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要求

這世上卻總有一個人能讓你選擇無條件相信。

由于辛玲常走的那條路最近有部分路段在維修，所以辛玲這幾天都是走的另外一條路，正好通廟街，她也就直接從南門進出學校了。

或許是上天注定，要不然她也不會見到那一幕，不會順便幫忙，不會就此打開葉少如圍城般禁锢的心。

“住手！我已經報警了！都給我住手！”辛玲晚上取道廟街，卻在不經意轉眼的瞬間，看到小道深處有一群人似乎在毆打一個人。

月光灑在白牆上，辛玲沒戴眼鏡，只能隐約看到打人的是一群跟她年紀差不多大的少年。而被打的少年整個人蜷縮着，看不清長相。但或許是直覺，模糊的人影卻讓辛玲在腦海中迅速勾勒出一個人的模樣。

辛玲一個激靈，話就那麽下意識地脫口而出了。

那些打人的少年聽到辛玲的話，都詫異地轉過頭看着辛玲，停下手中動作，有些遲疑。卻有一個像是領頭的，在一瞬間遲疑後就恢複了兇神惡煞的模樣，“你騙誰呢？小妹妹我勸你趕快走，不然連你也不放過！”

辛玲咽了下口水，腿都有點軟，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面，畢竟還是有些害怕。而且辛玲數清了打人的共有4個人，就連一個她都不一定有勝算，何況4個人一起。絕對不能硬拼。

辛玲只能再次強裝鎮定，手上似拿了個手機模樣的東西，舉了起來，提高了音量給自己壯膽，“我說真的！剛剛我一看到的時候就已經報警了，不信你可以看通話記錄！現在警察應該就要到了！”

說完辛玲心裏直發虛，同時覺得自己實在是最近用腦過度，導致現在遇到緊急情況腦子卻不夠用了，怎麽能說讓他們來看通話記錄，萬一他們真的來查看……

眼見那個領頭的人真就一步一步上前，辛玲緊咬着下唇，夜晚本就安靜的廟街小巷裏，辛玲能夠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砰——砰——砰——

20米——10米——5米——

突然，警鈴的聲音劃破寂靜的廟街上空，鈴聲越來越響，似乎警車已經快要到達。辛玲後退的右腳本來還提着腳跟，在聽到警鈴後心頭終于略微放松，微不可聞地呼了一口氣，腳後跟才落地。

“老大，好像真的有警察來了，我們還是快走吧！”後面的3個少年都跟着跑了上來。

領頭的怒氣沖沖地看着辛玲，“靠，你竟然真的報警了？！”接着又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癱倒在地上的少年，“今天算你小子走運，他媽的，敢碰老子的女人！以後再讓我碰見你，小心你的狗命！”狠話放完，才和其他3個人一起匆匆離去，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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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人都走了，辛玲才徹底放松下來，然後趕緊上前去查看少年的傷勢。少年已經坐起身，背靠在牆上，微微側着頭，看着辛玲走過來。

“你還好嗎？”辛玲終于看清了少年的臉，果然是葉少傑。葉少的嘴角還在滲血，慢慢地落下，滴在青石板上，月光下顯得很濃很黑，讓辛玲心跳突然加快了許多。眼角也一片青紫，額頭上還有擦傷，其他看不見的地方不知道還有怎樣的傷痕。

葉少倒是神色平靜，好像這些傷都算不了什麽，只用袖子擦了一下嘴角，也不答辛玲的問話，只靜靜地凝視了辛玲一會兒，突然勾起嘴角，“你真的報警了？”

辛玲調皮地笑了一下，晃了晃手上的眼鏡盒，“你說呢？”葉少也跟着笑了。

其實辛玲根本連手機都沒有，怎麽可能報警呢？只是當時那種情況，她實在想不出什麽好方法，只好拿出“警察來了”這種最老土也最具威懾力的招數。她當時順手摸出眼睛盒，眼鏡盒跟手機差不多大，只是為了戲更加逼真。

還好那些人在月光亮處，而辛玲在月光暗處，所以他們沒看清辛玲手上拿的什麽。而且在那個領頭的上前時，辛玲已先一步背過手去。更絕的是，一刻不多一刻不少，警鈴正好在那個關鍵的時候響了，簡直是“天助辛玲也”！辛玲後來回想這一幕，都覺得一定是有神明庇佑，否則怎麽會那麽湊巧。

葉少想了一下又覺得不對勁，“那剛剛的警鈴是怎麽回事？”

“我也不知道，我還納悶了呢……”

葉少撲哧一下笑出聲來，“這麽說還是個巧合哈哈，看來是我們命大。不過，你怎麽在這裏而且你知不知道你剛剛就不應該插手？我男人無所謂，頂多被打一頓，你個女孩子，剛剛有多危險你知不知道！并不是每次都運氣這麽好。你要是因為我有個什麽閃失，小玉一定不會放過我的！”

“唉，你哪來那麽多廢話！反正我也已經插手了，難道你要讓我看你被扁成包子也坐視不管啊？剛剛我只是看被打的人像你，結果沒想到真是你。”

“什麽包子，要不是我之前被你踢了，有傷在身，你以為今天那4個慫貨會是我葉小龍的對手”

“得了吧，還葉小龍，葉小蟲還差不多！”辛玲擠兌了葉少一眼，什麽時候了還那麽貧嘴。

“你！”

“行了行了，我看你傷得不輕，我帶你去醫院看一下，反正就在學校前面。來，我扶你起來。”辛玲說着就去拉葉少起身。

葉少卻死賴在地上，辛玲拉了一下怎麽也拉不起來。“我不要去醫院，這點傷，回去擦點藥就好了。”

“你不要胡鬧，什麽這點傷！剛才那幾個人，我看到的時候，他們就使勁拿腳在踹你了，我沒看到之前，還不知道你已經被他們折騰了多久。上次被我踢了，不也乖乖去了校醫院了嗎快起來！”

“上次那是班主任非要我去我才去的，我才不喜歡醫院，我反正不要去醫院！你不要管我了，你快回家吧，不早了，你爸媽不會擔心麽”

“我媽她今晚住廠裏宿舍，我爸也是中班，要10點左右才回來，所以我不礙事的。你快跟我去醫院，醫院又不會吃了你，有什麽好怕的！”葉少卻還是一動不動。

辛玲跟葉少也認識半年多了，期間因為段玉，兩個人從毫無交集發展到誤會也有過了，架也打過了，對葉少也算是有一定了解了。辛玲越來越覺得葉少雖然看上去盛氣淩人，驕傲自滿，但實則內心卻有些自卑和孤僻。

辛玲不了解葉少的成長經歷和家庭情況，但也大致知道他單親，父親也不怎麽管他，都是一個人住的。辛玲想想自己雖然家庭條件不好，但是父母健在，又很疼愛她，相比葉少這樣的孩子，從小缺乏關愛，縱使有再多金錢可以揮霍，可究竟誰更幸福呢

尤其葉少前幾天在校醫院說的那番話，當時就已經讓辛玲深深震撼了。她一直知道段玉和葉少關系好，但是男孩子玩玩鬧鬧哥們兒義氣也很正常。可葉少那麽驕傲的人，卻為了段玉低聲下氣地求她，甚至說自己的命也可以不在乎。這究竟是怎樣的一種友情或者說已經是親情了。辛玲絲毫不懷疑葉少當時的話，因為眼神是不會騙人的。那一刻，她被感動了，被震撼了，她無論如何都不會拒絕去看段玉，況且她本身也是想去的。

想到這些，對眼前這個看起來不可一世又實在有些幼稚的大男孩，辛玲心中多了些憐惜與心疼，大概每個女孩子本身都會有些“母性”的情愫吧。

于是辛玲話語也更加柔和起來，更像是在哄一個不聽話的孩子。“你身上一定有很多傷，光自己擦藥是不行的，再說那些人下手也沒個輕重，萬一有什麽內傷怎麽辦？你這樣是在拿自己身體開玩笑，這讓那些關心你的人怎麽能放心呢？”

“沒有人關心我。”葉少突然低下頭去，嗫嚅着，清冷月光下的少年，連聲音都顯薄涼。

辛玲也跟着低下頭去，讓葉少可以直視她的眸光，“怎麽會呢段玉不關心你嗎他知道你受了傷不會擔心嗎還有其他的……反正肯定會有人關心你的啊。吶，就包括我，我也關心你啊，不然我剛剛幹嘛要插手，現在又為什麽非要讓你去醫院”

葉少緊緊地鎖住辛玲的目光，似要辨別這話裏的真假。可他小時候就是太想要有人可以關心自己，所以一旦有人對他顯出些關心的姿态，他就如同田中快要旱死的秧苗，不加選擇地對春雨全盤接受。無論這春雨究竟是真的純淨的甘霖，還是帶有着濁氣的毒藥。

最終，他選擇逃避，選擇再不輕易去相信任何人，傷害，一次就夠了。

“聽話，去醫院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啊，現在這個時間，醫院人很少的，我也會陪着你的。嗯”葉少的表情像是終于有些松動，于是趁着他好像還在回憶什麽的功夫，辛玲架着胳膊就把葉少連扶帶拉了起來。等葉少反應過來時，已經半個身子的重量都靠在辛玲身上了。

“我可以自己走的。”葉少想挪開自己的身體，減輕辛玲的負重。雖然他瘦，可畢竟身高在那裏，又是個男生，實在不是辛玲這樣一個160cm的女孩能夠弄得動的。

“好啦，都什麽時候了，還逞強，這兒又沒人看到，不會有損你葉大少爺的威風的。你就靠着我點，我扶你到我車那兒，我把車鎖在這兒，然後就跟你一起去醫院。”

于是辛玲鎖完車，兩個人就相扶相攜地離開了。琥珀色月光下，兩個年輕的身影被逐漸拉長，直到最終消失在廟街的小巷深處。

早已經過悠長歲月洗禮的青石板，卻永遠印下了這兩個緊緊靠在一起的身影，并成為這一生的見證。

對于晚上發生的事，辛玲還是心有疑惑，所以在去醫院的路上還是忍不住開口問了，“今晚到底怎麽回事那些人為什麽要打你那個領頭的說的話是什麽意思你搶了別人女朋友？對了，今晚他怎麽沒和你一起走？”

“哎呦，我說小鈴铛，你這一下子問題也太多了吧？好奇心太重了可不好哦~”說着還撇過頭饒有趣味地看了看辛玲。

“切，不說拉倒！”

“哈哈哈，我就說小玉以後一定會妻管嚴吧，這動不動就炸毛，還真可愛啊……”

“你胡說什麽你，再胡說我直接把你撂這大馬路上！”

“好好好，不逗你了。哎，這麽多問題先回答哪個好呢……對了，你剛才問了什麽來着？”

辛玲：“……”

“哈哈哈，哎，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就那領頭的那個小女友，壓根一個非主流，我再饑不擇食也不可能看上那種貨色。我也不知道她是怎麽聽說我了的，反正加了我QQ，我當時還以為是個美女就同意了，結果一看空間相冊，尼瑪，心髒病沒被吓出來！我也就沒怎麽理過她了。然後她前陣子還每天放學堵我，她又不是我們學校的，真不知道哪來的精力每天來我們學校。”葉少說着側頭看了一下辛玲，辛玲雖然沒說話，可那眼中的鄙視和懷疑很是明顯。

“我發誓我真沒給過她好臉色，可她就非要纏着我。後來不知道她男朋友也就是今晚那個領頭的壯漢，怎麽就知道了，還說我勾引他女朋友，然後用他小女友QQ發消息給我，叫我今晚等着，要收拾我。我本來想着要收拾就收拾呗，指不定誰收拾誰，誰知道他竟然開外挂另外帶了人，一點江湖規矩也不懂！而且我本身又有傷，後面的事你就知道了……”

雖然聽起來這似乎是一個憂傷的故事，可是出自葉少之口，辛玲就怎麽聽都覺得好笑了。“傻啊你，人家來找你自然要帶些人手了，這年頭誰還跟你講什麽江湖規矩，單打獨鬥……”辛玲無語地翻了個白眼，“那他呢，他平時不都和你一起走的麽”

葉少突然又不正經了，湊近了些，“他，誰啊？”辛玲知道這是葉少的惡趣味發作了，也就沒理他。

“小玉他媽媽今天回來了，所以他一放學就回家了。再說了，這是我自己的事，我也不想把他扯進來。”

辛玲點點頭，就這樣一路說說笑笑到了醫院。

醫院裏确實沒什麽人，空曠幽暗的走廊散發着可怖的氣息，讓人不寒而栗。還好有值班醫師，葉少被帶去檢查，辛玲則在大廳裏等候。

最終醫生給葉少處理了一下傷口，又配了一大堆外用膏藥和內服活血化瘀消炎各種藥，離開醫院的時候，已經晚上8點多了。

到了外面辛玲忽然想起什麽，“對了，你賽車呢”“姐姐，我都這樣了，還怎麽騎車……”“我知道你不能騎，我就是問一問嘛。”“早被那群人砸爛了，估計扔在巷子哪兒呢。”

辛玲會意，“那我給你打輛車，送你回家。”

“你不要去取你的小紅嗎不還鎖在廟街呢嗎？”

辛玲一臉黑線，小紅，這什麽破名字……“那不是小紅，是寶馬OK我先把你送上車，然後我自己去取車回家就是了。”

葉少卻突然很堅決，“不行，我跟你一起去取車，等上了大路，我再打車回家。”

辛玲不解葉少這是何意，“為什麽啊？這樣多麻煩，你現在也不能總走動，我還要扶你到廟街那，這……”

不待辛玲說完，葉少已不耐地打斷，“哎呀，你一個姑娘家懂什麽！廟街裏面那麽黑，太不安全了！不要廢話了，快扶着我走就是了。”明明是關心的意思，卻非要說得讓人哭笑不得。

取完車上了大路，就在辛玲踏上車，準備離開的時候，葉少卻忽然開口道，“我已經欠了你兩個人情了，不對，應該說是兩條命了。你呢，打算要我怎麽還”

葉少其人一向恩怨分明，雖然之前對辛玲多多少少有些誤會，但是自從她肯親自去看“半死不活”的小玉，以及今晚仗義相助并送他去醫院，他其實早已不知不覺中對辛玲轉變了态度。

辛玲側過頭，似認真想了一會兒，忽而又笑了，“嗯，不然這樣好了，你答應我兩件事。”

葉少趕忙道，“好，日後無論你讓我做什麽，我都答應你。”

辛玲搖頭，“不是日後，是現在我就要你答應，就要你做到。”

“什麽？”

“第一，我要你戒煙，抽煙對身體不好；第二，我要你努力過小四門，哪怕是4C。”

葉少突然愣住了，有些不可置信，“你……你确定要我答應的只是這兩件事？這……就算我做到這些，對你有什麽好處”

“沒有啊……反正你剛才都說了，無論我讓你做什麽都會答應的啊，又沒規定條件是什麽，再說我現在也想不出其他的了。”

“現在想不出以後再想啊，反正我答應你了，又不會跑。”

“哎呀，那你答不答應嘛！現在用掉也沒什麽，說不定你以後又會欠我了，到時候我再想想你要怎麽還。”

“你确定真要把機會用在這兩件事上”葉少顯然還是無法相信，他可是難得給別人許諾，卻有人這麽可以這麽輕易用掉。

“你怎麽這麽啰嗦，反正就這麽說定了啊，不許反悔！”辛玲剛想開動車就走，葉少卻又一把拉住了她。“可是我最讨厭的就是學習了，第二個能不能換一下”

“你還跟我讨價還價啊！小四門你今年不過，明年高考前還要補考啊，到時候不還是要過。”

“那你給我輔導啊我可什麽都不會，上課就沒聽過……”

“好好好，我給你輔導，行了吧”葉少笑着放開手，辛玲便騎車走了。

看着那個身影離去的方向，這一晚，好像真的有什麽改變了。晚風吹得葉少很是舒服，一如這種久違的安心。

作者有話要說： 争取早日進新晉榜前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