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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市總是給人一種不一樣的感覺,不是江南小鎮的那種溫柔綿長,也不是北方城市的那般歷史氣厚重,這個城市自然也有屬于它自己的故事,當你走在它的街上,看着路旁延伸而去的蒼天綠樹,看着陽光透過樹梢,毫無保留地在這裏罩下一層暖金色的濾鏡時,你只會覺得,它是不同的。

出島的時候他們上錯了船,等到發現的那一刻輪船早就靠了岸。紅霞映在海面上,仿佛要把它染得通紅,其中夾雜着的燦金色的光悠悠晃悠着,船身在海水中破開一道巨浪。靠岸的提示聲響起,四人認命地混在人群中上了岸。他們坐的是今日最後一班輪渡,若是想要再回去,只剩下了打車和公交兩條路。

四人在碼頭前一商議,打算把明天的行程提到今天。

明天的行程之一仍是看海。

林瞿打趣道:“我會審美疲勞的。”

那一片海與島上的并不相同,島上的海水更為清澈一些,這處的海水靠岸邊的還是有些混濁,只有出了岸幾十米,才漸漸變為清澈的藍。沙灘上的沙更接近白色,也更為細碎綿軟,附近的游樂設施也多——諸如快艇帆船一類的,包括先前所說的潛水也在這附近。不過因着天色較晚,附近的商鋪已經停了潛水這一活動。

不過也不知該不該說聲“幸運”,他們到達沙灘的那會,有一對小情侶正好報了快艇,在等幾個組隊人。六人一拍即合,當即就爬上了準備出航的快艇。

結束的時候幾乎是一片哀嚎。

那快艇的速度極快,周遭的風景全糊成了一團,如一幅潑墨混沌初開圖似的,還沒看清就飛速遠去。能感覺到的,是海風獵獵地從耳邊刮過,嘈雜的發動機聲不覺地震着他們的耳,海水的腥鹹味充斥着整個鼻腔,以及一晃一晃的船身像是随時能把他們甩下去自行歸岸。

夏清許抓緊了欄杆,轉過頭剛想要對林瞿說些什麽,就被迎面撲來的海水堵個正着。

仿佛一口咽下了一個鹹鴨蛋似的。

夏清許的眉頭都在瞬間擰了下來,他抿着嘴,從鼻子裏呼出長長的一口氣來。

“我操!”夏清源也罵了一聲,夏清許不用猜都知道他一定是與自己中了同樣的招數。

短短幾分鐘的航程,船上六人無一幸免,一下快艇就馬不停蹄地跑去旁邊的自動販賣機那買了四瓶水。

“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夏清源旋開蓋子,仰起頭就把礦泉水往嘴裏灌,“我一定捂好自己的嘴。”

“它能往你鼻子那灌進去。”夏清許嘲諷地說。

“哥你也太過分了吧……”

˙

一天玩下來後,誰也沒有了早起看夕陽的想法。第二天也是勉強趕在九點的時候出了門,匆匆逛完了X市最有名商業大樓和人氣火爆的幾個景點。

這一天行程結束得早,他們回去後基本上也是一沾床就睡了的。第三天臨近四點,夏清許就被敲門聲給吓得直接清醒過來,和林瞿兩人頂着一雙睡意朦胧的眼,步履蹒跚地跟着夏清源他們出了酒店,神思恍惚地走到了沙灘上。

破曉前的那一刻總是最黑暗的。街上的路燈都在這樣的烏黑中顯得更加昏暗。此刻的X市不比正午,涼風嗖嗖地從他們身旁竄過,頃刻間就能激起一片戰栗。

“我上了年紀了,我不适合這種年輕人的活動。”夏清許口齒含糊地念叨着,還一邊往林瞿身上靠。後者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下,直覺自己松了手,這人馬上就能栽倒了似的。

眼看着夏清源他們已經在沙灘上沖出了十餘米,夏清許也沒有追的意思,他在沾了沙的臺階上坐下,扯着林瞿的衣袖把他一起拉了下來。

“我太困了,借我靠靠。”夏清許說着,就抓着林瞿的手臂貼了上去。

林瞿偏過頭打量着他,見他的眼下平白生出了兩片青黑,便也沒有多說打擾。他眨了眨酸痛的眼,也微微垂了頭打算稍微休息一下。

“今天去海洋館。”夏清許輕聲地說,“聽說這裏也有全息藍鯨。”

“嗯。”

“我想去紋一片海。”夏清許頓了頓,“可海要怎麽紋,我不知道。”

“可以紋浪花,但我覺得不好看。”

“也許我可以去紋一棵松樹。”

夏清許從前并沒有紋身的想法,他并非是接受不了,而是不知道能紋些什麽。但在看到林瞿腰上的那條藍鯨後,尤其是在真切觸碰到它的那一天起,他的心中忽然湧出了一絲沖動。

他想在同一個地方,也紋上這麽一個圖案,代表林瞿,或是代表他。

十幾歲的那會他也和夏清源吐槽過那些在身上紋對象名字,結果一分手就得忍痛洗去的人。可是他自己卻想要做出與那些人一樣的舉動。

他也想紋一條藍鯨,但它的意義并不明顯。他想紋一片海,可以把林瞿圈起來,他也想紋一棵松,讓他印刻在生命裏。

他還沒想明白,就在這樣的迷糊狀态下一股腦地吐露了出來,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征求林瞿的意見。

“很痛的。”林瞿說道。

夏清許半睜了眼,眸光幽幽地看着他,“你都能忍着,為什麽我不行?”

“我怕你喊疼。”

重點也不知道是在那個“怕”上,還是在那個“疼”裏。

“我不會。”

“為什麽?”林瞿問他,“你身上已經有我的标記了。”

他擡起了頭,夏清許把自己從他身上挪開,轉而把腦袋貼在了膝蓋上。

“這怎麽會一樣?”

林瞿突然貼近了,夏清許看着他的臉在自己的眼中放大,感覺到他微涼的鼻尖貼上自己的。

“怎麽不一樣?”林瞿探出手,用指尖摸索着夏清許的腺體。Omega的那一塊**極其敏感,單是輕輕觸碰就能叫人生出一種異樣的感覺,像是在尾椎上燃了一小簇火苗,磨人得緊,“我還可以多印幾個。”

夏清許想要躲開,他剛一後撤,林瞿就識趣地收回了手。

“太陽出來了。”

金黃色的刺眼晨光落在沙灘上,先前漆黑的夜空像是被一柄長劍破開了一樣,那道劍光是暖的,所到之處陰雲退散。

他們的臉上、身上也落了碎金,夏清源和楚筠早不知道跑了多遠,僅剩下了黑黑的一團。

它似乎爬得很快,不一會就在海面上探出了大半個腦袋。金光鋪滿了整個海面,叫人恍惚想起秋日落滿銀杏的地面,黃澄澄的好一大片,也是這樣柔和的顏色。

林瞿的手搭在了夏清許的脖子上,指尖點着他的臉。溫熱的氣息掃在他的唇上,柔軟的舌就這樣猝不及防地闖了進來。

夏清許連個準備都沒有,就這樣叫他長驅直入、攻城略池。

退開後,林瞿并沒有撤回手,而是抵着夏清許的額頭與他對視着。他們的眼睛皆被這道暖光染成了棕色,像是藏着萬千的柔情,如三月的春水碧波一般。

林瞿道:“我想起一件事。”

“什麽?”

“你好像從來沒有對我說過‘喜歡’。”

“我說過。”夏清許反駁道。

林瞿盯着他,委屈地道:“你只寫過。”

夏清許扒開自己的記憶認真回想了一會,發現自己似乎确實沒有對林瞿說過這兩個字。

“你就像那種騙了小姑娘不給名分的……”

“嗯?”

夏清許撩起眼皮剮了他一眼,林瞿閉上了嘴,壓了壓上揚的唇角。

“其實你想聽我說,倒也沒必要這樣拐彎抹角。”夏清許清了清聲,故作鎮定地說道,“也不是什麽初中生了,沒什麽不好意思的。”

林瞿沒有說話,只是直勾勾地瞪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我喜歡你好像太幹硬,我愛你又太俗氣……”

夏清許的雙眼皮是小巧的扇形,并不深,平日裏瞧着的時候還有些寡淡的味道。但熹微的日光在他的纖長濃密的眼睫上撒下的那片碎金,卻是像在他眼上勾勒出一條弧線似的,平白地添了幾分濃墨重彩。

“我想讓你融進我的骨血裏,我也會成為那片松林中唯一一處與衆不同的薄荷香,不論你走到何處,身上總會帶着屬于我的印記。”

他偏過頭去,望着平靜的海面。陽光使他眯起了雙眼,從這個角度看去,那兩片睫毛又仿佛小小的扇面。

“我還可以豢着一只鯨,我會給他足夠廣袤的天地與用不幹涸的海水,他會眷戀我,我也愛惜他。”

“現在你滿意了嗎?”

如果沒有最後一句話,我大概會更滿意。林瞿想道。

他又在心裏默念着,我眷戀你,也愛惜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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