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交心

史雲橋揪着他的褲子,慢慢地睡着了。景萬裏靠着床頭,看着他的睡顏,本來是靜谧美好的氣氛,他卻內心難安。景萬裏又一次撥通王明陽的電話,還是無人接聽。

史彥山動了下身體,推了下王明陽的肩膀。地板太硬,身上的人太重,硌得他背疼,“你的電話又響了。”

王明陽沒有動作。史彥山又重複一次。

王明陽擡起頭,在他腦門上親了一下,又埋首在他肩膀,“好彥山,讓我休息一下。我現在誰也不想理。”

“嗯。”

“乖。”

王明陽沒有看到他漲的通紅的臉,還有他到處飛轉,黑漆漆的小狗眼睛。

史雲橋醒過來的時候,景萬裏手還搭在他的肩頭,自己卻睡過去了。陽光刺眼,史雲橋一睜眼就覺得眼睛被激出生理性淚水。他想起來,卻被按住肩頭再次躺下去,眼前又變得昏暗,是景萬裏遮住了他的眼睛。景萬裏帶點沙啞的嗓音從頭頂上傳來,“适應一下,小心傷了眼睛。”

史雲橋呼吸輕緩,景萬裏感覺到自己的手心好像有一根羽毛在撓,是史雲橋不停眨的眼睛,睫毛一下下地掃着,掃得景萬裏從手心到心裏都癢了起來。

史雲橋支支吾吾地,“你怎麽在這裏。”

景萬裏捏了下眉心,“你昨晚喝醉了,我送你回來。”

史雲橋挪了一下腦袋,“是,是嗎?我不太記得了。”

景萬裏看他好像一個蝦米一樣蜷在那裏,縮了一下,又蜷得更緊,低沉地笑了一下,“你喝醉了,自然是不記得了。”

“我想起來了。”

景萬裏松開了手,史雲橋從他腿上爬起來,他的頭發淩亂,頭頂有一撮毛飛起來,臉上還有壓着的紅痕。眼角下垂,神情無辜,臉龐在日光下泛着白膩的光。

他躲避開景萬裏的眼神,只盯着自己的手指,“又,又麻煩你了。”

“不要緊。”景萬裏稍微直起身體,因為整夜沒有姿勢變動,大腿發麻,他忍不住皺了一下眉。就看到史雲橋的臉泛起紅潮,兩只手糾纏在一起扭來扭去。

“我,我先去洗漱。你再坐會兒,等好點的吧。”

景萬裏握住他的手,往後一拉,将史雲橋拉到自己眼前。史雲橋為穩住身體,下意識撐住景萬裏的胳膊,兩個人眼睛對着眼睛,鼻尖對着鼻尖,呼吸交融。

“喝醉之前的事情,你還記得嗎?”

史雲橋眨下眼睛,“你說的,是什麽事情。”

景萬裏圈上他的腰,“家生的事情,你應該知道了我和他并沒有複合。”

史雲橋雙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很輕地開口說,“所以,你确實是中意我,不是我會錯意,是嗎。”

景萬裏嘆了一口氣,“我不知你為什麽會這樣想,你能看出我的心思,卻又誤會我跟家生舊情複燃。”

史雲橋控訴他,又為自己的無理覺得害羞,“他住在你那裏。”

“你應該知道,我不在怡園住。”景萬裏解釋,“怡園之前是為他買的房子,他有困難,我就安排他住在那裏。現如今已經賣掉了。”

史雲橋咬咬嘴唇。

景萬裏笑了一下,史雲橋感覺到他胸腔的震動,“我還沒問你,我有會錯意嗎?雲橋,你是否中意我?”

史雲橋看着他,然後閉上眼睛,很輕地在他的嘴角吻了一下。景萬裏動了一下腦袋,想吻上他的唇。史雲橋捂着嘴躲開。

“不行,我,我還沒刷牙。”

兩個人并排站在鏡子前刷牙。眼神不經意的在鏡子裏對望。史雲橋有點窘迫,低着頭洗臉。景萬裏又看到他露出的纖細頸項,就和昨晚一樣,潔白細長,透出脆弱。他忍不住低下頭在他的發根處輕輕吻了一下。

史雲橋像觸了電,猛得擡起頭後退了兩步。本來不算大的眼睛瞪得溜圓,甩了景萬裏一臉的洗臉水。

景萬裏正在想是否自己太過唐突,就算到他們這個年紀是不是也還是應該遵循約會,牽手,親吻的必要規則。史雲橋就撲上來摟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臉上印了一個吻。把他的臉沾得更加濕漉漉的。

史雲橋看着他,“萬裏,我是不是還沒醒酒。”

景萬裏攔住他的腰,擡起史雲橋的下巴,在他嘴唇上親了一記,與他交換一個深吻。舌頭舔着他的唇峰,描繪唇形。史雲橋呼吸急促,手揪着對方的衣領,整個人有點不自覺的發抖。

兩個人喘着氣,額頭抵着額頭,史雲橋眼睛明亮,景萬裏又吻在他的眼皮上,感覺到史雲橋眼珠子不安地快速轉動,景萬裏嘴唇還貼在他的眼睛上,嘆口氣道,“那就這樣醉下去。”

史雲橋從未洗過這麽長時間的臉,等兩個人從浴室出來,已經過了半個鐘。

史雲橋看着整理儀容的景萬裏,不舍道,“你今日還要上班嗎?今天周末。”

景萬裏搖搖頭,“今天不去了,但是,我得去找明陽。”

“我和你一起去。”

景萬裏抱他一下,“不用,昨晚他不是說給你聽,是為了說給我聽。該我親自登門。”

景萬裏敲門的時候,王明陽跟史彥山還在地板上睡。史彥山踢了王明陽一腳,王明陽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有人在敲門。”

王明陽翻個身躺在地板上,“就說我不在。”

“你怎麽知道是找你?”

王明陽閉着眼睛呵呵笑了一下,“是萬裏,告訴他我不在,但是不必擔心。”

史彥山按照王明陽說的打發景萬裏,景萬裏透過他看了一眼屋內,也不拆穿,只道,“那你幫我告訴他,讓他記得聯系我。我有很多話想跟他說。”

史彥山點頭答應,看到景萬裏進了電梯,才關上門。

王明陽躺在沙發上,“他走了?”

“走了。”史彥山在沙發前蹲下,“你們出了什麽事?”

王明陽閉着眼睛,嘴上挂着漫不經心地笑容,沖史彥山擺擺手,“小孩子不要多問,過些日子就好了。”

然後感覺史彥山的指尖從他的眼角劃到下巴,“你臉上有淚痕。”

王明陽睜開眼,就對上史彥山的眼睛,他的眼神和語氣都是肯定,“你昨晚哭了。”

王明陽呆愣片刻,沖他笑了,“昨晚我成功撮合你哥哥和萬裏在一起,被自己的偉大精神感動哭了。”

史彥山捏住他的臉,“你又騙我。”他的力氣不小,王明陽的臉都被他捏得變了形。“景哥是想來向你道歉嗎?”

“他哪裏需要向我道歉。”

“你喜歡我哥哥,而你們是朋友。”

王明陽拉下他的手,“他未有任何對我不起的地方,無需向我道歉。我也不需要他的感謝。”

史彥山真誠地望着他,“王明陽,原來,你個好人。”

王明陽捏住他的鼻子,看他的臉不高興地皺起來,“不需要你幫你哥哥來給我發卡。”

景萬裏被王明陽拒之門外,只好又回了史雲橋那裏。是史雲橋的阿姨給他開的門。

“景先生你來了。”

景萬裏點點頭,“你好,雲橋呢。”

阿姨努努嘴,“看電視呢。”

史雲橋趴在沙發上,探出身體,右手撐在沙發背上,左手順勢垂着,“你怎麽又回來了?”

景萬裏扶住他,“小心再摔了,”敲了下他的石膏,“是不是可以拆了,下午我陪你去醫院。”

阿姨招呼他,“景先生喝點水。”

景萬裏道了謝,端起水杯喝了一口,“你在做什麽?”

史雲橋指指電視機,“看電視,你找到明陽了嗎?”

有阿姨在,兩個人未靠得太近,一人在沙發一頭坐着。好在史雲橋家裏小,沙發也只是普通的兩人座沙發,也未距離太遠,“他在彥山那裏。應該都好。”

史雲橋皺眉,“應該?”

景萬裏長出一口氣,“他不肯見我。我們先給他一點時間。”

以前做朋友時,聊天談地,總有說不完的話題,如今關系更近一步,兩個人卻好像陷入無話可說的境地。都只盯着電視看。電視裏上演輕松無聊的肥皂劇。男女主角明明互相傾心,卻你不說,我不說。只不停試探揣度對方心意。女主角與同事出行被男主角偶然遇見,順理成章誤會對方已經是一對男女朋友。現在正拉着自己的好友喝酒,不斷傾吐自己的傷心。

史雲橋看着看着,噗嗤一聲笑出來,“這兩個人真是無聊,居然這樣也可以演上這麽多集。”

景萬裏用手支腮,靠在沙發扶手上,看着史雲橋亮晶晶的笑臉對他挑了一下眉,“是嗎?你也覺得無聊嗎。”

史雲橋聽懂他的話外音,氣惱道,“你也無聊!”

景萬裏笑了,唇角上翹,幹脆地承認,“我是。”

史雲橋嘀咕一聲,“厚臉皮。”繼續扭頭看電視。

過了一會兒,他感覺到自己的手指尖被觸碰到。他低頭看,自己手指修長細白,景萬裏也同樣,都是不做勞事的手,但是對方的指節卻比自己粗上許多,手掌也更加寬厚。深煙灰色的沙發上,景萬裏五指張開,大手虛放在上面,自己的手只随意的下垂擺着,兩個中指的指尖碰在一起。

他還打着石膏,手掌也被包裹住一半。景萬裏的手動了動,然後勾住了他的小拇指。

景萬裏的目光還在電視上,口氣平靜地評價道,“好在男主角的朋友是個明白人。”

史雲橋嗯了一聲,眼睛也轉回電視上,“他們倆人能認識他真好。”

兩個人吃了午飯,景萬裏問史雲橋要不要睡一會兒。史雲橋早上本來起的也晚,不肯多睡。兩個幹脆出門去醫院了。

醫生誇史雲橋恢複的不錯,休息室裏有個電視,在播跑馬賽。史雲橋一直盯着看。

景萬裏笑道,“你喜歡騎馬?”

史雲橋搖搖頭,“我不會騎馬。”

景萬裏有些驚訝,港城地小,娛樂活動不算特別多。跑馬絕對是很受一些略有資産的年輕人歡迎的項目。史雲橋在港城多年,居然還不會騎馬。

“那你平時都做些什麽?”

石膏已經拆好,史雲橋低頭活動着手指道,“在家裏看電視,寫教案,彥山要是去我那裏,就我們倆一起打發時間。”

“不無聊嗎?”

史雲橋不在意道,“還好吧。”

景萬裏稱醫生轉身收拾東西,在史雲橋的頭頂親了一下,“等你手全好了,我教你騎馬。”

我的雲橋,原來一直這麽孤獨的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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