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番外
作者有話要說: 從70-84章,基本算是寫崩了。大致內容是女主掉到史前神界去,用爛俗的紅塵故事探讨了一下爛俗的哲學內容。
沒有強迫症的朋友,可以直接跳到85章開始看,應該不影響閱讀的連續性。
給昨天的劇情打個補丁吧,好像很多人沒看懂的樣子……
總之天魔就是這麽個東西,師姐覺得自己會被“抹殺”,就是這麽個原因……
啊啊啊寫出來感覺好中二好羞恥啊。
“瀚海?天魔?”
青墟城中天香樓上, 倚馬千言手捉夜光杯,靠在欄杆上俯視城中夜景。目光落到街道對角小樹林中時,便已明白天香樓這位對他橫看豎看都不順眼的老管事,今日為何要來殷勤宴請他。
因他帶來了樂韶歌的消息, 水雲間凜香主香孤寒似是萌生了前往瀚海同天魔搶人的念頭。
水雲間諸位長老自知鞭長莫及, 管不住自家這只出籠鳥了, 只好未雨綢缪, 先找知情人來打探打探瀚海吉兇、天魔虛實, 好為凜香主此行做些準備。
瀚海啊, 倚馬千言心中百味雜陳——時光輪回千百劫之後, 世人的目光終究還是再一次投注到瀚海廢墟之上了。
他一時竟有些後悔享用了天香樓上這麽多奇珍異寶——雖說不懂人情往來對創作反而常常有好處, 但對作者本人就純然只有害處了。身為一個長袖善舞的寫手, 拿人手短這種基本規矩, 倚馬千言還是遵循的。
此地密談,想必凜香主也能盡收耳中。倚馬千言想, 算了,就當是說給這位小天真聽吧。
“瀚海啊, ”他一言難盡的回憶着, “要說明白瀚海是什麽,就得從宇宙的本源說起了。”
最初宇宙是一片海,而後,海的中央生出了一株蓮花。蓮花吸納了海中精華,漸漸成為獨立的陸地。最上層的花化作天龍境,中層的花苞和蓮葉化作戰雲境和香音境,最底層生在黑色淤泥裏的根莖,則化作了幽冥境。
漫長的時光裏,宇宙只由這四境和四境裏生活的天人們組成。
然而幽冥境因身處最污穢的土地, 常與其他三境發生戰争。戰争的慘烈,讓天人們開始對生死産生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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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們聯合起來,開始攪拌大海,想從中提煉出更多的精華,煉化成可以讓他們長生不死的靈藥。
過程中,六界誕生,靈魂化育,無數先天法寶現世……最終,天人們如願得到了可令他們永生的甘露。
至此,天人們認為大海裏一切精華都已耗盡,剩下的只是無用的殘渣。便如荒漠般再也孕育不出任何寶物,于是便将大海的殘餘堆積到六界中央,稱之為瀚海。
但是天人們沒有料到的是,陰陽相生,禍福相依。世間萬物有生必有死,有創造必有毀滅。
他們強行煉化出了永恒,便也同時放出了可斬斷永恒的,絕對的毀滅意志。
——天魔自瀚海中,現世了。
世間魔物數不勝數,卻唯此物被稱作“天魔”。是因他和創世之蓮一樣,誕生在宇宙的意志之下。
比起生靈,他更像是一件武器。一件滅世的武器。
“那幫子天人嘛,就和你們水雲間差不多。什麽好東西都不缺,壽命還是永恒。每日裏美酒香煙歌舞升平,驕奢淫逸得很。”倚馬千言對此顯然欣羨追懷不已,“至于那個天魔,住在人稱殘渣的瀚海裏。既沒有靈魂,也沒享受過人生,一出生就被設定好了,唯一的使命就是滅世,當然是又剛健又敬業——他不懂享受,當然剛健;沒自己的追求,當然就敬業。”
這一交鋒,天人便潰不成軍。
世界開始崩壞了。
“照先生這話說來,天魔如此勢不可擋,那四境六界,豈非只有滅亡一途可走了?為何還會有你我之今日?”
“這話就錯了,誰說宇宙只能有一條路可走?宇宙蘊含一切可能。在這一條路上世界滅亡了;在另一條路上,世界就未必滅亡了。也許你我恰好生在那個沒有滅亡的世界裏呢。”
“……”畢竟是修行人,這種解釋還是聽得明白的,“原來如此——經上動辄便說‘一切過去未來’。過去不就是過去嗎,為何要加上‘一切’。原來還有這種玄機。”那人豁然開朗,感慨了一陣,又道,“如此說來,你我所在的世界不曾滅亡,難道僅僅是因為幸運?”
“也并不只是因為幸運。弄明白天魔是什麽,怎麽對付他也就呼之欲出了。萬物有生必有滅,此是定數。然而生與滅卻未必同時,由生至滅中間,還有漫長的繁盛與衰敗。天魔是滅世殺神不錯,可他驟然現世,究竟是因為生滅之定數,還是因為天人貪得無厭,煉化出了甘露,提前透支了宇宙的生機?”
“先生是說——”
“也許,只要天人舍棄永生,放棄甘露,世界就不用提前滅亡了。”
“那麽天魔——”
“天魔嘛,宇宙意志的産物而已。宇宙生機緩過來了,不急于滅世了,他就彷徨無所事事了呗。但那麽大一尊毀滅神矗在那兒,誰都不知他何時又要勤奮起來,也夠滲人。所以天人們依舊得想辦法對付他。”
存在之物可被毀滅,但這世上确實也有無法戰勝、無法毀滅之物,那就是毀滅本身。
天人們追求永生。然而只有毀滅本身,才是永恒和絕對的。
天魔一經現世便永不會被消滅。
直到宇宙寂滅之日,存在和毀滅重歸于一。
“天人們意識到了這一點,于是犯下了世間最愚蠢的錯誤。”倚馬千言啜了口酒,頗為遺憾的說道,“四境八部天人付出了巨大的代價,把天魔拆解了。把他的肉身、智識、神力、位格分別鎮壓,把瀚海封鎖。而後他們發現,天魔身上竟還有它物留存。那東西,很像是人類的靈魂。不在輪回中的毀滅神,怎麽會有靈魂呢?天人們疑惑了。但是,若能将天魔納入輪回,豈不是意味着能剝去永恒,将天魔變成可以消滅的東西?”
……于是,他們将那一團像是靈魂的東西,送入了輪回盤。并在它輪回為人之後,興高采烈的慶賀起來。
“你說他們蠢不蠢——這是值得慶賀的事嗎?”倚馬千言憤慨的問。
管事頗為慚愧,因為在他看來這确實是值得慶賀的事啊。縱然沒把天魔變成可消滅的東西,但至少天魔有了一顆人類的心,開始懂得人類的感情——那麽,從此他便可以被打動,他的行為邏輯也可以被理解和預測了。
倚馬千言敲着欄杆,恨鐵不成鋼,“這世上最不安定的,就是人性。你看林子裏的野狼,風餐露宿奔波不止,何其艱苦?但它會想到滅世嗎?可一旦成了人呢?飽食終日渾渾噩噩時還罷,只消稍稍品味到冷暖喜怒愛恨癡纏,心裏有了祈願,毀滅心也就跟着來了。萬一不幸,他找到了什麽寄托。再不幸,‘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更不幸,這寄托在尚還沒被拆穿,尚還美好時就當着他的面被摧毀了……他崩潰,扭曲,厭世——很好,現在他不但有了滅世的使命、滅世的能力,他還有了滅世的主觀動機!”
“而人間悲劇何其多也。俯拾皆是……”他似是也悲觀起來,“只消入世,誰能逃得過。把這麽個純潔得跟嬰兒似的終極怪物,扔進人間自生自滅……得有多蠢,才能幹得出來啊。”
他有些醉了,便閑拍着欄杆,唱起了詩。
管事本着水雲間特色待客精神——心裏白眼翻上天臉上也要保持禮貌周到的微笑——耐心的等他把牢騷發完,才接着說,“如此說來,眼下輪回在世上的不過是當日剩下的那團魂靈,并非當日要滅世的天魔?”
“啧啧啧。”倚馬千言搖頭,咋舌,“未必啊未必。瀚海既已開路,其他封印誰知還在不在?也許他又把自己拼回去了呢?”
“……若真如此,天下豈不是危在旦夕?”
倚馬千言打了個酒嗝,“這就不是你我能操心的事了。就祈禱他事事順心如意,別遇上什麽挫折。遇上挫折也能盡早振作起來,別動不動就想滅世吧。”
“只能像伺候祖宗一樣事事遷就着他嗎?”
“不然呢,你還想奪他所愛不成?”
管事稍作權衡。不吃虧,也是水雲間一貫以來的優良傳統。哪怕知道眼前這位書修是在講一個荒誕不經的故事,可一旦把他家凜香主帶入其中,便忍不住認真起來。忍不住覺得——世上有那麽多人,誰還不能是天魔所愛?天魔滅世,受難的又不是只水雲間一家——憑什麽退讓的非得是他家凜香主不可呢?!
“就算如此,也未必沒有旁的辦法吧?”
倚馬千言嘆為觀止,對這種寧肯同歸于盡也不獨自吃虧的利己精神,産生了深深的共鳴和敬佩之情。
思索了一會兒,又道,“也不是沒有,攪拌乳海所得先天至寶中,第一件法寶名為‘太虛寶鑒’。傳說是一件時空法寶,進入其中,便可看破往來古今一切可能。只要能找到一個足夠神通廣大的人物,把他送進寶鑒之中找出幸存的那條世界線,再将他帶回來。他自然便能告訴你,幸存的關鍵在何處。”
“那寶鑒現在何處?”
“據說被遠古的某位神帶到人間,傳給他的後嗣了。具體在何處,便不知曉了。不過,縱然找到寶鑒也沒用。未來的事只有未來的人可見。而未來之人是不可能回到此刻告訴你,你該怎麽辦的。”
“為什麽?”
“因為規矩、法則就是如此——若有人自未來回到過去,那麽他在未來所經歷之事,是發生在過去,還是發生在未來?”
管事認真思索了一番,“自宇宙而論之,自然是發生在未來。自他本人而論之,那便是發生在過去了。”
“那麽,這個自身标尺和宇宙相悖之人,他依舊算是宇宙的一部分嗎?”
“……”
“他不是了。他是冗餘,是錯誤。是一旦被發現,就會被清除的存在。”倚馬千言嘆了口氣,“很可惜,未來之人并不能為你指明方向,你只能謹小慎微自行摸索。”
他拍了拍管事的肩膀,啜着美酒離開了。
出了天香樓,青墟城中紙醉金迷的紅塵氣息撲面而來。
倚馬千言甩着酒葫蘆搖搖晃晃過了路口,走進對面小樹林中。
歷代大能加持的無數法陣在書修面前空若無物,他徑直來到小吊床旁,旁觀凜香主坐在地上點數自己的行李。
而凜香主對此毫不意外。
“很有趣的故事。”
“你也這麽覺得?”
“嗯。是下一本書的提要嗎?”
“……算是吧。就是還沒想好該從哪兒說起。”
“就從說書人是從何聽得這樣一個故事說起如何?”
倚馬千言似是有些醉了,靜默許久,才問,“你覺着,說書人該從何處聽得這樣的故事?”
“我也不知道。不過,我知道世間有人縱使做了皇帝,也依舊覺着自己該是民間的手藝人。每日燒爐打鐵做把鎖,刨花削木制家具,于願已足。若故事非要找一個出處——親手将天魔拆解的‘聖尊’,也未妨是個獨愛走街串巷找故事的說書人,如何?”
“……”倚馬千言撫掌大笑,“好創意。荒唐可笑的故事,正該有個荒誕不經的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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