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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說句忱大人有非人之能,當今陛下見到都要起身相迎,今日竟有幸得見。”
“據說兩年前西北大旱,五年前南方大澇,多虧了句忱大人,才都被早早預測到,做足準備。”
“句忱大人真是天人之資。”
“什麽樣的女子才能配得上句忱大人……”
城牆上那人仿若谪仙,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要親近,卻又直覺他可遠觀不可亵玩。
可傅九機見了,卻是心裏一陣的失望,心裏暗暗感嘆,這人受了那麽重的傷,這才幾日,居然就能行動自如了。
同時,傅九機有些心虛地微微停了停腳步。
此時她正走一群秀女的前面,太過顯眼,實在不想讓自己這麽快就出現在那人的眼皮子底下。
可沒想到她剛停了步子,就見城牆上的那人回過頭朝她們看了一眼,目光冰冷,波瀾不驚。
周圍俱是一窒。
傅九機看着自己還在最前面的身形,嘴角抽了抽。
過了一會兒,句忱才緩緩從她們的眼中消失。
“清雅如水,飄然若仙。”
“句忱大人看起來好冷漠。”
“家裏為我相好了人家,等選完秀出去就要成親,我不想嫁了怎麽辦?”
……
新進秀女居住和學規矩的地方是藏秀閣,距離萃賞殿大概一刻鐘的路程。
這裏原本是修來給品級不高或是剛由宮女升上來的皇帝妃妾居住的,不過萬帝對女色并不十分熱心,便空了出來,修葺一番後就用來給秀女留宮居住了。
藏秀閣裏房間多是三人或四人間,最好的有兩人間,陽光充足。最差也有擠六個人。
她們先進來的可算是幸運,基本上都能分到個兩人間的房子,再差的也能住進三人間中上好的。
傅九機分到的就是間兩人間,和她同住的,亦如上一世,是宮裏熹妃的侄女金慕雪。
看到金慕雪,傅九機心情有些複雜。
“快,把桌上的茶具也換成我用慣了的!”
“這個被褥,要換神錦衾的。”
“趕緊着點。”
“竟還要與人同住——”
這金慕雪的老爹是西南督撫,一個人管了三個省,可以說是西南那面的土皇帝。而他爹幾十年來只得她這麽一個女兒,一直把她帶在身邊,從小嬌慣着養起來,可謂是要風得風要雨的雨。
傅九機一走進房間,就看見她在頤指氣使地讓自己的丫鬟把行李搬進來,替換掉藏秀閣裏原先就備下的床褥和洗漱用具。
其實晉國地方官的含金量很低,地方官想要調回荟陽城,難度高不說,還要降個兩級,如果金慕雪不是熹妃的侄女,她根本就不會排在前面被選進來。
可惜她從小就不在荟陽城長大,沒有見識過荟陽城頂級世家的教養,如此一番作态真是把臉都丢盡了。
不過傅九機上一世在藏秀閣就與她井水不犯河水,如今更不會和她計較。
畢竟她老爹鎮國大将軍的名號,不管放在哪都是能鎮得住人的,從走進房後,除了不停收獲對方打量的眼神外,金慕雪倒是不敢對她有別的任何舉動。
只是金慕雪不招惹她不代表就不招惹別人了,想到後面的事,傅九機表示——喜聞樂見。
傅九機的行李之前就打點好了,香蓮給她送過來後就離開了。留宮這幾天是沒有丫鬟伺候的,生活起居都需要自己動手。
當然,如果私底下塞的銀子到位,藏秀閣裏也是有宮女願意給你使喚的。——但基本都不會這麽做,畢竟誰都想給宮裏那位留下個好印象。
不過這也只是大多數人的想法而已,完全不能代表傅九機目前那位室友。
晚上傅九機正準備去取膳食,就發現金慕雪端坐在房間裏,有人戰戰兢兢地給她從膳房裏打來了飯食,一樣樣在桌上放好,連碗筷都給她遞到了手裏。
打眼一瞅,那伺候人的竟不是宮女,而是這屆秀女。只不過這秀女衣着樸素,頭上只綴一根銀色的簪子——一群秀女中這是真的很窮了。
傅九機矜持地準備看戲。
“這都是些什麽東西!這也能下得去口?”金慕雪一臉挑剔。——說的什麽話,她就覺得很好吃,如今的年輕人,真是沒過過苦日子。
“這、這就是今、今天膳房的飯食……”小白兔咬着嘴唇道,一臉委屈。
“我讓你說話了嗎?”金慕雪“嘭”的一聲,将筷子擲到了碗上。——啧,年輕人火氣何必這麽大,傷身。
“對、對不起。”小白兔咬着牙,又道:“你的衣服,我會賠你的。”——衣服?那算了!你賠不起的,也不瞅瞅她金慕雪全身上下都是些什東西,就算把你賣了也賠不起……
“那是我最喜歡的一件衣服,衣服上的繡紋都是用金絲繡的,看看你身上都是些什麽東西,連個簪子都是銀的,你賠得起嗎!”金慕雪眉頭一蹙,傲慢道。——雖然說的都是實話,但不要說的這麽難聽嘛,人身攻擊不好。而且人家雖然賠不起,但說不定人家有個優秀的遠房親戚……
下一刻,傅九機她們的房門就被推了開,只見景如畫盈盈走了進來。
她進來後,先和傅九機見了禮,做足了儀态,才語氣溫和地對金慕雪道:“齊薇是我遠房的表妹,來荟陽城時她父母就把她托付給了我景國公府,如果有什麽得罪你的,還望大人有大量。”
景如畫這番話算是軟硬兼施,一方面給金慕雪陪了禮道了歉,另一方面表明了這個叫齊薇的小白兔是景國公府的人,暗示如果繼續跟她過意不去就是得罪了景國公府。
可這話聽得傅九機在一旁暗自搖頭。
若是一般人,聽了這一番話後,可能畏懼景國公府權勢而低頭,可金慕雪哪是那麽好相與的,性格跋扈的她對着荟陽宮都要挑剔一番,怎麽可能将景國公府放在眼裏,這番話只會激怒她。
“這小賤人刮壞了我的衣裳,我只讓她在留宮期間伺候我已是大度,景國公府也要做仗勢欺人之輩嗎?”金慕雪咄咄逼人。
“你的衣服多少銀子,賠給你就是,齊薇怎麽說也是入選進宮的秀女,你何必羞辱她!”景如畫言辭急切了幾分,但面上卻依舊雲淡風輕。
“我那衣服是用北地特有的冰蠶絲織成,衣服上的繡紋都是金絲繡的,又豈是金錢可以買到。”金慕雪一臉不樂意。
不過若說之前她是心疼自己的衣服,現在就完全是為了争口氣。
“北地冰蠶絲和金繡線雖然珍貴,但也有價可估,而且據我了解,你把衣服只是被刮壞了一點,并沒有你說的這般嚴重。我景國公府雖不是家財萬貫,但一件衣服還是拿得出手的。”景如畫從小就在堆金積玉的環境中長大,自然見識不凡。
“你……”金慕雪以前從未遇到如此說話的人,一時無言以對,氣得揪緊了手裏的錦帕。
傅九機暗自搖頭,妹子,你的戰鬥力有點不夠啊。
見金慕雪無話可說,景如畫趁熱打鐵繼續道:“齊薇雖然有錯,但你羞辱于她實在過分,且讓人評評理。”
說完,她把目光放在了傅九機身上,繼續說道:“九機從剛才便有瞧見整個事情的經過,而且在我們荟陽世家貴女中,她也是被大家引以為标榜的。九機你且幫我們評評理。”
“啊?”傅九機嘴微張,眨了眨眼。
我看戲也有錯?關我啥事。
而且所謂的荟陽世家貴女們私底下不一直都在罵我是狐貍精嗎,什麽時候就成标榜了……
“這是我和齊薇之間的事,不用別人插足!”金慕雪見景如畫望向傅九機,不由瞪了瞪眼珠子,有些心虛地嚷道。
實在是她自己也知道傅九機不可能幫她。
剛進房的時候,她就因為不想與人同住挑剔了幾句,傅九機不厭惡她就算好的了,怎麽可能幫她說話。
而傅九機自然也不想給兩人評什麽理。
景如畫這般強行拉扯到她身上,自然不是為了什麽評理,而是因為宮裏的熹妃娘娘。
熹妃膝下有五皇子和二公主,五皇子今年剛滿六歲,是萬帝的小兒子。萬帝老來得子,對這個兒子自然是頗為寵愛,連帶着熹妃在宮裏的地位也水漲船高。
景如畫對金慕雪自然無懼,可金慕雪是熹妃的侄女,她今天以景國公府欺壓了金慕雪,自然也得罪了熹妃。如果能搭上傅九機,以景國公府再加上鎮國将軍府之勢,熹妃也只能吃了這個啞巴虧。
傅九機看着屋子裏的修羅場,果斷選擇了撤退:“那個,我就先去取膳食了,你們……”——繼續。
秀女的膳食在藏秀閣旁邊的一個單獨分出來的小院落裏面領取,從藏秀閣出來要穿過甬道,經過一個岔口才能到。
因為傅九機出來的時間比較晚,現在甬道上已經幾乎看不見去領膳食的秀女了。
可她沒想到,才剛出藏秀閣幾步路,就見岔口處有一個人影出現。
白衣飄飄,舉止有度。
句忱!
他怎麽會在這裏!
傅九機突然覺得自己不太餓,至少現在不太餓。
她打算着先往回退幾步。
可那人竟轉過身來看向了她,還朝她這個方向走了過來。
這是造了什麽孽……
避無可避。
傅九機硬着頭皮走了上去,見禮道:“國師大人。”
句忱停住了腳步,臉色冷漠,目光冰冷。
傅九機實在看不透對方在想什麽。
“那日在普明寺,小女吓破了膽,一時驚慌失措就先離開了,後來回到普明寺還叫了幾個小和尚前去查看。不、不知國師大人是如何得救的?”傅九機偷瞧着句忱的臉色,努力讓自己的臉上露出慚愧之意。
“天黑後自己醒的。”句忱回道。
“……”
“許、許是那小和尚沒當回事,人命關天的事他也不在意,實在太、太過分了。”傅九機回道。
句忱微微點了點頭,像是沒有在意這件事。
傅九機稍稍松了口氣。
“國師大人沒事就好,小女還急着去領膳食,那就先過去了。”傅九機連忙道。
沒待對方回答,傅九機就急忙和對方錯開了身,準備離開。
她步子剛提起來,就聽見“啪”的一聲。
傅九機皺了皺眉頭,微微退開了一步。
只見地上安安靜靜地躺了一只冰藍色的玉,玉石刻書:劫。
“……”傅九機連忙擡頭看向句忱。
“……”句忱的目光在這玉石上。
盯完句忱,傅九機又盯向了這塊磨人的玉石。
短短一瞬之間,她的心裏飛速急轉,在自己的節操和玉石之間不斷做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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