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大白

景萬裏接到電話的時候正在開會，他跟阿姨說好一定第一時間告訴他情況，所以手機沒有靜音也沒有交給秘書，就放在自己的手邊桌子上。響了之後，第一時間接了起來。

他本來以為最壞的情況，也不過就是阿姨被史雲橋拒絕，被趕出門。結果阿姨說，“景先生，史先生好像跟他弟弟打起來了。”景萬裏當場宣布散會，司機也沒叫，直   接自己開車往史雲橋家去了。

好在路況不錯，他一路開得飛快，路上闖了幾個紅燈，車橫停在樓道口就往樓上沖。

“阿姨，是我，景萬裏。”

“景生，你去看看吧，有一陣子沒動靜了。”

“雲橋？彥山？我是萬裏。”景萬裏敲敲門，裏面一點動靜也沒有，“雲橋！你說話！彥山！幫景哥把門打開！彥山！雲橋！”他擰上門把才發現門沒鎖。

兄弟兩個人一個在旁邊站着，右手摁着左胳膊，身體還微微發着抖。一個在床邊坐着，垂頭抹眼淚。除了地上砸了個玻璃，其他的都挺好，不像有動過手的樣子，景萬裏稍微松了口氣。

他走到史雲橋身邊，想看下他的手，被史雲橋躲開。景萬裏強硬地拉過來，石膏已經裂縫。“我送你去醫院。”

“你放開。”

“別任性！”景萬裏有點動氣，壓着聲音，“你跟誰生氣，也不要拿自己開玩笑。”

史雲橋不怕，盯着他的眼睛，一根根掰開他的手指，一字一頓道，“我讓你放手，景萬裏。”

景萬裏抓住他的上臂，比剛才更用力地握住，“史雲橋，我不想再像上次一樣對你動粗。我希望你能聽話。”他沒回頭，跟史雲橋對視，“彥山，別哭了。我們一起送你哥哥去醫院。”

史彥山捂着眼睛站起來，抹了一把眼睛，他眼睛都哭紅了，癟着嘴巴一抽一抽地，“哥，我們去醫院吧。”

史雲橋看到他的樣子也心疼地不行，這個弟弟他從小一直帶着，除了他那幾年荒唐，幾乎是看着他長大，他掙了下手臂沒掙開，瞪了景萬裏一眼，景萬裏知道他是答應去醫院了，才松了手。

史雲橋用右手摸了摸弟弟的臉，“對不起，彥山，我是不好，亂沖你發脾氣。”

史彥山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淚，差點又要決堤，他咬緊嘴唇，心裏的委屈酸澀沖得他喉嚨發緊，說不出話，只好抱住史雲橋拼命搖頭。

最後還是景萬裏開車送他們去的醫院，重新拍了片，還好骨頭裂縫沒擴大，醫生把幾個人都教訓了一頓，把石膏敲了，重新打。

史彥山在裏面陪着史雲橋，景萬裏就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等。

“記得小心點，本來傷的不厲害，一個月就能好的。別鬧嚴重了。”兄弟兩人乖巧地點點頭，醫生看着兩個人相同的點頭幅度，忍不住笑了。“沒事了，你們可以回去了。”

史彥山默默地幫史雲橋把東西拿好，又扶他起來。

史雲橋轉過身，握住他的手，“彥山，你還生哥哥的氣嗎？”

史彥山低着頭，眼睛盯着自己的鞋面，“我沒生氣。”

史雲橋道，“對不起彥山，在我心裏你一直很好。我們兄弟姐妹不少，我最疼的就是你。之前我說的都是氣話，你不要怪我。”

史彥山聽了只想再大哭一場，他從小那麽崇拜史雲橋，甚至喜歡史雲橋，結果史雲橋小時候揍他，這麽大了還罵他。平時雖然史雲橋也經常對史彥山不耐煩，但是剛才哥哥紅着眼睛看着他，罵他只會添麻煩的時候，史彥山心裏想，可能他的哥哥真的是讨厭他也說不定。

史雲橋動作輕柔地幫史彥山擦掉眼淚，他嘴角帶笑，眼角小垂，“我不是跟你生氣，我是氣我自己自作多情。”

史彥山擡眼看他，眼裏有顯而易見的不明白。

史雲橋拍了下他的手，“我喜歡萬裏，但是他好像并不像我一樣喜歡我，所以彥山，不要再說他的好了。”

史彥山怔在原地，眼淚都收住了，他抖着唇，不敢置信地喃喃道，“你，你喜歡……景哥……”

史雲橋苦笑一下，“是啊。彥山，我告訴你原因，但是你不要告訴別人，知道嗎？”

“哥，你，你為什麽喜歡他，你為什麽，要，要喜歡景哥呢？”

“我也不知道，反正發現的時候已經喜歡了。但是，他已經有別人了。”

景萬裏看兩人出來，趕緊站起來贏，“我問了醫生，醫生說沒事的。多小心就好。”

史雲橋點點頭，明朗地笑道，好像兩個人從沒有過這段日子的隔閡，“真是麻煩你了，萬裏。”

景萬裏沉聲道，“我送你們回去吧。”

史彥山站在後面發愣，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景萬裏。史雲橋拐他一下，“彥山，走了。”

“彥山怎麽了？”

史雲橋攤一下手，假裝無奈，“可能還在怪我罵他。小孩子心性。”

史彥山游魂一樣跟着出了醫院大門，景史兩人都坐進車裏，他還在那邊車旁邊站着，景萬裏從車上下來，關心道，“彥山，上車呀？發什麽楞。”

史彥山木愣愣地說，“我要回學校。”他看了一眼景萬裏，眼眶迅速泛紅，“我……我還……沒請假，我要回學校上課，我要回，回學校。”

“別上課了，回頭讓你哥哥幫你請假，”景萬裏勸慰，為他打開車門，“沒事的。我送你們回家。”

史彥山往後退了兩步揮舞着手臂，大聲喊，“我說了我要回學校！！！我要回學校！！！”

“彥山……”

“沒關系，”史雲橋打斷景萬裏，從車裏伸出頭，“讓他回去吧。彥山，到了學校給我打個電話。”

史彥山咬了下嘴唇，轉身跑了。

“萬裏，我們走吧。”

史雲橋坐在車裏，看着窗外。心裏想，也許他快失去史彥山這個弟弟了，以後史彥山不會再纏着他撒嬌，抱着他的腰說話，總是挂在他的肩膀上時時刻刻粘着他。自己好像總是太過自信，對景萬裏也是，史彥山也是。結果景萬裏用張家生讓他空歡喜一場。史彥山也扭頭就走不想多看他，不管是誰，好像是男的就是原罪。

史雲橋扭了下頭，只能看到景萬裏的小半個側臉，景萬裏開車的時候很認真，下颚線分明銳利，唇薄色深，鼻梁高挺，開車的時候眉心會稍微皺起來，襯得專注的眼神更深邃。“怎麽了？”

沒想到被逮個正着，史雲橋笑着搖搖頭，斜靠在車後座上，“沒什麽。”

“今天彥山看上去很傷心，你們怎麽了？”

史雲橋撥了下頭發，“你也知，我脾氣很差，我今天多罵他幾句，就把他罵哭了。”

景萬裏道，“彥山還是個孩子。”

史雲橋擺下手，“你說話倒是跟我爸爸很像，總是彥山是弟弟長，你要照顧他短。”他又看向窗外，眼神有點茫，“我以後不罵他了。”

景萬裏送他到了樓下，“我就不上去了，阿姨還是留給你，她還在樓上等你。”

史雲橋點點頭，“好吧，謝謝你。”

“雲橋，”景萬裏叫住準備下車的他，“我不知道為什麽。”

史雲橋的手扶在開門鎖上，“什麽為什麽。”

“我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麽，讓你突然疏遠我。”

“沒有啊，”史雲橋轉身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笑得露出虎牙，“你怎麽會這麽想？”

景萬裏不被他的笑容欺騙，眼神深邃，表情深沉，“不管怎麽樣，我想你可以告訴我。雲橋，我，我很珍惜你這個，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