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前世今生(4)
一千多年前的事仿佛歷歷在目,又仿佛是上一輩子的事。
他們沒有化蝶,只是一切的所作所為都要付出一定代價,否則天道如何繼續正常運轉,上天又如何掌握下界子民的命運。
她的死是因為擅改運數所致,而他的死是因為一片癡情。他們為着不同的原因死去,去處自然也就各有不同。
“子期,這麽多年,你,是不是受了很多苦?”衛鐵鷹攥着褚辰的手不願意松開,她等了這麽多年才終于能再握他的手,她,怎麽舍得松開。
美人的嫣然一笑也抵得過萬種苦,千重怨,衛鐵鷹自己受了不少的苦,便也以為心愛的人受苦良多。
兩人頭挨着頭,肩膀挨着肩膀,這種能夠彼此靠近的時光難得卻也美好,他靠着她,回想這千年種種,在思念一個人時,時間仿佛特別長。
“我不苦,就是等的時間太長了。在冥府,我幫着金花婆婆種彼岸花,幫着艄公伯伯擺渡。他們都很喜歡我,還會給我講很多故事。”找到組織的昔日皇子今日的精英刑警褚辰在衛鐵鷹面前有了幾分孩子氣,扒拉着手指細數自己的過往種種。
衛鐵鷹耐心聽着他說着在冥府的每一件事,心中不由得一陣唏噓惆悵,怪不得每一世無論她托身成什麽,想要找到他,都無法如願,原來,他根本就沒有去投胎。她微微苦笑搖頭,看起來冥神果然是要懲罰她,罰她洩露天機,改變姚國運數。
只是,聽到他沒有受苦,并且還算安樂的在冥府生活着,她的心也稍稍得到了安慰。
“對了,你為什麽當了刑警?”她忽地想到他怎麽會幹這麽危險的工作,要知道在這個世道裏當刑警危險程度也是很大的。
褚辰正說得高興,冷不丁他倚着的人坐直了身子,拿那銳利的眼神盯着他,他還真是有點不适應。
他把歪着的脖子調正,坐直,神情還是有點不怎麽自然。
“金,金花婆婆說你這一世可能會是個大壞蛋,如果我不當刑警,說不定就會和你錯開。而且這一世是決定我們以後的每一次輪回是否能在一起的關鍵。”他明亮的眼眸盯着她,沙啞的聲音聽起來竟有一點點委屈。
“她說我會是大壞蛋,你就信?”這位昔日骁勇善戰,聰明絕頂的皇子居然會相信冥府一個老婆子的話?
“金花婆婆給我看了你這一世投胎後幹過的事,我才信的呀。”他要是沒有把握,就不會說了。
“眼睛看到的就都是真的!”多多少少還是對褚辰有些了解,也相信他不會說謊,衛鐵鷹嘆了口氣,就當他遇人不淑好了,怪不得他。
“我也不信,就當以防萬一了呗。”褚辰摸了摸她有點磨手的臉皮兒,她的确不像是壞蛋,這麽些年,他在冥府也算是修行,哪裏還會因為一點事情就生氣,那一次若不是他太過意氣用事,她也不會那麽年輕就死了。
“那,你這個嗓子也是你那位金花婆婆的傑作喽?”她的子期聲音好聽的很,哪裏是這種不清不亮的破鑼嗓。
褚辰有點不好意思,他的聲音的确是金花婆婆用彼岸花的花根制的藥才改的,金花婆婆說他的容貌生的太好,若是不在其他地方有點小缺憾,勢必要招來災禍,所以,就讓他的嗓子成了現在這樣。
“秋水,你別怪金花婆婆,她也是為了我們好。我以後再也不會那麽意氣用事,讓你,讓你……離開我了。”他就算在接受最嚴苛的訓練時也沒哭,可是,不知道為什麽看到她蹙眉假裝生氣的時候,卻忍不住要眼眶發酸。
“傻瓜!”衛鐵鷹舒展開眉頭,摸了摸他紮手的頭發。
因為她這個寵溺的動作,褚辰露出一個有點傻兮兮的笑,将那美好的形象徹底損毀殆盡。
一陣溫情交談過後,衛鐵鷹不得不進入正題。
“子期,你的工作太危險了。我希望你能辭職。”她的話不是商量而是命令,十幾年的特工工作讓她對認為危險的事下意識地就産生一種必須遠離的警惕性,他是她一千多年前就認定的伴侶,她又怎麽容許在她千辛萬苦找到他後,再讓他有任何危險。
還沒從溫情中回過神的褚辰因為衛鐵鷹的霸道先是愣了下神,接着也蹙起好看的眉頭,他雖然身為男子,但也工作了幾年,有着不俗的工作業績,怎麽可能說辭職就辭職,況且他這一次的任務還沒完成。
“秋水,我熱愛我的工作,如果你不能給我個理由,那麽我不會辭職。”他的聲音也冷了幾度,她以前可沒那麽獨/裁霸道,難道輪回了一千多年,她的性子也改了?
衛鐵鷹眯着眼睛看他,他們的确都變了,可是,他倔強不聽勸的性格卻還是那麽根深蒂固。
她站起身俯視他,他也就那麽與她對視,毫不相讓。
像烏眼雞似的對視了半天,還是衛鐵鷹敗下陣來。
“親愛的,我們結婚以後,難道你還想打打殺殺,或者如果有了孩子,你還想讓他跟你一起涉險嗎?”曾在感情上橫沖直撞的衛鐵鷹也學會了曲線救國,硬的不行,她幹脆就來軟的,就不信他不服軟。
果然,聽到衛鐵鷹這麽一說,褚辰的臉刷的就紅了,他的确從來沒想過那麽多。
“那,那你總得讓我把這次任務完成了的,再,我再考慮辭職吧。”他說的有點期期艾艾,但總算是吐了口。
她眼中含笑,彎了腰在他面頰上親了口。
“行,等你完成這次任務,我們都辭職,我早就想好了,等我們結婚以後,我們就去鄉下開個小油餅鋪,我可還記得你給我做的那個油餅呢。”她與他四目相對,她猶記得他第一次為她洗手作羹湯的情景,那是他唯一拿手的東西,卻讓她記憶猶新。她這麽多年,一直也都對他做的油餅念念不忘。
他拉她坐在身邊,臉上是掩不住的喜悅。
開庭這一天是個好天氣,送證人上法庭的事就交給了褚辰和李蒙。李蒙雖然是派出所的民警,到底也是警察大學畢業的高材生,怎麽可能真被埋沒在小小派出所裏,而這次護送證人的任務,說起來其實還是挺危險的。
被告是全世界出名狠辣的大毒枭,能在星三角抓住她,也都是因為這名證人,而說起這證人與毒枭的關系也有那麽點玄妙。
證人曾經是這個大毒枭的禁脔,不知是大毒枭忽然良心發現,或者是真的愛上了這個禁脔,所以,鬼使神差的居然同意他回家探望親人。證人就借機向當地的公安局報了警,公安不費一槍一炮就順利抓了人。
證人的出賣讓毒枭的夥伴發下大恨,不将證人殺死,一定不罷休,而這就是褚辰會被派來保護證人的原因。
畢竟能像褚辰這麽出色的男刑警在本市實在太少了,而證人本身又是個男的,所以派他保護證人再合适不過。
褚辰坐上警車,還有點納悶,衛鐵鷹送他到派出所就走了,說是一會兒見,可是,他都要出發了,也不見她的影子。
說不失望那是假的,這次的任務就是将證人安全送到法院,再安全送回來就結束,而送證人去法院的一路上都是危機四伏,他很難說一定能全身而退,若是再無法見她,那麽他是不是也會遺憾?
他看了一眼派出所的大門口,還是沒有。
“走吧!”不能再耽擱了,他低聲對前面的司機說道。
司機沒有說話,警帽壓的很低,踩下油門,車子緩慢駛了出去。
“褚辰哥,你在找誰呀?”坐在對面的李蒙早就在兩個人單獨去出任務時自來熟的稱比她大幾歲的褚辰為哥了,而現在她發現他總是關注大門口,就有點好奇。
褚辰轉過臉,看到一臉好奇的李蒙,不由得失笑,他以前沒有妹妹,只有姐姐,現在,這個女孩就像是自己妹妹,讓他想要刻意拉開距離都覺得有點太過小題大做。
“你,你見到衛……衛姐了嗎?”他本來想說衛鐵鷹的名字,但兩人的接觸都在私下裏,說太多總是會讓人關注,所以,他也只是和李蒙一樣稱呼衛鐵鷹為衛姐。
李蒙暗暗驚訝,他居然對衛姐有這麽多關注,她是不是忽視了那個在辦公室裏閑散度日的人了呢?她會是自己情感路上的絆腳石嗎?
“褚辰哥,我一直想要問你呢,你是不是以前認識衛姐呀?”李蒙端着一張好奇的臉,任誰只怕也不會想到這張美麗的臉孔下也是有着自己的小算盤的呢。
剛才車子颠簸了下,褚辰正在查看路況,被她這麽一問,不由得轉過頭來,眼中帶了幾絲疑惑,而疑惑過後,就多了些戒備。他曾經在宮廷裏長大,那些後宮中男人的勾心鬥角他看過,而女人為了權力,為了政治争鬥,不顧親情的,他也見過,李蒙雖然端了張美麗無辜的臉,他也不是全然的信任。
“你怎麽會以為我認識衛姐呢?我不過就是覺得像衛姐那麽随性而為的人在派出所裏實在是不多,所以難免就多了點好奇。”褚辰坐正了身子,又将因為颠簸而歪倒了的證人拉坐起來,證人現在可是重點保護對象,不說他是指證毒枭的重要人證,就說他此刻已經大腹便便,就該被多關照。
“謝謝!”有點腼腆的證人向褚辰道謝,手卻下意識地護住肚子。
李蒙并不滿意褚辰的回答,但看他似乎無意再多說,只好将話題轉到了證人身上:“邊先生,您這肚子有幾個月了?”證人被送到派出所時,她并不是很在意,之後,因為褚辰的出現,他們曾經見過這個證人,但當時她只将注意力放在褚辰身上,哪裏會去過多關注這個證人呢。
邊念撫了撫肚子,才擡起頭來看向對面的李蒙,他和褚辰都坐在李蒙對面,右邊是車子前方的隔離網,左邊就是褚辰。對于李蒙,他也是此刻才看的仔細。她原來是個好看的女子,他不由得有點羞澀。
“七個月,醫生說還有三個月就要生了。”邊念也是個好看的男子,但他不似褚辰那麽陽剛氣十足,他是柔美的,還帶了點弱不禁風,因為大了肚子,他的人就顯得更加嬌小。
李蒙坐在車廂裏,看着對面的邊念,再看看褚辰,心中還是有些感嘆,人真是不能比較,單看邊念是很典型的小男人,若是沒有褚辰,大概沒人會說他不好看;而有了褚辰作比較,邊念還真是個再普通都不過的的男人啊。
車子的車速并不快,但随着一個颠簸及緊急加速後,車內的人還是發現了情況。
“一會兒,我減慢車速,你們打開後車門往草叢裏跳,等全部下去後,把車門關好,你們迅速隐蔽,等我把後面的尾巴甩開,在前方的警亭會合。”前面始終不曾說話的司機卻在這個時候快速而準确的下達了指令。
褚辰雖然因為車速加快而提高了警惕,但一聽到司機的聲音也不由得瞪大了眼,顧不得車裏還有其他人,他猛的抓住隔離網看向前面,喊:“衛鐵鷹!”
他沒想到她居然就在車上,她害他擔心,失望,現在,她又要獨自去冒險了?
衛鐵鷹的确向所裏申請參加這次護送任務,為了怕褚辰擔心,所以,她并沒有告訴他。
“褚辰,聽話!按我說的去做!”眼睛一直盯着前方的衛鐵鷹聲音柔了幾分,她不希望他有任何危險,哪怕只是擦破了皮兒也不行。
嘭嘭嘭--
就在衛鐵鷹和褚辰說話的一會兒工夫,子彈已經打上了警車。
“褚辰!你是一名人民警察,難道要置所保護的人的性命于不顧?”
褚辰咬着牙,她又自作主張,這次,他才不會聽她的。
“李蒙,你帶邊先生躲到那處草叢裏,我和衛鐵鷹引開追擊的毒販。”褚辰下達了命令,按級別算,褚辰的确也是李蒙的上司。
李蒙瞪着一直注視前方的褚辰,如果現在他還說他與衛鐵鷹沒什麽,她是說什麽都不信了。
“褚辰哥,別忘了你才是刑警,保護證人是你的主要責任。”她雖然嫉妒,但還記得她的工作是什麽。
褚辰回過頭來,那眼神讓李蒙也有點害怕。
“換衣服!”褚辰沒有回答李蒙,只是對邊念說道。
邊念的額頭已經出了些汗,對于這樣的陣仗,他不是沒見過,只是他現在身子并不是那麽輕便,所以對未來究竟會怎樣沒底。
“褚警官,這樣,好嗎?”邊念還在猶豫。
褚辰已經開始脫警服,邊脫,他邊說:“他們要殺的是你,不是我,只要他們認為你還在這輛警車上,他們就不會去搜查你們的行蹤。等警車引開他們,李蒙,你就帶着邊先生到前面的警亭,那裏有警車,很快就能到法院。”
不過是幾秒鐘,他已經想好了辦法。
李蒙不敢置信,他居然真的要讓她保護證人,自己以身涉險。
邊念聽到褚辰的安排,也不再猶豫,将外衣脫下來,又将褚辰的警服穿上了身。
“褚辰,別胡鬧,快下車!”車子已經開到了一處坡道,趁着拐彎,車子速度慢下來,如果在這個時候跳下車,後面追擊的人并不會太注意後車門的情況。這就是個好機會。前方,衛鐵鷹再次下達命令。
褚辰打開車門,這裏算是郊區,雜草叢生,那草已有一人多高,他看看眼前的環境,對身後的李蒙及邊念說:“現在,你們下車!”
說完,他讓開門口,李蒙先下,等她下完,在車下接應邊念。
等邊念也跳下去後,褚辰關上了車門。
車子迅速加速,超高速公路駛去。
剛才只顧着看前方情況并沒有注意車後的動靜,等看到褚辰就在身後了,衛鐵鷹有點恨鐵不成鋼,他怎麽就這麽不聽話。
可是現在木已成舟,她說什麽都晚了。
“到前邊來!”衛鐵鷹命令道,既然人已經留下了,那麽,她就得讓他在她眼皮底下受到保護。
這次,褚辰倒是聽話,将隔離網掀開,就鑽到了前面的副駕駛位置。
知道此刻不是時候,他卻還是想對她說:“衛鐵鷹,我愛你!”
他的表達直白,不扭捏,讓急速行駛的車子也打了下橫,幸好這裏是郊區,沒什麽人,否則,這是要出交通事故的。
衛鐵鷹在前面的鏡子裏看了他一眼,看到了他深情凝望的樣子。
“等我回去收拾你!”褚辰沒等來衛鐵鷹的深情回答,卻等來了她咬牙切齒的宣言,他聳了聳肩,好吧,他知道真不是時候。
車子拐入彎道,而後面的車子也緊跟了上來,衛鐵鷹再轉了大彎,後面的車似乎是要來個玉石俱焚,在他們的車子即将駛向下一個通道時,被猛烈地撞擊上來。
噼--嘭的一聲,火苗竄出老高。
還在隐蔽的朝警亭走的李蒙和邊念也聽到了那巨大的響聲,等他們直起腰來的時候,只看到遠遠地天空彌漫着黑色的煙霧。
李蒙望着那煙霧,不知道怎麽的,眼睛裏湧出了淚水,她沒想到她的暗戀居然這麽短暫。
“嗯--”還沒等李蒙感傷完,身邊的邊念也有了情況,他捂着肚子彎下了腰,那并不怎麽合身的警服邊角下染上了點血色。
“你你你,這是怎麽了?”李蒙被他的呻/吟聲吓了一跳,回身就看到已經癱倒在地的男人。
“要,要生了!”男人斷斷續續的告訴她情況。
李蒙真想抓頭發,這是怎麽個情況啊這是,她可不是來給人接生的。
“喂喂,是急救中心嗎?我這裏是603國道附近,有人……”
三個月以後,市立醫院。
傷早就好了的衛鐵鷹拎着保溫壺上了樓,那次撞擊并沒有讓她和褚辰喪命,不過是小傷,而坐在副駕駛位的褚辰雖然有她護着,還是受了傷,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體質問題,都住了三個月院了,居然還不能痊愈。
剛走到病房,就聽到裏面的談笑聲。
她推開門,就看到李蒙正坐在病床邊連比劃帶說的和褚辰說着什麽。
“褚辰哥,我跟你說,我從小到大都沒幹過這樣的活兒。那血糊糊的,媽呀,以後我都不敢再吃豬血腸了。”
李蒙誇張的講述她那天遇到的事,褚辰倒是一臉微笑的聽着。
衛鐵鷹哪裏看不出李蒙對褚辰的好感,只是很多事是注定了要有人晚一步的。
“丫頭,還說你那光榮接生史呢?”她走到屋內,把保溫壺放在病床邊的桌子上,好笑的問道。
誰不知道保護證人上法院那天,因為刺激過度,加上動作過于劇烈,讓證人早産的事,而且在證人身邊就只一個啥經驗都沒有的李蒙,等救護車到了的時候,孩子都落地了。
李蒙眨巴了下眼睛,她都已經幹脆認輸了,這人還是不忘損她。
“衛姐,我知道你是吃我的醋,不過,要不是褚辰哥認準了你,我才不會認輸。”但凡是她還認為有一點争取餘地,她都不會放手,褚辰哥是多麽優秀的男子啊,是衛姐有福氣。
“去,小丫頭,還吃你的醋。也就現在給你們點時間相處了,等辰傷好了,我們就離開這兒了。”他們已經和局裏打了報告,辭職也被批準了,畢竟就算他們再挽留也挽留不了執意要走的心。
“知道了!以後別忘了回來看我們。”李蒙還是有些不舍得,盡管她和衛鐵鷹共事時間不長,中間又因為褚辰有點隔膜,但到底抵不過一份離愁別緒。
衛鐵鷹胡嚕了一把李蒙的頭發,笑着說:“知道了,等我們結婚,還要你做伴娘呢。”
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說到伴娘的時候,好像特別得意。
床上的褚辰也帶着一絲甜蜜的微笑,他們終于能走出一個完滿的結局了呢,今生,他們不必再受分離之苦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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