在地。

一手拿着瓶子，一手撐開他的嘴，她用自己的嘴咬開瓶塞，将瓶身放到他嘴邊緩緩傾斜。

幾滴無色的液體滴入，她細心數着，到了七滴，再将瓶身扶正，蓋上塞子。

衛莊臉色已有了緩和。

她又拿出一個綠色的瓶子，開口之後放在他鼻端晃了晃。

一切做完，她癱坐在地，驚魂甫定。

衛莊雙眼已恢複清明，他自行擦了擦嘴角的血跡，右手支地緩緩坐起。

紅蓮抿抿唇，覺得此時說些別的無用，直接奔向主題：“第一次入陣，生門只有一處，我們只能……”

衛莊嘴角微微勾起，“生門？你仔細看看，這裏哪裏有生門？”雖然笑的輕松但出口之言卻讓人焦慮。

紅蓮臉色立馬就變了。她站起身，環顧四周，在心中仔細計算了一下。果然沒有生門……她面色慘白，幾乎站不穩。

衛莊起身扶住她。而此時，大地開始微微震動，整個陣法漸漸變為第二輪殺陣的樣子。

也許從來沒有被兩名弟子先後闖入過，這殺陣竟然維持的是當日狙殺端木蓉時的模樣。

衛莊握緊了手中的劍。既然師哥可以在這種情況下找到隐藏的生門，他也必須找到，只因如今，他們已沒了退路。

剛剛脫離迷幻劑和劇毒，他的身體還沒有完全恢複。現在也沒有時間待他完全恢複了，因為殺陣已經——正式開啓。

前幾輪尚可勉強應對，但漸漸身體的劣勢就體現出來。體內毒藥解藥散發的速度同時加快，兩種力量在體內撕扯，內息不穩，苦不堪言。

但攻擊卻越來越猛烈。

傷了一處，之後又多了幾處。負傷之後沒有時間處理，每次行動都加劇了傷口的流血。

身體負累加大，行動都受到了影響，結果便是——傷口再次增多。

簡直是惡性循環。

唯一的幸事，便是紅蓮的武功高出端木蓉許多，至少可以幫助他。

兩人背靠着背，比肩作戰，是前所未有的默契。

然時間越久，對他們越不利。

他微微垂下眼睑，遮住可能出現的絕望。

終究，還是不敵這必殺之陣。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