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誰主沉浮（六）/ 勝利之歌

第五十二章：誰主沉浮（六）/勝利之歌

流血過多，衛莊的意識已漸漸游離。眼前景物飛快的掠過，所有的東西都被拉成一條線，他什麽也看不清。

一前一後兩個腳步聲，卻好像離他越來越遠。

不過，隔着兩人衣衫傳遞過來的暖意卻在提醒着他，危險已經過去。

片刻之前，他幾乎以為自己真的要殒命于此。但餘光裏一抹白色劃過，空氣中适時的傳來異常沉穩的嗓音：“後退十一步，左五，進三，右七，退二……”

簡潔明了，毫不拖泥帶水。

這是他的師哥，蓋聶。

他撐起最後一分氣力，拉起紅蓮按着指示一步一步走出最兇險的部分。攻擊未停，他們身邊卻似多了一層防護罩一般，刀劍難入。

他深吸一口氣，将自己的內力緩緩釋放，凝聚在周身。

在這樣雙層的防護下，他們終于離開了最中央的狙擊點。

蓋聶身形一晃，瞬間就到了他身前。他微微一笑，身體霎時軟了下去。一句“保護紅蓮”從嘴角溢出，也不曉得蓋聶到底聽到了沒。

終于走出了殺陣，蓋聶就地将衛莊放下，紅蓮上前簡單的為他處理傷口。

“蓉兒。”蓋聶揚聲喚着，想讓端木蓉出來幫忙。可許久都沒有回應，蓋聶微微皺了眉，有些不解。

因為擔心三人同時入陣會出現什麽意外狀況，開始時，他只是守在陣法外圍，觀察情況。

直到狙擊之勢形成，他才踏入陣中解救。

照理說蓉兒應該沒有離開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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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口處理完畢，他又背起衛莊回到他們居住的小木屋。他又揚聲喚了幾次端木蓉，可還是沒有回應。

衛莊情況緊急，蓋聶也來不及細想。只當她一時鬧別扭，賭氣藏着不出來。

好在紅蓮公主也略通醫術，蓋聶守在一旁，以內力護住衛莊心脈，又引導他的內息在體內緩緩游走，助其療傷。

忙了許久，情況終于穩定。

蓋聶自己的傷也尚未大好，一番折騰下來也有些疲憊。他擦擦額角的汗，起身出門去尋找端木蓉。

小小的院落，他裏裏外外找了三次，卻不見人影。

他忽然有些忐忑，心裏冒出一個極壞的可能。念頭一起，他顧不得禮法闖入她和紅蓮公主的房間。

無名劍不在。

他的心猛然沉入谷底。

氣息漸漸理順，衛莊掙紮着醒來。目光所及，只有紅蓮坐在他床邊。他不動聲色的打量了她一番，見她似乎僅有小傷，也已處理過，這才放心。

他露出疑惑的表情，低聲問道：“師哥呢？”

“他……”紅蓮思索半晌，她一心只放在衛莊身上，雖知蓋聶走了，卻連他去幹什麽，走了多久都不曉得。

這一遲疑，衛莊以為蓋聶也受傷了，剛想開口問問具體情況，卻見紅蓮忽然起身，道了一句：“我出去看看。”便轉身出門。

他只得把疑問吞回肚子。

紅蓮出門的時間極巧，正來得及看到蓋聶飛身入陣的最後一點影子。她滿頭問號的回了屋：“他又回殺陣裏了。”

衛莊沉吟些許，問道：“端木蓉不在？”

紅蓮回想了一下，回道：“好像是的。”

兩人心中霎時了然。端木蓉必是入陣去了，而蓋聶只得趕去救援。

衛莊輕輕撫上胸口，那裏仍在隐隐作痛。他是強迫自己醒來，因此意識還有些許迷蒙。

紅蓮寬慰道：“反正蓋少俠知道生門的路線，也許端木蓉也知道，不用擔心。”

衛莊點點頭，合上了眼睛。

林中陣法機關都未開啓，蓋聶稍稍有些疑惑。他飛身入林，腳尚未踏上實地，疑惑之間，他微一提氣，身形拔高，踩上了樹頂。

樹木機關都停在原地，仿佛真的只是裝飾，而這裏只是一處普通的樹林。

似乎他剛剛情急之下也是直接動用輕功，那時陣法機關也都沒有再啓動？

尋找端木蓉要緊，他決定此事容後再議。

他試探的喚了一聲：“蓉兒？端木蓉？”

太陽已升高，大地一片光明。蓋聶的影子投在樹葉上，微微晃動着。

高處視野開闊，他跳上另一棵樹，四下尋找。

機關始終未曾啓動，他就這樣順利的找到了端木蓉。找到她時，她懷抱着無名劍，正坐在一棵粗壯的樹枝上小憩，他是循着她的呼吸聲而來。

蓋聶輕飄飄落在她所在的樹枝上，緩步朝她走去。

她好像睡着了，眼角微紅，似是哭過了？

是在怪他丢下她麽？

他心中有些不解，緩緩蹲下，将手覆上她的眼睛。并未觸及，留了一條小縫隙，怕打擾了她的休息。

眼睛處本是有些發熱，忽然一股清涼之氣拂過，緩解了不适。

她睜開眼，面前白衣的少年靜靜的看着她。

見她醒來，少年臉上掠過一絲尴尬，卻撐着開口道：“早間，我不是故意。只是擔心小莊他們有些着急而已……”

他在向她解釋？第一次主動的解釋！

悲傷來的莫名走得也莫名，蓋聶的幾句話輕易驅散了她心中的霧霾。從驚訝到釋然不過瞬間，心境卻已是滄海桑田。

蓋聶看着怔住的少女有些不明所以，話頭停在一半不知如何接下去，卻不料少女忽然撲了過來，他猝不及防，吓了一跳，幾乎跌下樹去。

樹枝劇烈的晃了幾晃，才最終穩住。

他雙臂環着端木蓉的肩膀，而她摟着他的腰。他面上一紅，手腳不知該往哪裏擺。

這種情況……該怎麽做才好？

他腦中一團漿糊。安，安慰一下？該說點什麽……

他在心中懊惱着自己口拙，卻聽“撲哧”一聲，是端木蓉笑了。

來不及不解，他直接呆了。

端木蓉從他懷中擡起頭，一臉笑意盈盈，燦爛的有些晃眼。

少見她笑得這樣開懷，他根本說不出話來。

“哥哥。”少女清亮的嗓音少了絲冰冷：“我知道該怎麽破陣了。”

他尋她尋了許久，陣法始終卻未曾啓動，蓋聶心中也有些明白了。

困難的問題往往解決方法很簡單，可是，他怎麽也沒料到簡單至此！

破陣的方法竟然就是——不踏入陣中，從上空突破。

“剛剛殺陣表現的是第二輪的形式，是有人留于陣中的模樣。那麽……”也許，青雲洞的門還開着！

後半句她沒有說出口，但蓋聶眼中一片了然。

一路走到這裏，連最後的難題都有了解決方法，兩人心中都有些激動，可除了眼光亮了幾分外，也沒有做出什麽沖動的舉動。

“對了，你……”端木蓉看着蓋聶清亮的眼眸有些不解：“迷幻劑……”

蓋聶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正是她在幻陣給他醒神的那個。

端木蓉瞪大眼睛，愣住了。有這個加上玉佩，他基本可以抵擋迷幻劑了。枉費她巴巴趕來送藥送劍……

蓋聶扶着端木蓉緩緩站起。這棵樹頗高，适合遠望，腳下一切盡收眼底。從這裏望到盡頭，蓋聶一一确定了落點。

路線已定，蓋聶拉着端木蓉，運起輕功，一棵棵樹的跳了過去。

好像上天都放過了他們。一陣跳上跳下之後，他們順利出陣，眼前正是敞着門的青雲洞。

終于腳踏實地的端木蓉微微松了口氣，這次是真的結束了。總算，平安結束了。

蓋聶拉着她的手并未放開，他深吸一口氣，忽然邁出一步，端木蓉猝不及防，差點摔在他身上。

他轉回身托住她的手臂幫她穩住身子，卻不料端木蓉猛然擡頭，抱怨道：“你幹嘛啊，自己進去。”

蓋聶淡淡吐出兩個字：“不要。”握着她的手反而緊了些。

端木蓉用力掙了幾下，他卻越握越緊。她腦後一片黑線，這又是抽的哪門子風……實在不明白怎麽回事，她只能盡量擺出一副商量的口氣：

“我說……這洞裏是你們鬼谷派的秘笈，我進去不妥吧？”

蓋聶偏過頭不看她，留給端木蓉的側臉微微有些僵硬。“沒什麽不妥。”

可他那表情分明是大大的不妥！

這邊端木蓉頭疼着怎麽勸服他，那邊蓋聶沉默了片刻，輕聲道：“同樣的錯誤，我不會再犯。”

同樣的錯誤？腦中終于有什麽漸漸清晰，他說的難道是——上次在這裏，她也曾要求留下，結果卻退回陣中，差點……的事？

端木蓉：“……”看來勸服他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了。

“好吧。”端木蓉認命了，她仰起頭，對着蓋聶道：“我們一起。”

我們一起。

這似乎是世間最美的語言。端木蓉說出口時，臉色帶着柔和的笑意，在他眼中那幾乎是月亮一般的光芒。

那光芒射進他心裏，融化了常年盤踞的堅冰。

他低頭看她，好像在看水中倒映的一輪明月，那份柔和、清妙并不輸給天上的那個月亮。

這是他觸手可及的。

而且她的這份光芒，是為了他綻放，比天上普度衆生的月亮要珍貴得多。

被他握着的手終于不再僵硬，小小的手緩緩回握，把光明與溫暖都傳遞過來。

“我們一起。”他不自覺的重複了一遍，拉着她一步步走向那命定的神殿。

渾厚的鐘聲由遠及近，紅蓮茫然的睜開眼，不懂這荒郊野嶺哪來的這種聲音。

但衛莊卻是身子一僵，明明沒有什麽力氣，拳頭卻握得死緊，好像在拼命壓抑着什麽。

眼睛動了動，卻沒有睜開，因為一切……已經晚了。

紅蓮看着他這一切舉動，心中忽然明白了什麽。

風中傳來的是別人的勝利之歌。不過片刻之間，輸贏已有了分曉，就在他們留在這裏休養的時候，那兩人已經通過了鬼谷殺陣。

地面并沒有劇烈震動，他們竟是安然通過！

她心頭一酸，胸口悶悶的疼了起來。原來一切都只是徒勞，他什麽都沒得到，而她什麽都做不了。

緩緩俯身，她抱住床上人的脖子，不敢用力，卻不想放開。

她知道他難過，她陪他一起。

===============================誰主沉浮 完 ================================

======================= 下卷亂世浮沉輸贏辨完 ============================

======================= 奶爸養成記之江湖篇月未央完 =======================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