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相愛

史雲橋早上還未睡醒,就接到王明陽的電話,“晚上一起吃飯?”

“又吃飯?”史雲橋笑了一下,“自從認識你們,總是在吃飯。”

王明陽也笑了,“你又不喜歡玩,除了吃飯哪裏還有什麽其他的。”

史雲橋答應了,王明陽說了一聲晚上我去接你,就挂了電話。

“你的手,到底什麽時候好。”

“快了,再兩天就能拆石膏了,本來就不厲害。”兩個人說着話進了包間。

史雲橋打開門楞在那裏,景萬裏從位置上站起來。

王明陽輕推了史雲橋一把,“怎麽不進去?站着做什麽?”

史雲橋緊挨着門邊的椅子坐下,“彥山呢?”

王明陽大手一揮,“他在家呢,大人的場合,帶個孩子不合适。坐那麽遠做什麽,過來。坐這兒。”

史雲橋又再起來,只好在那邊坐下,景萬裏,王明陽,史雲橋,三個人一人隔着一個空位,挨排坐下了。

景萬裏道,“你今天又有什麽名堂。”

王明陽指着他對史雲橋抱怨,“你看他這個人,實在太不會說話。我好心喊你們吃飯,他說我搞名堂。”

史雲橋望了一眼景萬裏,兩個人同時把眼神調轉開。

王明陽落在眼裏,只笑着對景萬裏道,“對了,我前幾日遇到了張家生。”

景萬裏回了神,晃了一下才答道,“哦,他怎麽樣了。”

“看上去挺好,沒了前一段日子愁眉苦臉的樣子。”

哐當一聲,是史雲橋把碟子弄到地上摔碎了。

景萬裏剛要起身,又強摁着自己坐下去,“沒事吧。”

“沒,沒事,”史雲橋彎下身要撿,王明陽攔住他,“別撿了,你左手不方便,讓服務生收拾就好。你別坐這了,換到那邊去吧。小心割到你。”

“不用了,”史雲橋擺擺手,“我小心點,沒事的。”

王明陽站起來,拉他的手,把他從座位上拉起來,“又不是沒有地方坐,今日就我們三個。”

史雲橋在景萬裏身旁坐下,服務生就進來起菜了。王明陽道,“幫我們把酒開好,拿上來。”

景萬裏不贊成道,“雲橋還有傷,喝酒做什麽。”

王明陽啧了一聲,“他不喝,我們兩人喝就是。”

酒上上來,是上次史雲橋請王明陽時候的白幹,王明陽端詳着酒瓶子,“上次我都沒能仔細嘗嘗到底是什麽滋味,都讓雲橋一個人喝了。這次,萬裏,我們倆一起好好試試。”

王明陽幫二人滿上,史雲橋舉着酒杯子,“給我也來一點吧。”

“那你可得問萬裏,不然他要罵我。”

史雲橋沒看景萬裏,只固執地舉着杯。景萬裏也眼觀鼻,鼻觀心。

王明陽笑着給他倒了一點,“這可不要怪我了。”

幾個人喝了幾巡,景萬裏還算有節制,王明陽跟史雲橋兩個人觥籌交錯,你來我往,直贊好喝。景萬裏攔住王明陽又要倒酒的手,“好喝也不能這樣喝,你們喝太多了。”第二瓶都要見底,全是他們倆喝的。

史雲橋推開他的手,“不要你多事,要你管。”

王明陽也醉醺醺地眯着眼,“我還沒說你,你有了伴侶也不告訴我,我還是聽雲橋說才知。”

“又在胡說,我要是有了愛侶怎麽會不讓你曉得。”

王明陽指着他,“那為什麽我們雲橋以為你有了伴侶,傷心成那樣。你在騙他嗎?”

景萬裏楞在當場,史雲橋兩頰通紅,也指着他對王明陽道,“他就是在騙我!我以為他喜歡我,滿心歡喜從B城回來,結果,”史雲橋抹了一把眼淚,“他就是騙我,騙我以為他喜歡我,騙得我也喜歡上他。”

他右手手肘撐在桌子上,身體往前傾,身子一歪,倒在景萬裏地懷裏。史雲橋越說越傷心,眼淚簌簌往下掉,景萬裏只能看到他埋下頭,露出的一截後頸。景萬裏覺得自己像在做夢,王明陽是他臆想出來的,史雲橋不過是他的幻覺。他們的聲音好像從遙遠的空中傳過來,到了自己的耳朵裏已經被阻隔了很多層。但是這周圍的一切都虛假的讓你覺得很真實。

“我不知道到底怎麽了。張家生一回來就全變了。”

王明陽要蹲下來,景萬裏以為他是沒坐穩,趕緊用手扶他。因為他一動,懷裏的史雲橋腦袋一下子磕在桌邊,痛得哼了一聲。

景萬裏幫他揉了兩下,王明陽順勢坐到地上,“那你為什麽還中意他?”王明陽捧着史雲橋的臉,“我就不行嗎?”

史雲橋拍開他的手,眼睛盯着他,“不行!就是不行!”

景萬裏怕他彎着身體壓迫到胃,把他扶正在位置上坐好。又去把王明陽從地上拉起來。

王明陽呵呵傻笑,“萬裏,是你啊。”

景萬裏使勁,說話有點咬牙,“你喝多了。”

“雲橋心儀的人,是你啊。”

景萬裏不搭話,把王明陽放在椅子上,“是我。”

王明陽拉着他手,“他喜歡你,你不要騙他。”

“我沒有騙他。”

“你不要騙他,惹他傷心。”

史雲橋伏在桌上,臉埋在手肘裏,不知是昏睡過去,還是怎麽了。景萬裏看了眼他的頭頂,發絲柔軟的垂着,“我真的沒有騙他。”

王明陽好像有點沒聽懂,頓了一下又笑了,他醉意朦胧,口齒含糊,但是景萬裏還是聽清了,“我知你中意雲橋。萬裏,我早說過你是我萬裏無一的好友。但是我也是你的朋友啊,萬裏。你懂嗎?”

史雲橋幹嘔了一聲沖出了包間,景萬裏連忙追上去。

史雲橋頭腦發昏,已經找不到七彎八拐的洗手間。只朦胧地往來的方向跑,一跑就跑出了大門。景萬裏找到他的時候,史雲橋正手撐着臺階嘔吐,他只有一只手能使力,整個人站的不穩,有點搖搖晃晃地。景萬裏沖上去扶住他,讓他後背靠着自己的胸口,史雲橋吐的厲害,額上的青筋都冒出來,眼淚混着汗,順着臉往下流。

一直到這時候,景萬裏好像才從夢境裏掙紮過來,真切地感覺到自己的腳踩在地面上。景萬裏顫抖着嘴唇在史雲橋不停撲閃地睫毛上吻了一下,唇齒間都是鹹鹹的味道,他說,“對不起,雲橋,對不起。”

史雲橋漱了口,靠在那邊喘氣。景萬裏把他抱在懷裏,不斷親吻他額角太陽穴。史雲橋一開始還推了幾下,最後用手圈住景萬裏的背,埋首在他懷裏,無聲地哭了。

“對不起,我從來不知。”

“不知你有這樣的誤會,也不知你心意。”

景萬裏心裏的酸意直沖眼底,逼紅眼眶,“更不知你這麽難過的一個人撐這麽久。對不起,雲橋,對不起。”

史彥山睡到半夜被哐哐砸門聲吵醒,被吓了一大跳,他貓着腰趴在門板上,屏住呼吸從貓眼上往外看,只能看到一個黑色的頭頂。

“……你……你誰啊……”

門外的頭頂擡起來,緋紅的臉頰,濕潤的桃花眼,眼角下有一顆紅色的小痣。

史彥山連忙把門打開,差點被酒氣沖一個跟頭,“王明陽?怎麽是你?你喝成這樣,怎麽一個人回來的?”

王明陽站在門口脫了鞋,撐着鞋櫃對史彥山一笑,“彥山,這次,我們倆是真的要失去你哥哥了。”

“你胡說什麽,他是我哥哥。”

王明陽靠在門邊上,扯了下嘴角,“是啊,你們總能陪在他身邊的。也就只有我才是真的失去他。”

“你不要再說瘋話了,”史彥山把他拽進屋,“一身的酒氣。”

王明陽轉過身子,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小彥山,你哥哥要和你景哥在一起了。”

史彥山摔開他的手,王明陽被他甩了個踉跄,“你喝多了!盡在胡說!景哥有喜歡的人了。”

“對啊,就是你哥哥,史雲橋啊。”王明陽笑了,“你哥哥喜歡萬裏,萬裏又喜歡你哥哥,當然要在一起的。”

史彥山瞪着眼睛,“你騙我!”

王明陽摸了下史彥山的臉,呵呵地笑,“你沒有看到,我走的時候,他們倆就在門口抱着,周圍那麽多人也不管。”他笑意滿滿,神情生動,好似在回想有趣故事,“可能還接吻了?我沒有看清。”

因為我一眼也不敢再多看。

史彥山抖着手,“你騙我!我不信,我要給我哥哥打電話!”

王明陽一把奪過他的手機,腳下用力一勾,史彥山被他勾倒,兩個人一起摔倒在地板上,手機砸在一邊。“你幹什麽!你放開我!”史彥山踢着腿,撐着王明陽的胸口要站起來。

王明陽翻個身,壓住史彥山在身下。一手壓住他做亂掙紮的手,一手鉗住他的下巴,他的呼吸帶着醉人的酒氣,手上是不能掙脫的力度,語氣平淡,眼神發光,“小彥山,我們不是說好了,要一起放棄你哥哥的嗎?我走出了第一步,你也快點長大,好不好。”

景萬裏背着史雲橋上樓。

“雲橋,醒醒,你鑰匙在哪裏?”

史雲橋沒吭聲,景萬裏想把他放下,卻被史雲橋收緊胳膊,用力抱住脖子,“不要,萬裏,不要走。”

景萬裏輕聲哄他,“我不走,我找鑰匙。”感覺到史雲橋的力氣放松了些,景萬裏把他放下來,在他的口袋裏摸索。史雲橋的頭還埋在他的肩窩,因為醉酒變得軟糯又帶着點黏糊的聲線一直輕喚,“萬裏,萬裏……”

上一次送喝醉的史雲橋回家,他們不過剛剛相識,史雲橋還十分抗拒地推開他。如今,他整個人黏在景萬裏的身上,整個人又輕又軟,呼吸灼熱,嘴唇不時地輕擦過自己的頸項,秋初夏末,醇香酒氣在狹窄的樓道裏蒸騰。景萬裏覺得自己也要憨醉。

将史雲橋抱進房裏,在床上放下。景萬裏想轉身去給史雲橋洗個毛巾,擦把臉。剛一轉身,感覺自己的衣角被人拽住。

史雲橋不知什麽時候睜開了眼睛,眼神迷蒙地看着他,“你要走了嗎?”

景萬裏握住他的手,“我不走。”

對方的眼底起霧,汪着一潭名叫深情的湖,湖水倒影景萬裏的臉,史雲橋不說話,只垮着嘴角,手指上的力道卻不松懈,拉着景萬裏的衣衫,上衣都被拉出褲腰。景萬裏用了點力氣,才把他的手指拉開。

史雲橋幾乎要哭出聲,“萬裏……萬裏……”

景萬裏後退兩步在床邊坐下,抱住史雲橋的頭,讓他枕在自己的大腿上,輕輕地撫摸這史雲橋有點汗濕的頭發,一下一下的,從頭皮到發根,又順到發絲,“乖,睡吧,我會一直陪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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