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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飛!”江橋定是沒有想到,他才爬上牆頭,就見着了柳雁飛,他先是興奮地喚了一聲,但繼而就意識到自己正在做一件什麽事,像是個做了壞事被逮了正着的孩子,他的臉微微紅了起來,顯得有些尴尬了。

江橋是從外牆爬進來的,他選的地點是離柳雁飛的書房頗近的一個小園子。因為這個小園子位于東外院西側的偏角處,面積太小,又靠着外牆,因此平日裏極少有人會去,也只有柳雁飛偶爾會出了書房所在的院子,過去走一走。這個江橋,選了這個地方作為偷偷溜進來的地點,不得不說,肯定有熟悉魯國公府的人在外邊幫他。

果然,就在江橋在高高的牆頭上坐穩的時候,石澈的聲音自外邊傳來了:“殿下,我們可以上去了嗎?”原來是石澈等幾個侍衛在外邊幫助江橋上了牆,大概原計劃是,等江橋上去後,他們也爬上來,然後用繩子什麽的把江橋給弄下去。

柳雁飛扶額,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堂堂大楚王朝的皇太孫居然做出這等事,被人瞧見了,這還得了!而幫他的居然是石澈!真是見鬼了!熟悉魯國公府的石澈,在江橋身邊就是這樣發揮他的作用嗎?

柳雁飛看向了江橋,震驚過後,真是又好氣又好笑。

卻見那江橋,居然早已斂去了方才露出的些許尴尬,回過頭去,向着牆外下方的侍衛們說道:“你們不用上來了,柳大人拿梯子來了。”說着這話的他,俨然一副這魯國公府就是他家的樣子,似乎他做着這翻牆一事,是再正常不過了。

“……”外邊的侍衛們什麽反應不知道,柳雁飛突然間覺得,這個江橋,簡直是臉皮厚極了!

“等我。”擡着頭看那高高坐在牆頭上,笑看向她的江橋,柳雁飛開口了,卻也是輕笑出來,然後才轉身朝她的書房方向跑去。去了書房所在的院子,叫醒靠坐在門邊打盹的柳小五,命他去扛把梯子來。

驚訝不解的柳小五扛着梯子一路小跑地來到了那不遠之處的小園子裏,然後,張大了嘴巴盯着那坐在牆頭悠閑等待的皇太孫,又驚又吓,差點連魂都沒了。柳雁飛好笑地接過他肩上的梯子,輕松扛起,幾個大步走到牆邊,将其搭了上去。

“殿下,你可以下來了。”柳雁飛說道。

江橋扶着梯子下來了,就這麽一個簡單的動作,都被他做得優雅無比。陽光映着他玄色的蟒袍,清風拂動着他黑亮的發絲。擡起頭來的柳雁飛幾乎被以太陽金光為背景的江橋給刺得恍了眼,她覺得自己真是瘋了,竟覺得這個時候的他恍如谪仙!

“雁飛。”江橋站到了柳雁飛面前,他的微笑就像這小小園子牆下綻放的薔薇,清新但不奪目,仿如一股清泉沁人心肺。

“嗯。”柳雁飛也微微笑起。

江橋很自然地牽起了柳雁飛的手。

柳雁飛只覺得自己的手心一熱,不禁心中一跳,但很快就放松下來,似乎在這麽多次的牽手之後,她早已習慣這種“親密”接觸了。

江橋牽着柳雁飛向她的書房走去。也虧得這短短的路上并無其他人,否則,還不被這突然出現,一身正裝的江橋給吓了去。就像那柳小五,請安過後,仍一臉呆滞,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顯然,江橋爬牆而來這種無論是誰都想不到的事,把他給震得到現在都沒清醒過來。

“殿下怎麽來了?”柳雁飛明知故問。

“我不放心,抽空過來瞧瞧你。”果然江橋這樣說道。

“多謝殿下,我沒事,這不是吃好睡好的。”柳雁飛笑道。

卻是江橋握着她的那只大手緊了緊,肌膚的貼合好像密了幾分,手心的溫度又上升了。

柳雁飛将頭撇向一邊,不語了。

這個江橋!果然如柳青榮所說,心思很細啊!

沒錯,她很不開心,非常不開心!表面上總是一副無所謂樣子的她,其實對罷官一事頗有抵觸。她很不甘心。十年生死,一次根本罪不在她的事件就把她十年裏流的血汗全部抹去。十年前,她逃去邊關,為的是保家衛國,體現自己的價值,而不是為了十年後,回到京城乖乖地嫁人做個後宅女人!就算這個後宅是天下最大的後宅,這個後宅女人是天下最尊貴的女人!

這個該死的世界,女人再怎麽努力,也是被男人瞧不起的!便就是有着前朝那樣女子封爵做官的先例,到了今朝,這些先例也被一群衛道士們所诟病。在她眼裏,這個世界是越發展越後退了,女子地位随着時代的發展非但沒有進一步得到提高,反而從山巅一下子被砸了下來。女人,在那些男人眼裏,終究只能當作男人的附屬品罷了。

柳雁飛的眼睛暗了暗。讓她當附屬品?那她還不如再死一次,看看老天爺能不能可憐她讓她穿回去算了!

江橋始終緊緊牽着柳雁飛的手,沒有放開,直到二人走進了柳雁飛的書房裏。

柳小五去端茶,屋裏僅剩柳雁飛和江橋。江橋這才放開柳雁飛的手,他的視線一直沒有離開柳雁飛。柳雁飛方才那僅僅一瞬間暗淡下去的神色被他給牢牢捕捉住了。江橋盯着柳雁飛,開口安慰道:“雁飛,這只是暫時的。你在邊關拼殺十年,聲名赫赫,朝廷不會就這樣将你埋沒了去。就是朝廷想,邊關那麽多的将士也不同意啊!”

柳雁飛訝異了:“殿下是這樣看的?”坐在江橋對面的她,将身子稍稍向前傾了傾,湊近了江橋,細細地瞧向了他的臉,只見他一臉正然,沒有一絲作假的意思。她便就笑了起來,問道:“殿下覺得一個月大婚後,我成了你的皇太孫妃,朝堂上的那些家夥能讓我回去做官嗎?”

對于江橋,從去年在東宮和他閑聊後,她就覺得,他并不是那種會将她禁锢在身邊的男人,但是,那也僅限于現在而已,誰知道待他們成婚之後,他是否還會堅持如今的想法。卻是柳雁飛并不問他這個問題,因為就是問了,猜測他也會很堅決地回答“我永遠支持雁飛”什麽的,但是,男人的話能相信嗎?現在他會這樣說,難道以後就不會改變想法?再說了,“永遠”有多遠?

因此,柳雁飛只拿那些朝廷命官來問江橋。就見江橋在她的問話後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聽他道:“一個月……這……”他吞吞吐吐的,想來是想告訴柳雁飛,一個月後就恢複官職,可能性不大,但是,他又說不出“這只是暫時的”是有多久。終于,他才肯定地說道:“此事雁飛莫急,我會讓你回到朝堂的!就算是為了給邊關那三十萬将士一個交代!”

柳雁飛笑了,這就像是江橋想要讓她心情轉好,給她下的一個保證了,但就是他自己都無法知道這個保證什麽時候能夠兌現。柳雁飛覺得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結下去,就是在為難江橋了,于是她笑道:“好了,殿下,我們不說這個了。倒是殿下你,這兩日來可累壞了吧,又是要負責使館大火的善後工作,又是要去接待五皇子殿下,還有,徹查刺客一事殿下你也要親自處理,你可別把自己累出病來。”

柳雁飛是真的關心這江橋,眼見他眼下都出現黑眼圈了,而且皮膚的狀态也不大好,顯然這兩日來累得夠嗆。

就見江橋臉上浮起了笑容,竟是高興得不能自己。“雁飛關心我,我很開心。”他這樣說道。赤*裸*裸的目光毫不掩飾自己因着柳雁飛這一句短短的關懷而流露出的喜悅之情。

柳雁飛對上他這樣的目光,不禁怔住了。

沒有任何公務在身,一下子閑了下來的柳雁飛,在這兩日裏連腦袋都空白了很多。所有的一切繁忙都離她遠去,她就像被抛在了一個真空的世界,任何事物都摸不着身。清閑,空虛,令她把以往從未想過的東西都想了起來。比如說,感情。

柳雁飛就這樣怔怔地看着江橋。江橋一貫如常的溫柔,眼中宛如整個世界只有她一人,靜靜地凝視着她。她知道他是喜歡她的。她的弟弟提點過她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江橋為她所做的她再遲鈍也不可能當作沒有看見。

“怎麽了?”見到柳雁飛發怔,江橋不禁問道。

“啊,”柳雁飛好像突然被喚醒一樣,說道,“沒什麽,我只是想,殿下你是什麽時候喜歡我的,而又為什麽會喜歡我?”

“……”

柳雁飛問出這個問題一如她的遲鈍一樣呆傻。江橋一愣,繼而整張臉騰地一下紅了。

柳雁飛這才反應過來,她問了一個怎樣的問題。她的嘴角不由地就抽了一下,然後,“呵,呵,”地幹笑了起來。她知道,江橋在她之前定然是從未喜歡過一個人,否則,怎會這樣無法抑制地動不動就臉紅起來。她覺得自己對江橋也是有感覺的,畢竟被他牽住手時,那種心跳漏掉一拍的悸動也是有的。只是,大概她的情感比較淡泊,或者說她僅是“對江橋有感覺”而非“愛上他”吧,動不動就心跳加劇,臉紅耳赤什麽的,在她身上根本就不可能發生。

柳雁飛懊惱地低下了頭。心道:“搞什麽啊!居然把氣氛弄得這麽尴尬!”

正想着純情的江橋會如何回答她呢。卻在擡頭後,見到這個天之驕子早在表面上平複了被直白地點明了心思的心情(雖然他這心思他早知她已明了),但他的那雙眼眸卻深邃得宛如黑寂的夜空,幾乎能将人的靈魂吸進去一樣。

柳雁飛微張着丹唇,愣住了。全然不知,她那副傻愣的模樣,竟把江橋那好容易鎮定下來的心又給撩了起來。于是,鬼使神差的,江橋将身子侵了過來。

柳雁飛只覺得江橋的那張俊臉漸漸地放大,接着,一個濕熱的東西就壓在了她的雙唇上,輕輕的,暖暖的,帶着男人特有的氣息。

“轟!”仿佛整個世界都砸開了。柳雁飛的腦中剎那間什麽都沒有了,空白的連思想是為何物她都全然不知!

兩人的唇碰在一起,這個小小的動作将他們與周遭的世界隔絕開。唇瓣間好像有淡淡的甜甜的滋味,就像喝着香茶那樣令人淺嘗又不舍離去。

江橋情不自禁地雙手撫上了柳雁飛的臉。

而柳雁飛慢慢地閉上了眼睛。她想,她一定是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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