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密

光陰荏冉，時光流水。不知不覺秋生來到柳家已經三年了，他成了十八歲的大小夥子，而玉琳也成了二十出頭的大姑娘。這時她（他）們已經以姐弟相稱。随着年齡的增長，懂得的事多了，那纏繞了秋生四年的“心結”也不斷地在他內心翻騰。玉琳還是那麽矜持和淡定，每天與秋生除了打譜、下棋之外并不多說話，這更讓秋生有空盯着她的腿去看，看的直楞神。

這天，倆人象往常那樣對弈。玉琳投下一粒白子，看秋生下一步如何走，可等了半天也沒動靜，原以為他是在思考，但見秋生的眼睛盯着什麽地方直出神。

玉琳知道他又犯老毛病了，就催了一句：“該你了。”

“嗯！”這時秋生才反應過來，本該扳一手的棋，他卻長了一手。

“嘩啦！”一聲，玉琳把手裏的棋子放進桌上的棋盒裏，把輪椅往後推了一下盯着他說：“秋生，你的棋最近一點長進都沒有，下棋還老走神。還有，你老看我的腿幹什麽？”

玉琳的話并不是那種嚴厲的責備口氣，聲音也不高，但象一把刀子直插入秋生的心窩。秋生漲紅着臉低下了頭，他能說什麽呢！他能把自己內心的秘密告訴玉琳嗎？他也知道近來的心緒根本就不在棋上，棋藝沒長進也就是理所當然的了！但秋生自己也很苦惱，就讓這個“心結”一直困擾着自己嗎？現在被玉琳看出了破綻，該怎麽辦？

沉默良久，秋生終于下了決心。他鼓起勇氣擡起頭來看着玉琳說：“姐，從我三年前踏進你家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的內心就被一個無形的“心結”給困惑住了。這個“心結”一直困了我三年，但我又無法解開這個迷，更不敢問。而近來這個困惑更是時時打亂我的思緒，所以棋藝自然不可能有什麽長進！”

“什麽“心結”讓你這麽苦惱？”玉琳有些吃驚地問道。

又是沉默良久。秋生吞吞吐吐地終于說出了內心最深處的隐私：“就是......你的腿！”。

玉琳大吃一驚：“我的腿？我的腿怎麽啦？”

這時秋生已經抛棄了所有的思想包袱，他決定向玉琳坦陳這深埋心中三年的秘密：“三年前，當我第一眼見到你時就覺得奇怪。請原諒！不是奇怪你這個人，而是奇怪你這麽年輕為什麽要坐在輪椅上？我想知道的就是......你的腿怎麽了？為什麽要坐輪椅？我知道這可能會勾起你內心的什麽痛處......再說，這麽問也是不禮貌的，所以這個“心結”一直困擾了我四年。”

說完這些話，秋生如釋重負，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靜靜地等待着玉琳的宣判。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時光仿佛停滞了一樣。秋生的心開始燥動起來，他不知道玉琳下面會說什麽！他甚至做好了玉琳要他滾出柳家的準備！

玉琳有些癡癡的喃喃自語道：“就為了我的腿讓他困擾了三年！就為了我的腿......讓他困擾了三年！”

玉琳此時表面上看去很平靜，內心卻在激烈的跳動着。三年了，從他剛到柳家時，玉琳只把他當成一個陪自己下棋的少年，那時他才十五歲，自己不過也剛滿十七歲，可三年的朝夕相處，她對秋生的感覺慢慢起了變化，她覺得他是個為棋而生的棋才，只要自己下功夫好好培養他，有朝一日他定能成為一名圍棋高手，以實現自己不能抛頭露面、縱橫棋壇的理想，因為她（他）們都太愛圍棋了。玉琳慢慢擡起頭來看着秋生，這時她的內心反而平靜了，她已經想好了該怎麽去做。她推着輪椅向卧室走去并對秋生說：“你進來。”來到床邊，玉琳掀開那條一年四季都蓋在腿上的毯子，向秋生伸出雙臂說：“抱我到床上去。”

秋生不知她想做什麽，顯得猶豫不決。而玉琳朝他舉着的雙臂并沒有放下，一雙眼睛婉如一池秋水而又含情脈脈。秋生的心狂跳起來。三年來，他連她的手都沒碰過，而今天她讓我去抱她，我該怎麽做？我該怎麽做？他內心在激烈的鬥争着。當看到玉琳那真誠的目光，他感覺到困擾他三年的“心結”今天就要解開了。

他來到玉琳的輪椅旁，剛彎下腰，玉琳的胳膊就已經主動挽在了他的脖頸上。秋生右胳膊抄到她的腋下，左胳膊抄起她的腿彎輕輕一使勁就把玉琳抱了起來，這一抱使兩顆年輕的心靠近了一步。秋生抱着玉琳恍恍惚惚朝她的床邊走去，兩個人的心跳此時仿佛都能聽見。玉琳在他的懷裏是那麽輕，估計也就一百斤左右，兩條腿是那麽細又軟弱無力，穿着一雙藍緞面鏽花鞋的雙腳朝下攏拉着，沒有一點生氣。秋生把她輕輕放到床上，玉琳那兩條腿立刻軟若面條一般東倒西歪地癱在床上再也不能動彈。

玉琳用瘦弱的雙臂吃力的把腿放正後輕輕地對他說：“幫我把鞋和襪子脫了。”

此時的秋生只覺得全身的熱血只往頭上撞，四年來他渴望看到她的腿是什麽樣子，渴望知道她的腿為什麽不能動，不成想這一切今天就要實現了。他有點顫抖的手先脫下她的鏽花鞋，再把雪白的襪子慢慢褪下，玉琳把裙子往上拉到大腿，一雙婉如雪白蓮藕般的美腿展現在秋生的眼前。這雙腿細長白皙，膝關節已經有些變形，雙腿平放時腳面幾乎與小腿成直線，說明雙足下垂已經很嚴重；玉琳的雙腳發育到還正常，十個腳趾白裏透紅整齊地排列着，微微有些蜷縮，可能是從來沒沾過地的緣故，腳掌的皮膚嫩的象嬰兒的臉。現在這兩條腿就靜靜地躺在床上，仿佛入睡的孩子一樣。但無論這雙腿怎樣，秋生都覺得這雙腿很美，美得讓他心動！

玉琳那雙如水的眼睛望着秋生說：“今天我就了卻你的“心結”。看吧！這就是毀了我一生的腿！一雙廢腿！一雙永遠也站不起來的腿！”玉琳恨恨地說完這幾句話後長長的嘆了口氣。

秋生怯怯地問：“為什麽會這樣呢？”

玉琳扭過頭看着窗外說：“三歲那年，我發了一場高燒，燒了十幾天。後來燒退了，腿就再也不會動了。大夫說這叫“嬰兒癱”，是不治之症。”

“它真的不能動嗎？哪怕一點點？”秋生滿懷希望小心地問道。

玉琳慘然一笑搖搖頭說：“因為神經麻痹壞死，別說動了，離開這輛輪椅我就是一灘爛泥！”

“它有感覺嗎？”秋生小聲的再問道。

“有感覺。蚊蟲咬了知道癢，磕了碰了知道疼。”

秋生好奇的問：“我能摸摸它嗎？”

玉琳有點臉紅地點了點頭。

秋生用手輕輕地撫摸着玉琳潔白的腿。“它為什麽這麽涼？”秋生仿佛有問不完的問題。

而玉琳則嘆了口氣說：“因為血液流通不好，這雙腿一年到頭都是冰涼的，哪怕夏季也是這樣。不過......我能感覺到你的手很溫暖。這雙醜陋的腿吓着你了吧？”說完有些忐忑不安。

秋生說：“沒有，姐的腿很美！”

玉琳有些吃驚地問道：“你是這麽認為的？”

秋生真誠的點了點頭。

他喜歡我這雙殘疾的腿！這讓玉琳頗有些納悶。按說象玉琳這個年齡早就該出嫁或是為人之母了，可就是因為自己的殘疾，年過二十了也沒人來提親；再說玉琳的性格也很剛烈，與其胡亂嫁為人婦，将來遭人恥笑和白眼，那寧死也不嫁！玉琳早就打定了主意。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