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無人的海邊
宗遲深夜應酬完,從酒店餐廳走出來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将近11點。他依稀記得簡常徹今天值小夜班, 這裏正巧離醫院不遠,剛好可以溜達過去。
他沒有提前給簡常徹發消息,也不太在意對方是否真的在,只是因為天氣不錯,單純想要遛一遛,而醫院似乎是個不錯的臨時目的地。
宗遲走的很慢,路過便利店的時候買了瓶水一邊走一邊喝。來到醫院樓下,他一眼便看見大門前一個熟悉的身影。
簡常徹坐在電驢上正準備離開,擡頭看見他,說:“诶,剛好你來了。”
宗遲一愣:“啊?”
簡常徹騎着車出溜到他面前,問:“你車呢?”
“沒開,在家裏。”宗遲答。
簡常徹又問:“你家在哪,離這遠麽?”
宗遲:“不遠,但是,要去什麽地方,不然打個車?”
“太貴了,”簡常徹說:“你不是說想幫別人實現遺願嗎?”
宗遲聞言正色道:“對。”
“7號房的那孩子明天一早就要進手術室了,手術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五十,他想看煙花。”簡常徹說。
宗遲驚了:“這大半夜的,就算現在還能買到煙花,城裏也不讓放啊。”
“煙花我已經買了,”簡常徹示意他看電驢腳踏板那邊放着的一大袋子:“去海邊,海邊可以放。”
宗遲明白了——這邊離最近的海灘饒是汽車也至少要一個半小時,簡常徹的小電驢根本堅持不了那麽遠一個來回。
宗遲跨上他電瓶後座:“去我家,我給你指路。”
兩人來到宗遲家小區停車場,啞光黑漆的豪車挪走,換成了一輛小電驢。簡常徹把煙花丢在後座,随口問:“今天又加班?”
“沒,和客人吃飯去了。”
簡常徹系安全帶的動作頓住:“喝酒了嗎?”
“就喝了八兩白酒,兩瓶啤的,都醒了。”
簡常徹瞪着他,宗遲笑起來:“開玩笑的,哪兒能啊,沒喝。”
簡常徹拽着安全帶瞅了他好一會兒,才把低聲說:“下次不要開這種玩笑。”
宗遲這才想起來對方全家都是因為車禍喪生的,一下笑不出來,半晌後,他認真地說:“對不起,我說錯話了。”
簡常徹:“嗯。”
宗遲開車開到一半,側臉一瞄,發現簡常徹抱着胳膊、腦袋歪在車窗上睡着了。半個小時過後,他又幽幽醒來,瞄了一眼gps,稍打開一點車窗,放進來無數帶着涼意和濕氣的海風。
這一片在整個夏季都是玩樂游水用的商業沙灘,如今天氣轉涼,游人沒了,海邊的攤販也都收了。宗遲的車底盤高,幹脆一路開下了沙灘,兩人敞着車門,把煙花抱了出去,用濕沙子堆起一個小基座,将煙花豎着插好。簡常徹掏出打火機,先是燃了一根煙,說:“用你的手機錄,我的手機拍不出來。”
宗遲舉着手機,鏡頭追随火花升向高空,短暫的停頓後一聲震響,無數彗星拖着長長的尾巴劃出一道道弧形,點亮了一方夜海。
“這樣就夠了嗎?就通過一個小小的屏幕看,還是這種程度的煙花,比起什麽跨年晚會的時候,電視上放得差遠了吧。”宗遲說。
“不一樣,這個是專門給他一個人放的。”簡常徹過來看他手機屏幕上的影像,然後微信傳給了自己。“前年跨年的時候他就想和同學去外灘看煙花,結果因為踩踏事故被禁了,所以沒能看成。去年過年的時候想和家人一起看,結果又正逢生病,今天要是再不看,萬一再也沒機會……”
簡常徹說到這裏忽然剎住話頭,咕哝道:“不行,不吉利。”他左右轉了一圈,沒能找到木頭做的東西,便在宗遲腦門上輕輕敲了敲。
宗遲哭笑不得:“不吉利,你還信這個啊。”
“當然,這世上誰該死誰該活,大部分都是運氣。”
他彎下腰在沙灘上寫字:劉濤,祝你健康。
然後将周圍插着的幾個火花棒一起點燃。
三百來塊錢的煙花很快便全部燃完,夜海再次陷入黑暗,卻遠不沉寂。鹹腥的海風助長着浪潮的威風,渾濁的海面漫無邊際。四下無人,空曠而遼闊,他們在這裏十分孤獨,但一點也不寂寞。
宗遲忽然深吸一口氣,沖着大海大喊道:“啊——”
簡常徹站在他前面,被吓了一跳,然後也跟着一起大喊大叫起來:“宗遲是傻叉!”
宗遲一下岔了氣,佯怒道:“你說什麽!”
簡常徹大笑起來,他一腳蹬掉鞋子,赤着腳開始往海裏跑。宗遲追了兩步,但是沙灘上不太好走,又被簡常徹忽然回頭濺得渾身水。
“幹什麽!別發瘋了!”
“我想,帶上我的一切,然後穿好我的鞋。”簡常徹開始扯着嗓子唱歌,“度過無數的黑夜,向前。”
宗遲倏然靜了,海風裹挾着細沙和鹽分,把他的衣服吹皺,皮膚變得冰涼黏膩。海浪翻湧的聲音不絕于耳,在此之上是簡常徹缺乏技巧卻異常直白真摯的歌聲。月光不算明亮,黑壓壓的天空和海面幽深而危險,但他忽然覺得內心很平靜。
“現在走進你的房間,然後再親吻你的臉。我帶你走過,無人的海邊!”簡常徹一路跑回來,一把推在宗遲肩膀上,他毫無準備、失去重心,向後仰跌在沙灘上。
宗遲一個打挺翻起來,迅速脫掉鞋,貓着腰沖刺準備反擊,兩人撒開腿狂奔,但沙灘上也跑不太快,沙子被蹬得到處亂飛。
月亮逐漸升得很高,潮水也已經快要淹到車輪胎,兩人拎着一大袋煙花的殘骸和自己滿是沙子的鞋襪,一腳深一腳淺地往回走。車開回城裏,路燈下一照才發現車底座和車門全是泥湯子,上百萬的車看着跟廢品似的。
“你還騎車回家嗎?”宗遲把小電驢推到充電樁邊:“算了吧,這麽晚了,今晚睡我家吧。”
看簡常徹遲疑的樣子,他又故意說:“你要覺得過意不去,你可以睡沙發,我一個人睡床。”
簡常徹果然立刻道:“憑什麽!”
兩人進門前幹脆把鞋和襪子丢在了門外,玄關處抖落得全都是沙子,留下一道細細的痕跡,一路蜿蜒進了客衛。洗澡水沖下來至少一斤黃泥湯,宗遲一邊擦頭發,一邊覺得耳朵裏都還有沙子。
“給你拿新的內褲,衣服就穿我的吧?”
簡常徹眼睛克制地四處打量,心不在焉道:“嗯。”
宗遲察覺出簡常徹的局促,心裏覺得新鮮,畢竟對方到現在幾乎總是游刃有餘,雖然年紀輕輕,但永遠顯出淡定很穩重的樣子。在記憶中大略搜索了一番,宗遲想起來彼時他第一次把簡常徹拉去酒店的時候他也是這樣。
宗遲明白了——過去大部分時候,兩人都是在醫院或者簡常徹家這種他熟悉的場景相遇,完全在他的舒适圈之內。一旦踏出這個範圍,尤其是到了那種外表看起來高檔奢華的地方,對方便開始明顯地緊張。
“喝酒嗎?”宗遲問。
“82年的紅酒嗎?”簡常徹随口反問。
宗遲笑起來:“可能真的有,我找找。”
“別,”簡常徹肉眼可見地急了,“開那個幹什麽。”
“有什麽關系,放着也是放着。”宗遲家的廚房和客廳一個連在一起的巨大空間,中間有一個巨大的吧臺一樣的島臺。簡常徹難得看他穿着休閑的T恤,潮濕的頭發好脾氣地耷拉在額角,看起來懶洋洋的。他在吧臺後面的酒櫃裏挑來挑去:“烈酒呢,喝麽?”
“你明早不上班?”簡常徹問。
“上班啊,但是我要喝點酒才能睡着,或者吃點藥。”宗遲平淡地說,沒有注意到他身後的簡常徹眼神變得複雜起來。
“每天晚上都要麽?”
“嗯,不然很難睡着,可能要折騰到四五點,那樣更累。”他的背影頓了頓,轉過頭來,不懷好意地笑了:“當然了,也許還有個辦法可以嘗試一下。”
簡常徹用指甲蓋也能猜到他在說什麽:“別想了,每次做完之後你都更精神,精神得跟狗似的。”
宗遲笑起來,端着兩個威士忌杯走過來,裏面巨大渾圓的冰塊随着棕色的酒液搖搖晃晃。簡常徹一聞便皺起鼻子,嘗了一小口,五官都扭曲起來。
“不喜歡嗎?”宗遲拉着他溜達回吧臺,“你喜歡什麽味道,甜一點的?酸一點的?”
“別折騰了,大半夜的。”
“反正我睡不着啊,而且我也就折騰折騰你了。”
這句話不知哪裏刺了簡常徹心口一下,他環顧四周,淺灰色的牆面地板搭配黑色亮面的櫃子,吧臺下面的燈帶也是冷光,整個空間裏唯一帶點顏色的,就是餐桌那幾把橘棕色的椅子,但看起來就幾百年沒人坐過了。他感覺自己能看見宗遲每天晚上回到家,單單點亮吧臺這裏的一圈小燈,默默給自己倒一杯難喝又貴的酒,然後在淩晨孤獨地睡去。
而這種孤獨他能體會,因為其實和他自己很像。
“酸一點的,別太甜。”簡常徹拉開吧臺椅上坐下了,好像他是酒吧的客人,吧臺後後那個衣衫随性的是今夜當班的帥氣酒保,在給他創作私人的特調。
宗遲看起來有點開心,他轉過身拉開抽屜,把雪克杯丢到一邊,拿出一個量杯,一根攪棒和一個碾壓棒。簡常徹撐着腦袋歪着頭問:“這是什麽,搗蒜的嗎?”
宗遲竟然咧了咧嘴說:“對。”
他從酒櫃和冰箱裏拿出一大堆瓶瓶罐罐和水果調料,先是切青檸,又是洗薄荷葉子,還放在手心裏拍了拍。他眉眼十分專注,好像在對付一個嚴謹的實驗,鼓搗了半天,終于端出一個黃銅杯推到簡常徹面前。簡常徹低頭看着裏面琥珀色的酒液,嘗了一口,入口有一絲甜,而後是青檸和薄荷的芬芳,蘇打水的氣泡在舌苔上歡快蹦跳,破碎後散發出一絲姜味的回甘和香料的辛辣,完全喝不出什麽酒味。
“這是什麽?”
“是我改良版的莫斯科騾子。”
簡常徹又喝了一口:“裏面是什麽酒,喝不出酒味。”
“你不是不喜歡蘇格蘭威士忌那麽濃的味道嘛,”宗遲胳膊撐在把臺上,笑吟吟地看他:“我加了很多伏特加呢,如果以為是飲料而大喝特喝,可是很危險的。”
簡常徹一邊喝一邊撩起眼皮看他:“聽起來不像什麽正經店。”
宗遲笑起來:“難得有客人來,又是這麽帥的小哥,沒忍住。”
酒很好喝,簡直就像檸檬味的幹姜汽水,簡常徹一口一口地把那杯酒喝完了。
他把杯子放回到吧臺上,裏面的冰甚至都還沒化完,薄荷葉子和青檸貼在一起。
“要續杯嗎?”宗遲喝完了自己的威士忌,又開始喝先前被簡常徹嫌棄的那杯。
“不用了。”簡常徹說,“酒保接下來沒有其他工作的話,可以帶出場嗎?”
宗遲笑個不停,直接伸手關了燈,只有遠處主卧浴室還亮着。
“酒吧打烊,接下來的時間都是你的了。”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