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白色百葉窗

“怎麽了?”

簡常徹抱着胳膊站在啞光黑漆豪車面前,面無表情地瞅着他。宗遲心裏納悶:“你中邪了?”

“你才中邪了呢,你是大學生嗎,開口閉口就沒一句正常的。”簡常徹說:“不太想去那……”

“又不想去了?”宗遲一聽做愛之路受阻,頓時急了:“為什麽,不是說好了……”

簡常徹哭笑不得:“不是不做,是不想去酒店做了。”

“哦……”宗遲愣愣地應道,“你不喜歡那一家?”

“不是,這不每次都……”

都要你花錢嗎。

那酒店一夜價錢相當于自己半個月房租,即使按小時來算也不便宜。兩人的關系本就已經足夠微妙,沒必要在此之上再疊加一層複雜的因素。

自從第一次擦槍走火,第二次磨刀霍霍之,兩人已經又在各種契機下又胡鬧了幾次,盡都選在酒店裏。

“不是你說的,不想在工作的地方那什麽,想把私生活和工作場合分開的嗎?”

“是我說的,我現在也這樣認為。而且你奶奶在醫院呢,在醫院發情你不覺得自己有點變态嗎?”

“又來了。”宗遲咕哝道,“一到這會兒就成我一個人是變态了。”

簡常徹想了想,彎下腰,手肘搭在車窗上。宗遲眼睛往他略垂的領口裏瞄了瞄,莫名覺得對方像那種會提供特殊服務的性感洗車工。

“要不去我家?”

宗遲立刻忘了什麽洗車工的事兒,瞪大眼道:“你家?”他肉眼可見地局促起來,叫簡常徹一下有點後悔這個提議。

“你......你ok?”宗遲問。

“對啊,無所謂,我一個人住。”

簡常徹看見宗遲喉結動了動,然後點點頭說:“好,你導航。”

宗遲手搭在方向盤上,手指細長幹淨,心情很好地輕輕敲着拍子。他袖口露出一塊顏色十分騷包的手表——深藍色的表盤和表帶搭配金色的指針與銀色五金,手腕略微一翻動,還能看見藍底銀邊的袖扣。簡常徹注意到他雖然平時總是穿着西裝,但今天這一套的樣式似乎較往日更為繁複華麗,量體裁制的版型十分修身,襯衣透着一點絲緞光澤的銀白。

于是這樣一番打扮的宗遲走進連電梯都沒有的筒子樓,路過鄰裏擺在走廊上的洗衣機和白瓷磚竈臺,跟着簡常徹進了他家的門。他早發現了,簡常徹似乎很喜歡他穿這樣。果然,進屋之後,簡常徹的目光就一直在他腰線和屁股附近打轉。

簡常徹早上出門早,窗簾都沒拉起來,屋裏光線有些暗。宗遲擡手把空調調到21度——為了勾引小護士,他大夏天穿這麽多熱死了。宗遲單手松開腹部的外套扣子,露出裏面修身的馬甲,擡頭瞧見簡常徹已經坐在客廳沙發上——他背後是半拉合的百葉窗,夏日午後的陽光被切割成一縷一縷,執拗地想要突破浮塵和陰影的封鎖。

一道窄而銳利的陽光投射在宗遲大腿上,簡常徹順着陽光看過去,宗遲又順着他的目光低下頭。簡常徹便這麽眼睜睜地看着他動作優雅得近乎悠閑地脫下西裝長褲,将褲腳倒掉着拎起,順在一旁的椅背上挂好,再穿回皮鞋。他修長的小腿上綁着一圈黑色的系帶,兩側有彈性的垂帶貼着小腿肌肉,夾着黑色的襪子不讓其掉落。

簡常徹咬牙切齒:“狐貍精!”

宗遲笑起來,他走上前,擡起腿,一腳踩在簡常徹雙腿之間的沙發上,堅硬的皮鞋尖朝下壓了壓,踩着簡常徹褲裆。

簡常徹立刻抖了一下,但又挺着腰朝前湊了湊,他咬着下唇,像一條發情期的小狗,不知羞恥地用下體蹭主人的皮鞋。

皮鞋底磨得他又痛又爽,簡常徹伸手握住他的鞋脫了下來,這下他的腳心更清晰地感覺到對方勃起的輪廓。宗遲腳趾頭動了動,隔着褲子碾來碾去,襪夾在簡常徹眼前晃來晃去。

簡常徹顯然很有感覺,他幹脆把褲子和內褲全拉下來——宗遲早知道他肉棒個頭不小,顏色和形狀也很漂亮,但如此直觀看見其在自己腳間進進出出的樣子,色情冶豔的程度依舊超乎他的想象。

宗遲嗓子都壓了,沉聲道:“誰準你操我的腳了。”

簡常徹擡眼看他:“還想操你的人。”

簡常徹站起來,蜻蜓點水般地親了他嘴巴一下,将他拽到沙發上坐下。簡常徹雙腿跪在他身體兩側,一手扶着他肩膀,一手扶着他陰莖往下坐。

這還是簡常徹第一次和他嘗試這個姿勢,宗遲發現這個方位,他面前正好對着簡常徹健碩飽滿的胸肌,舌尖一夠便可以把那小小的褐色乳頭卷進嘴裏。他雙手攏在簡常徹臀肉上——簡常徹一夾臀部一動腰,他手心的肌肉就是一緊,陰莖就會被吞進去一點。

“爽嗎?操我爽嗎?”宗遲故意說,“你奶頭好像變大一點了,我再吸一吸,會不會把護士服都頂開?”

他把簡常徹撐在沙發背上的手抓起來,不準他扶着。簡常徹的呻吟聲一下大起來:“不行不行,太深了。”

嘴上說着不行,但也不見他反抗,汗珠挂在他鬓角和鼻尖,殷紅的舌尖微微頂着牙齒。簡常徹五官還殘留着一絲男孩兒的稚氣,但眉眼卻已經完全被欲望所籠罩。風情萬種的男孩兒在他大腿上起起伏伏,把他的陰莖吞進去又吐出來一點,宗遲覺得自己被一頭發情的小馬給騎了。

兩人激烈地從沙發做到床上,折騰了一個半小時,總算消停了。宗遲站起來溜了一圈,沒找到廁所。

簡常徹看出他在幹嘛,說:“在走廊上,和隔壁共用的。”

宗遲臉色頓時不太好:“不是吧,什麽年代了,還有這種九十年代的筒子樓配置啊。”

簡常徹無所謂道:“沒辦法啊,這個地段和價位,只能犧牲一點了。”

宗遲這才想到這地段的确不錯,離商圈和簡常徹醫院都不遠,只是樓房十分老舊,大概屬于那種“拆也拆不起、賣也賣不掉”的小區。宗遲環顧四周,這就是一個四十來坪的一居室,戶型方正,卧室客廳中間隔着一個推拉門。整個屋子內飾看着很新很幹淨,一點沒有陳舊的感覺,雖然樓梯間就不是那麽回事了。

簡常徹靠床頭坐着,從床頭櫃上拿起火機和香煙:“怎麽樣,都是我重新裝修過的,牆是我重新刷的,那原來是個老壁爐櫃子,也被我扒掉拆了。”

宗遲發現他卧室裏竟然有個幾乎要落地的大窗,于是将窗戶推開一些,說:“你這是火災隐患。”

陽光斜映入室,驅散了一些凝滞的片段。宗遲看見牆面和地板都很幹淨,整個屋子大部分地方是白色的,少有幾件木制家具。空氣中混合着性愛和煙草的味道,還有些其他道不明的因子,宗遲歸結于簡常徹無處安放的荷爾蒙。

“沙發是同事搬家是不要的,飯桌、茶幾和穿衣鏡都是我從街上撿回來的。”

“街上?去哪裏撿?”宗遲真實困惑了。

“就是有人搬家、換租客或者買新家具了,就會把不要的家具放在路邊。”

宗遲半張着嘴,緩緩點了點頭。

兩人每次做愛之外從不會親密接觸,不會摟抱,也不會親吻,有時間了就閑聊幾句,沒空便各自撤離。宗遲忽然想——他和別人在一起的時候也是這樣嗎?他和人談戀愛、交往時,會像對病人一般和顏悅色、說好聽的話哄他們嗎?比如他之前的那個男朋友,可愛又會撒嬌,簡常徹會不會對他露出溫柔的表情,給他做飯,和他抱在一起看電視?兩人在一張床上親吻,做愛之後是否會相擁而眠,早上再一同醒來,做愛,上班,生活。

然後當簡常徹發現對方出軌,發現對方欺騙自己的時候又是什麽表情呢?他是否也會露出受傷的神色,一邊傷心,一邊原諒。

宗遲覺得自己有點走火入魔了,他對着鏡子系好領帶,及不可見地搖了搖頭,說:“你休息吧,我公司還有事,走了。”

“嗯。”簡常徹應道,指尖的紅點徐徐燃燒着。他透過大穿衣鏡反射,淡淡地看着宗遲一件件穿好西裝。

修身的襯衣和馬甲,挺括的外套和筆直褲腿都完美地貼合着他的身體,性愛的味道尚未散去,給他禁欲的外表徒增了一份亵渎。

宗遲穿好鞋,輕輕帶上門,下樓離開了。他前腳一走,簡常徹便按滅了還剩半截的煙頭——他猛地倒回到枕頭裏,一只胳膊搭在眼睛上蓋住,深深吸了一口氣,又小心翼翼地呼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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