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尊敬
景萬裏十分強硬,看手下的人收拾好了東西,跟王明陽一人拉着一個離開。史彥山還算聽話,他年輕,沒遇過事。碰到問題,只能聽別人的指揮。只知道跟着王明陽和景萬裏的安排走。史雲橋卻本來就是脾氣硬的鐵板一塊,堅決不肯妥協。走的時候,還一直往後蹭。景萬裏不想再磨蹭,直接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半摟着帶下樓去了。
坐到車上,史雲橋知道反對也是無效。只坐在一旁生氣。
景萬裏知道他已經服軟,開口道歉,“對不起,雲橋,不是我想勉強你。”
史雲橋板着臉,“我不知道景先生是這麽強勢的人。”
景萬裏知道史雲橋是動了真氣了,新聞紙的報道也許還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氣自己強迫他就範。但是他自己明白,這是最好的安排。他對司機吩咐:“去怡園。”
“彥山呢?”史雲橋進了門才發現,史彥山王明陽沒有跟着一起。
“彥山不住這裏,你跟他分開,這裏是我的另一處房産,彥山那裏明陽會給他安排。我們倆一起出入目标太大。”
底下人幫忙把行李拎進來放在客廳,就退出去。景萬裏把行李拎過來,遞到史雲橋面前,“你收拾下,我叫人送吃的來。”
史雲橋劈手奪過,用力摔上房門。景萬裏好像沒有聽到,只管打電話叫人送吃食用品來。
“雲橋,”景萬裏敲門,“雲橋,出來吃飯。”
裏面的人沒回答,景萬裏試着擰了下門把,沒有鎖,剛想開門進去,就聽史雲橋高聲,“你出去!”
“雲橋,先出來吃飯吧。”史雲橋不回答,他就在門口站着。
史雲橋磨蹭半天開了門,看也沒看景萬裏一眼,就閃身到浴室裏。過了一會兒才出來低着頭在飯桌旁坐下。景萬裏幫他把碗筷擺好。
史雲橋慢慢吃着,不說話。他教養良好,吃飯時,連碗碟碰撞聲也沒有。
過了一會兒,景萬裏開口道,“雲橋,我知道你生氣,但是事情不如你想的簡單,讓事件自己過去才是最好,你不要撞在槍口上。”
“謝謝你。”史雲橋低聲說了一句。
景萬裏愣住了,本來以為以史雲橋的脾氣,定是氣得狠,很是意外他的突然道歉。
史雲橋低頭咬一口米飯,米飯含在嘴裏,聲音有點含糊,好像故意借着這樣掩飾自己的窘迫,“我知道你們這安排是最好,是我自己的問題。”
“不是我,你也不會遇到這種事情。”景萬裏自責,史雲橋的章子幫了他大忙。本來也想答謝他,才約他們出海,沒想到給史雲橋惹了這麽大的麻煩。史雲橋在學校教書,名聲十分重要。他本人也自尊心強。想到史雲橋被狗仔團團圍住,問盡失禮的刻薄問題,而他無處可逃,受盡不該承受的曲解。景萬裏就覺得十萬分的愧疚。
“沒關系,本來就不是你的錯。”史雲橋抽了下鼻子。景萬裏假裝沒有聽到,只将桌上的抽紙盒往前推了一點。史雲橋快速的扯了一張,用力的按了下眼睛。就埋着頭繼續吃飯。
景萬裏只能看到他的頭頂,和秀氣的鼻尖下巴。
史雲橋雖然脾氣大,但是十分知進退,好壞。就算遇到這樣的事情也不會盲目責怪別人。平時看着好像很強大,但是現在卻莫名的透出股脆弱的味道。景萬裏覺得這比他平時有禮又疏離,好像能掌握一切的高高在上的僞裝樣子比起來,可愛許多。想着想着就忍不住微笑了一下。
景萬裏吃完飯就離開了,離開之前囑咐他不要出門,有事打他電話。史雲橋點頭答應。
景萬裏走後,史雲橋躺在床上,不知是不是白天睡得太多,他有點失眠。腦子裏很多的思緒轉來轉去,一刻也不得空閑。實在翻身翻得難受,他從床上爬起來,翻自己的包。
景萬裏的手下訓得很好,沒有碰不該碰的,只給他拿了些衣物和貼身的生活用品。其他一切都沒碰,自然也沒有翻到抽屜裏的相片。
他扔下包,坐在飄窗上,把窗戶打開。夜風涼爽,徐徐地吹進屋子裏。
史雲橋擡頭望天,那一年在從內蒙往N市的火車上。他跟那個人依偎在火車硬座上,車窗開着,風灌進來。太冷了,那人就把他摟在懷裏。短暫停靠的時候,他看到站臺有賣包子的,說好想吃肉包啊。那人笑着說,我去給你買,等會兒。
包子還沒有買來,張叔就先找到他,“雲橋,我們找你找得快翻天了!”
他轉身就跑,還是被抓住。張叔說,“雲橋,回家吧。”
“張叔,張叔,你從小看我長大,你最疼我,求求你,放我走吧,求你放我走吧。”
“別鬧了,家裏都急成什麽樣子了,你知道嗎?”
“張叔!張叔!”
“趕緊帶到車上去。給将軍打個電話就說找到了。”
那時候他還不大,十六歲?或者十七歲?他看到那人追着車後面喊,“雲橋!雲橋!”卻被人攔住,他只能坐在車裏哭,一會兒要張叔讓他走,一會兒鬧着要跳車。只被人緊緊按在後座上。眼睜睜地兩個人漸行漸遠。
史雲橋氣自己三番兩次在景萬裏面前露出不應該露出的一面。他知道景萬裏不是多嘴多舌的人,也不會探聽他的隐私與秘密,但是仍然有一種被看穿的不安全感。
他早上被客廳叮叮咚咚的聲音吵醒,以為是景萬裏的人來給他做飯。看到客廳裏的人愣住了。
張家生也愣住了。
“你,你是史先生?”
“張sir?”
張家生道,“我已經不再教書,叫我家生就好。”
“你找萬裏嗎?他不在這裏。”
“不不不,”張家生擺手,“我只是來拿點東西。”
“那,那你随意。”史雲橋躲到房間裏給景萬裏打電話。
“雲橋?有事嗎?”景萬裏在文件上畫了個圈,又在旁邊批注-50%,用手指點點,秘書了然的點頭,收走文件。又打開一份新的放在他面前。
“有個人來你家收拾東西。”史雲橋怕張家生聽到,放低音量。
“收拾東西?”景萬裏錯愕,又随即反應過來,“張家生?”
“對,就是他。”
景萬裏繼續低頭看文件,說道,“不用管他,他收拾好了自己會走。”
史雲橋無辜地眨了下眼,“那我怎麽辦?”
景萬裏笑,“你若想與他交友,可以招呼他,不然就只管做自己的事情,不用管他。”又補充道,“他不是我的前任,那裏也不是我們曾經愛巢,你不用尴尬拘束。”
“好吧。”史雲橋挂了電話,出卧室門的時候,張家生已經走了。也好,他不知張家生與景萬裏到底有什麽關系,不說不錯。
張家生下了樓,陳錦琛在樓下的車裏等他,“什麽東西非要回來拿?”
“以前的幾本書,之前都忘了,昨晚突然想看才想起來。”
陳錦琛點點頭,發動車子,看他若有所思,“遇到萬裏了?”
張家生搖頭,“沒有,遇到了另一位主角。”
“哈,”陳錦琛拍了下方向盤,“看來萬裏最近心情要壞,自己的愛人給別人寫成money boy,只怕要大發脾氣。”
陳錦琛預感不錯。
景萬裏上午才批複文件,下午就收到周刊主編電話。
“景先生,這是怎麽?下一年的廣告費直接減了50%。”
“徐主編,你應該知道是因為什麽事情。”
“景先生,都是誤會。新來的實習生什麽也不懂,貿貿然就發了新聞。您這突然減了50%,我們的廣告位就做不下來了。”
景萬裏把筆摔在桌上,“那就不要做了!我換別家投廣告也是一樣。我每年只管給你們投錢,如今你們狗仔都編排到我頭上來。”
“景先生!景先生!”徐主編惶惶然喊道,“今早我一看到新聞立馬就解雇了那個實習生,如果我看到,說什麽也不可能讓他們發的。”
景萬裏冷硬地說,“我看該解雇的是你自己。”說完就直接挂斷電話。
景萬裏自接管家族事業的時候,年紀尚輕。做任何事情都如履薄冰,思慮再三。港城媒體無良居多,不管是明星嫩模,還是豪門大家向來都不願意得罪。不然不知要怎麽被亂寫報複。景萬裏也一直與媒體關系良好,廣告費給得大方,面子也給得足夠。這一次實在是氣急,他管不了全港城的媒體,但總要拿一人開刀洩憤。
王明陽打電話給他,“徐主編都求到我這裏來。”
“那你怎麽答他?”
王明陽笑了一下,“我說,萬裏的事情我怎麽好幹涉。另外,王氏的廣告費下半年應該也有所調整,請徐主編等着接簽章文件。”
景萬裏揉揉眉心,“彥山在你那裏怎麽樣?”
“吃好睡好,力氣不小,又沒有其他事情做,就跟我大小聲發洩過剩精力。雲橋如何?”
景萬裏輕擡下嘴角,“一切都好。”
“晚上我帶史小弟去看他。”
“這個時候,你不要生事了。等過兩天吧。”
像景萬裏,王明陽這些人被媒體跟拍很是平常,這個事情若不是因為牽扯史家兄弟,在他們眼裏根本算不得一件事情。他們也未開什麽新聞記者會,只在遇到記者或者狗仔跟拍采訪時澄清道,只是普通朋友,再造謠損害名譽,就要一紙訴狀将周刊告上審判席。媒體不甘心,尤其景萬裏鮮有傳聞,又找到陳錦琛,問他怎麽看,三人關系交好,到底知不知景萬裏的感情生活內幕。陳錦琛斜視一眼,只說:幫我跟萬裏和明陽說,他們寫訴狀的時候,記得帶我一個。
景萬裏看到這則報道的時候,正在史雲橋那裏。他難得下班早,離事情又已經過去了幾天,風頭不勁,就過來看看。史雲橋看來過的不錯,他進門的時候,史雲橋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看得還挺投入。
“你怎麽來了?”
景萬裏看一眼電視,看到陳錦琛漫不經心的笑容,在沙發上坐下,“過來看看你。怎麽樣?”
史雲橋無奈道,“除了無聊,一切都好。”
景萬裏笑笑,“再堅持幾日就好,你聯系彥山了嗎?”
史雲橋點點頭,“嗯,他在明陽那裏挺好,說想來我這裏,明陽不讓。”
景萬裏站起來,脫下西裝外套,摘下袖扣,把襯衫袖子卷到手肘處,“是不好,再過幾日,你吃飯了嗎?我做給你。”
史雲橋驚訝,“你會做飯?阿姨中午做了還有剩。” 做飯阿姨是景萬裏自己的阿姨,十分信得過,景萬裏中午一般不回去吃,阿姨就早上來給史雲橋做飯收拾,下午才回景萬裏那裏,景萬裏下班遲,時有應酬,晚上需要準備宵夜。
景萬裏打開冰箱,看看食材,“剩的就不要吃了,玉米龍骨湯,咖喱牛腩,西芹百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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