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前世今生(3)
充滿了太多激情的一吻結束,衛鐵鷹擁着褚辰坐在了剛才的床上。月已上中天,照的屋裏亮晃晃的。
她能看到因為剛才的那一吻,他臉上未退的紅潤,他的眼還有些迷離,哪裏還有白日裏那精銳警官的模樣。
她和他都變了,變的不單單是外表,還有心境。
“我害怕!”她的嗓音因為激情萌動而變得沙啞,她看着他認真的回答。
他剛剛從激情裏恢複鎮定,就聽到她這麽一句,他愣了下,立刻就意識到她說的什麽意思。
“害怕見到我?害怕被我纏上?那剛才為什麽那麽吻我?”他一下子就沉下了臉,他不需要施舍,尤其是來自她的施舍。他現在不再是什麽皇子,更不是什麽帝卿,他不過是個普通人,普通的警察,有什麽值得害怕的?
她一瞬也不瞬的看着他,眼中閃過一抹他也猜不出是什麽的光芒。她握住他握緊的拳頭,他的手還是那麽修長,也依然是那麽的有力量,她只是,“我害怕還像上一次一樣握不住你的手,讓我們就那樣分離;我害怕你不再像以前那樣對我一直鐘情。”她苦笑着看着他,若說一千七百年前,她有勇氣表達對他的愛意,是因為她相信她終能幫助他。那麽,一千七百年後,她卻已經失了那份勇氣,不為別的,只為她再也沒有神通能幫他得到他想要的。
他啞然望向她,她的臉上滿是苦澀,以往他所見到的那種自信飛揚的表情早已不複存在。
他擡起手來摸了摸她的臉,她的臉并不細滑,想是她以前從事的工作所致,他從所長那兒了解了一些她的情況。她以前從事的工作十分危險,且還是保密性質的,若不是她追查到了一個連她也不能碰的案子,她并不會被降級調來這個小派出所,還幹着這種根本有名無權的工作。
“不,我們不會,那時候我是皇子,我有太多的自以為是。現在,我什麽都不是,除去那份驕傲,我只是個普通男子,我們是可以在一起的。”他輕輕呢喃着,那一世他是皇子,有着自己的責任;那一世,他什麽都以為理所當然,卻不知道一切的理所當然都是要付出代價的。這一次,他學會了珍惜,懂得了愛。
衛鐵鷹似是看不夠他似的,一直以着深情的眼神看着他。
“褚辰,不,是子期,子期,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不會放棄帶你走的,哪怕最後的結果還是生離死別。你信我嗎?”她抓住他撫摸自己臉的手,認真的問道。
褚辰看着她,堅定地點着頭,他們生在那個時代,誰都不想,卻有着自己必須要負的責任。
﹡﹡﹡
那年冬天,穆子期找到了可以逆轉三皇女局勢的智者,而那位智者被賦予了太過重大的期望。
智者也果然不負衆望,在短短不到半年的時間裏,籌謀實施了一系列的計劃,而事情仿佛就在智者的算計下進行了。二皇女因為私德有失,又因為販銀籌的案子被公之于衆,形象大大的受到了損害。倒是三皇女在京城的這段時間,大力開辦學堂,讓窮人家的孩子也有學可上,還開倉接濟一些災民,在百姓中有了不錯的威望。
三皇女形象的改變,讓朝堂上的大臣們也都開始轉向,恰逢此時,曲目國派來使臣為國王求娶四皇子穆子期。
曲目國雖然算不得什麽大國,但到底物産富庶,兵強馬壯,與位于偏內陸國的姚國相比,還是略勝一籌。所以曲目國此舉若是能成,無疑對三皇女是個巨大助力。
二皇女此時雖然在人和上差了一點,到底根基還在,想要一舉奪得皇位,是要費些時間和精力的,如果想要取巧,最好的辦法就是聯合曲目國。
三皇女想到了,而作為智者的夙秋水自然也想到了,但她并不希望這件事按照這樣的方向走。
皇子宮殿裏,穆子期坐在首位,下首坐着的就是夙秋水。
自從夙秋水在雪谷山救了穆子期,在接下去的相處中,兩人感情升溫,漸入佳境。夙秋水又以智者身份入主皇女府,她與穆子期的互動就比別人多。
知道曲目國的來意後,夙秋水就急忙求見穆子期,哪怕這樣的求見并不合乎規矩,她也管不了那麽多。好在夙秋水是穆子期帶回來的,她來之後,又大挫二皇女的士氣,三皇女穆子瑜對夙秋水的信任度也就随之增長。她單獨來見穆子期,也并不會被三皇女多懷疑。
“子期,我不希望你答應曲目國的求親。就算你将來不會和我,也不能是曲目國的國王。曲目國的國王曲藍荷是嗜虐成性的女人,她的上幾任帝君都是死在她的刀下。”不知為什麽最近一段時間,他對她有些疏遠,不知是刻意,還是無意為之。
“我為什麽不答應?難道我就應該答應你?曲目國至少有誠意來求親,而你呢?連與我坦誠相見都不行,更何況我讓你去和三姐求親,你都不肯。”穆子期板着臉,他已經多日未與她見面了,原因并不是他嫌棄她,只因為她并未與他坦誠相對。
以往他以為她真的只是比普通人聰明,就在那日,他無意中去找她,才發現她居然有着神通,她竟可以預知未來五十年的運數,不但如此,她竟然還能改變那運數的走向。
這樣的秘密她竟然也隐瞞,那麽她當他是什麽人了?沒有見她,他便憤然離開,她再求見,他也推脫不見。直到曲目國來求親,他才肯見她一次。他并不想嫁去曲目國,若她願意坦誠,他便推掉那求親,否則,他寧可與施虐狂為伍了。
“子期,你在賭什麽氣?是我哪裏做的不對?”夙秋水一直都在疑惑,他為何轉變如此之大,可惜,她空有一副聰明肚腸,也猜不透男人的心思。
“我沒有,”穆子期想說我沒有賭氣,可事實就是他在生氣,他從來不是個會隐藏心思的人,可是,對她,他是真的放了真心的,就這麽憋着一口氣,他也實在不願,所以,他還是問出了口:“你為什麽瞞着我你有神通?”都說雪谷山內的智者有着大智慧,還有大神通,他并不信。在見到夙秋水的時候,他也只是以為她不過是有着常人所沒有的大智能,并不認為她有神通,可事實卻是她的确有。
聽到穆子期的話,夙秋水的臉一下子變得慘白,這是她最不願意他知道的事。
“子……子期,你,你怎麽知道,知道的?”她顫着聲音問道。
穆子期不知她為何會臉色慘白如紙,他心中雖也有擔心,卻抵不過因她對自己的不信任而産生的怨憤。
“就是上燈節那天我去找你,無意間聽到你在對一個玻璃球說話。”她既然不願意幫他,何必跟着他到京城來。
夙秋水的臉色越加慘白,她垂下眼皮,沉默良久,最終只是輕輕地一嘆。
“罷了,子期,是我不好。我的确有神通,只是那神通并不準,師父教我神通之術,也要我不得擅自參與運數的輪轉,師命不可違。”而改變運數,對那個施術人會如何,她卻也不能告訴他。
子期因為她的坦誠而緩和了陰沉的表情,但卻不肯就此給她好臉色看。
“夙秋水,你等我發現了才告訴我,是不是不願意幫我三姐?是,你是告訴我你喜歡我,可是,就連這麽一點事你都不願意幫,你讓我怎麽相信你的喜歡?算了,就算我孤老終身,也不需要你可憐。你走吧,我的去留不勞你費心。”他不需要她的施舍,也不需要她虛情假意的對待。
他撇過臉,不想繼續面對她。
夙秋水站起身,想要走到他跟前勸勸他,卻又不知該如何勸才對,她只能在臨走前,對他說:“子期,請相信我,我不是刻意要隐瞞,我對你的喜歡都出自真心。只是……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說完,她便轉身離開。
留在座位上的穆子期咬着嘴唇,他有點惱,她為什麽就不能哄哄他,他雖然有武皇子之稱,到底也不過是個男子,也是需要人哄的呀。
他氣呼呼的看着已經沒有人的門口,下次,下次就是她求他,他也不要再見她了。
那時的穆子期尚且以為只要他願意,他們就還有機會在一起,可惜世事難料。
不過短短半月之期,姚國的皇室便有了天翻地覆的改變,二皇女因去獵苑圍獵,竟被獵苑的黑熊傷了肺腑,三日後便死了。
大皇女對皇位沒有野心,而朝中不可一日無主,在萬民及朝中大臣推舉下,二皇女穆子瑜順利登基,并稱民帝。
民帝一年,春。
萬物複蘇,冬雪融化成水滋養着土地,早春的禾苗也萌出嫩芽。
這一年注定要發生許多事,先是民帝穆子瑜封夙秋水為國師,被夙秋水拒絕;後是民帝将四皇子穆子期賜婚內閣大學士之女,被穆子期拒絕。兩件事相隔不過一月之期,卻被民帝發現夙秋水與穆子期有私情。
夙秋水雖被稱為智者,但到底是個平民,怎可與皇家聯姻,就算是再開通的姐姐也不願弟弟受苦,所以,與內閣大學士的聯姻便成了勢在必行的事。她要求穆子期兩個月內必須準備出嫁,否則,就會對夙秋水處以刑罰。
夙秋水的房門外,穆子期只穿了件月白色的常服。夙秋水這裏除了一個打掃的小厮,再沒其他人,以往穆子期在這裏是來去自由的,如今卻被拒之門外。
“姓夙的,你要是不肯見我,以後都別見我了。”他來,是希望她能給他個态度,哪怕她帶着他私奔,他都不願意嫁給內閣大學士家那個溫吞女。
他這樣的威脅,果然還是見效了,門從內打開,門口站着夙秋水,她穿着大棉袍,臉色有點發白,但還好,沒什麽太大的異樣。
“子期,”她扶着門扇的手因為她的大力而發白,她忍住到嘴邊的咳嗽,聲音冷淡而克制的說:“陛下說的對,你我身份不相稱,以後你跟着我會吃苦。我們,算了吧!”
那一聲“算了吧”說的很輕,輕的穆子期的心也跟着碎成一片片。
“就算,就算我說我願意和你私奔,願意和你過苦日子,你也說算了嗎?”他從來就不愛哭,可是現在鼻子卻在發酸,他用力地喊出這一句,只希望她能看清楚他的心。
“我不敢試,如果日後你後悔,我受不起!”她說的冷淡,卻讓穆子期越加的覺得自己太過輕賤,讓人拿來糟蹋。
啪--
一巴掌打在夙秋水的臉上,那過白的臉上出現一個紅紅的五指印。穆子期卻在收回手時被門扇上的鈎子鈎破了手背,他的手背被鈎出了個月牙形的血口,血順着他的手往下流,染了衣袖。
夙秋水被打的臉歪了,卻在穆子期手流血時紅了眼,她捧住他的手背,想要為他包紮,卻被他甩開了手。
他不需要她此刻的假慈善,他是堅強的男子,他能挺過去。他晃晃悠悠的轉身下了臺階,又晃悠悠的出了大門。
夙秋水看着他的身影漸遠,不由得閉上了眼,上天何其不公,讓她遇見了他,卻又讓他們不得在一起。
民帝一年,五月初五,姚國帝卿穆子期嫁于內閣大學士衛萬儀之三女衛婷薇。在同一天,曾經風極一時的智者夙秋水也在自己的府邸病逝,時年二十五歲。
就在民帝一年五月初六的那一天,已出嫁的四皇子在夙秋水的墳上吐血而亡,有人說他們也如梁祝一樣化蝶而去,只是時間慢慢地将他們的故事淹沒在歷史的洪流裏,讓他們只成了一段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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