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挂心
史彥山強烈要求暫時放下學業,在家專心照顧史雲橋。“哥,港城只有我們倆相依為命,我不照顧你,還有誰能照顧你啊。”
“照顧我?你能幹嘛?燒水做飯,掃地抹櫃是一樣都不會,洗個碗都洗不幹淨。”
“起碼我能給你搭把手啊!你看你一只手倒水都不方便!我也能給你解悶兒啊,不然你一個人擱家待着多無聊啊。”
史雲橋壓根不理他,“史彥山,你天天逮着機會就不去學校,要不我幫你跟二叔說一聲,不要讀書了,你直接回家跟他學做生意,你看怎麽樣?”
史彥山被踢出門去上學,史雲橋也跟着一起下樓,“哥,你去哪裏?”
“反正沒事,我把幹洗的衣服拿回來,不麻煩阿姨去取了。”
史雲橋說的衣服,是上次參加陳錦琛婚禮時穿的那一套。店員幫他把衣服拎出來,史雲橋大概檢查了一下就拎着回去了。他把衣服從防塵袋裏掏出來挂在衣櫃裏,一個很小的袋子滑下來,裏面裝的是景萬裏的方巾。難怪那天晚上一直沒有找到,原來一起送去洗了。
史雲橋拿在手裏看了一會兒,把方巾放在背包的夾層裏,什麽時候還給景萬裏好了。
史雲橋的中午飯是叫外賣對付過去的,他吃了飯要睡會兒。晚上的時候因為手疼他睡得不是很踏實,醫生給了點止疼片,他都是能不吃就不吃,疼得不厲害就忍着。後來被阿姨做事叮叮咚咚的聲音吵醒。他平時上班中午不回家,阿姨都是下午才來給他打掃,做一頓晚飯。從他住在這裏,這個阿姨就在給他幫忙。她從內地北方來,手腳勤快,人也幹淨利索。史雲橋也是試了好幾個人才留下她。非要說有什麽缺點,就是這個阿姨特別的不拘小節,做事動靜大,說話嗓門也大。史雲橋本來想跟阿姨商量下,這段日子調整下做事時間,但是不行,阿姨不是住家的。并不是只有他一個雇主。
“史先生,你起了啊。”
兩個人很熟悉,史雲橋假裝責怪道,“你做事這麽大的聲音?我怎麽起不來。”
阿姨哈哈一笑,“午覺不能睡時間長,不然晚上又要睡不着,沒精神。”
史雲橋在沙發上坐下,他剛醒,還覺得有點昏昏沉沉的全身發軟,沒骨頭的靠在一邊,躺着躺着眼皮又開始有點打架。
“史先生?別睡了,坐好了,起來吃點水果。清醒一下。”
阿姨給他削了個果盤,一小塊一小塊的切好,旁邊放上幾根牙簽,史雲橋用牙簽戳着,有一口沒一口的吃着。
阿姨啧啧嘴,“哎呀,真是可憐。又遭罪又耽誤上班。”
史雲橋看看自己的手,“學校說算我工傷,白得一個月假期,我高興還來不及。”
阿姨一呵,冷笑着,“高興啥呀,成天就在家裏待着,要是有個女朋友還能多處處,培養培養感情。結果只有一個弟弟。沒了我,連頓家常飯都吃不到嘴,還高興。”
“那阿姨下次把您家小孫女兒帶來,我跟她培養培養。”
阿姨氣得要打他,“胡說八道什麽!我孫女兒還沒上幼兒園!”
史雲橋跳起來躲開,扶着門框,笑着說,“你看,阿姨,這就是陰差陽錯了。緣分不來我也沒辦法。求阿姨你心疼心疼我,不要再說我,快做飯吧,彥山都快放學了。”
但是史彥山放學卻沒能第一時間回家。
他一出校門就看到景萬裏站在外面,穿着白襯衫,最上面松開兩個扣子,西裝外套抓在手裏,另一個手指夾着煙。周圍的女學生一直偷看着小聲嘀咕,卻因為他全身都散發着很不愉快的氣息不敢上前搭話,“景哥?你怎麽來了?”
景萬裏舒緩了眉頭,笑道,“你哥哥沒有告訴你,之前約了今晚一起吃飯嗎?”
史彥山疑惑,“他沒說過啊。”
景萬裏為他打開車門,“可能是他忘記了,很久之前約的。先上車吧。”
“真的?哇,我好想出去吃飯,最近家裏的菜特別清淡!”史彥山跳進車裏。
景萬裏點頭,“你給你哥哥打個電話,問他現在在哪兒。”
史彥山擺擺手,“不用問,他肯定在家。撞斷了手的人,有什麽好到處跑的。”
史彥山的安全帶還沒來得及扣上,就被甩了個狠的。“景哥,你小心點!”
景萬裏剎住車轉過頭問他,“你哥哥怎麽了?”
“他沒告訴你嗎?他上個星期出車禍,左手骨裂了。”
史彥山的印象裏,景萬裏一直是溫文爾雅的,脾氣溫柔,說話和氣,總是帶着笑意。但是這會兒,景萬裏卻陰沉着臉,五官線條又變成冷硬的樣子,“景哥……”
“彥山,你哥哥在家,是嗎?”
“對啊,他傷了手在家休息,又不方便,不會到處跑的。”
景萬裏道,“你給你哥哥打個電話,确定一下。”
“景哥,”史彥山試探着問,“你們吵架了嗎?”
“沒有,但是,彥山,你願意幫我嗎?”
“不行,”史彥山果斷拒絕,“你剛才是在騙我吧,你根本沒有跟我哥約好。”
景萬裏習慣性的抿了下唇,“抱歉,彥山,我不想騙你,但是我确實有點事情想找你哥哥。”
“你可以自己找他!為什麽要通過我?因為我哥不理你了,是嗎?我不會幫你的。”
景萬裏點燃一根煙,“彥山,你年紀還小,你不懂。我當然可以找到你哥哥,你相信嗎?我現在給他打電話他一定會接,但是卻一定會說他很忙。”
史彥山一臉的不相信,景萬裏撥通電話,按了免提,史雲橋的聲音很快傳過來,“萬裏。”
“雲橋,下班了嗎?晚上一起吃飯,可好?”
“抱歉,萬裏,我這邊學生有點事,恐怕不能早下班,改天再說,好嗎?”
“沒關系,你忙。”景萬裏挂斷電話,“你看。”
史彥山雖然平時看着脫線,關鍵時刻倒是有腦,“我不知道你們到底為什麽這樣,但是如果我哥哥不想見你,一定有他的理由吧。在不知道這個理由之前,我不會随便幫你的。”
景萬裏把煙掐掉,贊賞地對他笑道,“彥山,你真是個好弟弟。今天的事情,我很抱歉,我送你回家,你最近住在你哥哥那裏照顧他,是嗎?”
史彥山點點頭。景萬裏專心開車,一句話也不說。史彥山一會兒看看窗外,又一會兒看看景萬裏的側臉,“景,景哥……你們出什麽事情了?其實,你跟我說,我可以幫你猜猜。”
景萬裏只輕笑着搖搖頭,“不用了。”
“那,你們是吵架了嗎?”
“沒有。為什麽這麽問?”
“既然沒有吵架,為什麽突然生氣,你不想知道嗎?”史彥山道,“我哥哥不是無理取鬧的人。”
正好車到了小區樓下,景萬裏平穩停住,“彥山,就是因為我知道你哥哥是很好的人,所以我想親自知道他的想法,而不是靠別人說,或者別人猜。不過,還是謝謝你,彥山。”
史彥山敲敲房門,“哥,你起來了嗎?”
史雲橋踢踏着把門拉開,“什麽事?”
史彥山感覺他要大禍臨頭,用手小幅度的指了指大門,“有人找你。”
景萬裏家的阿姨站在門口,對他微微彎下腰,鞠了個躬。
“阿姨,你怎麽來了?”史雲橋驚訝,連忙将人扶起來,迎到屋裏沙發上坐下。
景萬裏的阿姨跟史雲橋的不同,輕聲細語,語調溫柔,“景生說你受了傷,讓我來看顧你。”
史雲橋擺了擺手,“阿姨,這太麻煩你了。我傷的不重,也有自己的阿姨。”
“景先生說,你的阿姨是下午才來,讓我上午來給你收拾幫忙。”
史彥山像個鹌鹑一樣縮着腦袋,史雲橋瞪他一眼。又對阿姨笑道,“真的不用了,阿姨。你回去吧。”
“史先生,我是景家的傭人,今天也是景少讓我來的。”意思,景萬裏不讓她走,她就不能走。史雲橋嘆氣,到底是大戶人家的,幫傭都這麽有規矩。
“彥山,給阿姨倒杯水,阿姨你先坐一會兒。”
“史彥山,你跟我進來。”
史小弟往後退了兩步,“哥,我再不走,得遲到了。”
“你走啊,”史雲橋指着大門,“你今天敢踏出這個門檻兒,我讓你以後爬都爬不進來!給我進來!”
史彥山垂眉耷眼的跟着進了卧室,“哥,你聽我解釋。”
史雲橋心裏的火已經快燎原,氣焰直往上竄,“我讓你解釋,你說。到底怎麽回事兒!”
史彥山把昨晚跟景萬裏的事情說了一遍,忽略了晚上又傳了半夜簡訊的叛徒途徑,“就是這樣,我真不是故意的。”
史雲橋咬着牙,“你嘴夠快的啊你,要不要給你找個版面,讓你登個新聞啊。”
史小弟苦着一張臉,“你也沒說不能說啊。再說了,景哥跟你不是好朋友嘛,我也不知道你們倆在吵架啊。”
史雲橋被堵了個啞口無言,他是沒想到,景萬裏這麽磊落的一個人,居然會想到從史彥山這裏走彎路子。
他不勝其煩地擺擺手,“上學去吧,別跟這兒站着,看得我心裏堵得慌。”
“哎呀,哥,”史彥山讨好地握住他還在搖的手,小狗眼睛盯着他,笑眯眯地,“你跟景哥不要再生氣了嘛。”
史雲橋擡了下嘴角,平了平氣,“你又知道了?我說史彥山,你家搬太平洋邊兒上了,管得夠寬的啊你?”
史彥山晃晃腦袋,捏下史雲橋的手指,“我也是關心你嘛。”看史雲橋的臉色好了不少,又乘勝追擊,摟住他的胳膊,“這其中肯定是有什麽誤會!一定是誤會!不然景哥那麽好的人,當然了,哥你也是特別好的人,你們倆怎麽能吵架呢!”
史彥山本來以為就要萬事大吉,可以好好的走出家門,誰知道這句話不知道捅了史雲橋心裏哪個馬蜂窩。“你知道什麽?!”他大力甩開史彥山的手,自己也往後踉跄,本來就受了傷的左手一下子撞在房間矮櫃上,力道大的上面的小玻璃擺件都掉到地上摔碎了一地。
“哥!你手怎麽樣了?!又撞着了?!”
手骨尖銳地疼,史雲橋眼睛一瞬間都黑了,差點沒背過氣去,他用力喘了幾口氣,緩了好一下,才又恢複點清醒。史彥山想去扶他,又被他推開。史彥山急得直跳,“哥,是我錯了,你別氣了,我帶你去醫院吧。”
史雲橋身體靠在牆上,咽了下口水,額頭上的汗順着往下,途經過眼角,裏面的鹽分腌得他眼眶和眼球一起紅。
“你知道什麽東西,就成天這個好那個不好,你懂識人嗎?懂看人嗎?連我都能看走眼,你就這麽篤定?成天光長個子不長心,你特麽除了添亂,還能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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