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尤冰倩是打扮衣着的好手, 在她的一通搗鼓下,沈栀栀猶如脫胎換骨。

她起初還挺不好意思,害羞而拘謹地下樓。但捕捉到裴沅祯眼裏的驚豔後, 她立即得?意。

咧嘴歪着頭?問:“公子, 好不好看呀?”

“......”

裴沅祯察覺自己有些失态,他面無表情,扭頭?就上了馬車。

沈栀栀提着裙擺颠颠兒地跟上去, 一屁股坐進馬車後,摸了摸袖子, 又理了理頭?發。

“冰倩姐姐手藝真好, 奴婢适才在鏡子前差點就要認不出自己了。”

她還記得?裴沅祯說的賞錢,委婉地問:“公子,你看奴婢這樣像寵妾了吧?”

“唔....”

裴沅祯視線落在書上,漫不經?心點頭?。

沈栀栀擡眼去看他, 這才發現他面貌改變了許多,跟之前的樣子不大?像了。

她好奇,緩緩湊近仔細看。

裴沅祯掀眼:“做什麽?”

“公子,”沈栀栀指着他的眉眼:“你也?化妝了?怎麽一點也?看不出來?”

“這是易容術, 并非妝容,若是連你都看出來還得?了?”

沈栀栀撇撇嘴,裴奸臣這是變相?的罵她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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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回去, 繼續興致勃勃地欣賞自己的裝扮。她手上帶了串紅瑪瑙, 瑪瑙如小拇指大?小, 個個形狀不一皆天然形成。

紅瑪瑙顯膚白, 越發襯得?她皓腕如雪。

她擡手仔細欣賞, 煙羅菱紗袖子不經?意滑下,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

盡管裴沅祯的視線落在書上, 卻依舊覺得?那手臂晃眼得?很。

他沒好氣?問:“你做什麽?”

“嗯?”沈栀栀動作停下來,說:“在看手串啊。”

她特地在他眼前揚了揚:“冰倩姐姐給奴婢選的,好不好看?”

“尚可。”裴沅祯垂眸繼續看書,不冷不熱道:“寵妾要有寵妾的樣子,在我?面前晃手便好,若是去了宴席上,你規矩點。”

“哦。”

“若是不聽話,回頭?賞錢......”

“聽聽!奴婢乖乖聽!”未等他說完,沈栀栀立即保證:“奴婢一定聽話,公子說什麽就是什麽,要奴婢做什麽就做什麽。”

裴沅祯勾了勾唇,問:“你說曾在話本子裏看過許多寵妾,那你說說,寵妾是什麽樣的?”

“是.....嬌蠻的。”

“還有呢?”

“還有......愛吃醋。”

“還有呢?”

“還有......”沈栀栀搖頭?:“不知道了。”

“過來。”裴沅祯勾手。

沈栀栀茫然。

“哪有寵妾離主子這麽遠的?坐近些,服侍茶水。”

“哦。”沈栀栀趕緊坐過去,然後殷勤地給他倒茶。

馬車辚辚而行,沒多久停下來,車夫在外頭?說:“公子,縣衙到了。”

沈栀栀聽了,突然緊張起來。

“公子,奴婢一會......”

裴沅祯提醒:“記住,你現在的身份是寵妾,不能自稱奴婢。”

“那稱什麽?”

“除了奴婢,其他皆可。”

沈栀栀想了想:“......妾身?”

說完,她自己忍不住打了陣擺子,實在肉麻得?很。

裴沅祯也?不适應,最?後道:“罷了,你就自稱‘我?’吧。”

“嗯。”沈栀栀點頭?,但遲遲未下馬車。

“還有事?”裴沅祯問。

“公子,奴......我?有點緊張怎麽辦?”

“你平日那些膽子都去哪了?”裴沅祯睨她:“只要拿出你頂撞我?的十分之一就行。”

“......”

縣衙門口,管家早就帶人等在那了。見裴沅祯衣裳華麗又富貴風流地下車來,心下暗暗震驚。

不愧是從京城來的高門子弟,這通身的貴氣?在這小縣城可是打燈籠都找不着的。

他躬身相?迎:“宋公子,大?人已在前廳恭候,小的領您過去。”

裴沅祯此?次出門化名為宋鈞,他颔首,擡腳進門。

管家見到他身後跟着個女子,遲疑地問:“這位是?”

沈栀栀頤指氣?使地挑眉:“看什麽看?我?是寵妾!”

“......”

管家忙行禮,伸手:“兩位請。”

沈栀栀跟着裴沅祯進門,前廳裏頭?,孟欽德和杜梁志坐在那。

杜梁志原本坐着不動的,見孟欽德起身,他也?拖拖拉拉地站起。拱手道:“久聞宋公子大?名,果真是龍章鳳姿一表人才。”

此?時的裴沅祯收斂了身上的氣?勢,華麗衣着下像個不谙世事的富家公子。

他故作謙卑又略顯高傲地還禮,不等杜梁志請,徑直坐去了上首。

杜梁志:“......”

他看向孟欽德,孟欽德無奈給他暗示:忍忍,這可是京城來的大?糧商,有錢!

杜梁志壓下不悅,坐回自己的位置。而原本該坐上首的孟欽德好脾氣?地選了下首入座。

沈栀栀規規矩矩地跟在裴沅祯身邊,裴沅祯坐下,她就坐下。

杜梁志不曾想裴沅祯還帶着個女人來赴宴,不解地問:“這位是?”

裴沅祯道:“家中第十六房小妾,黏人得?很,讓杜大?人見笑了。”

杜梁志嘴角抽抽。

這宋公子看着年紀輕輕,小妾竟納了這麽多,果真是個不務正業的富家子弟。

此?前他讓管家去查探這人的來歷,查來查去也?只查到是個京城富商之子,因?家裏有人在皇宮做事,平日行事便嚣張了些。聽說路過澶州時還把澶州知府的外甥打了一頓。而且身邊分明已有美妾,卻還一路招妓放縱。

實在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聽說他這是第一次出門經?商,家裏讓他歷練來了。也?不知宋家到底家財多少,居然讓他帶着十萬石糧出來歷練。

杜梁志見到這麽個不學無術只知道貪圖享樂的貴公子,就替他家中長輩牙疼。

沒過多久,宴席開始。

三人推杯換盞了會兒,漸漸熟悉。随後,杜梁志拍掌,一群貌美歌姬身姿妖嬈地進門。

杜梁志道:“這些都是家養歌姬,比不得?京城的名伶,但勝在身家清白。宋兄弟若是喜歡,選一兩個也?無妨。”

家養歌姬,便意味着這些人身子都是幹淨的。一般這些歌姬由主人家花錢培養,到了重要時刻就拿出來送人。如此?別致的送禮方式在大?曌官場司空見慣,裴沅祯儲玉院裏就有幾個是下屬們送的。

而這些歌姬也?自知命運,若是運氣?好能跟個有錢有勢的主子,若是運氣?不好,跟着那種脾性粗野貪財好色之徒,只有被?玩膩再送人的份。因?此?但凡有機會,她們都會竭力争取。

今日,歌姬們見到裴沅祯,皆是眼前一亮。

京城來的貴公子,不僅有錢有勢,而且還長得?面如冠玉。歌姬們紛紛使出看家本事要博得?貴公子青睐。

“公子,奴家為您倒酒。”

“公子,奴家敬您一杯。”

“公子,奴是月兒,您喜歡聽曲嗎?月兒唱曲最?是在行。”

沈栀栀再一次大?開眼界,沒想到這些歌姬這般熱情。攆走一個又來一個,跟趕蚊子似的,煩人得?很。

最?重要的是,這些人打擾她吃果酒了。難得?有機會吃各樣的美酒佳肴,她可不想錯過。

是以,當再次有個歌姬坐過來想将?她擠開時,沈栀栀怒了。

當即把酒盞重重一擱:“你們當我?死的嗎?”

全?場安靜下來,連裴沅祯喝酒的動作也?停下。

沈栀栀讨厭杜梁志,尤其得?知他做的各種壞事,更是厭惡得?很。此?時此?刻,她便将?這怒氣?撒在杜梁志頭?上。

“杜大?人,這些是你家中的歌姬,怎麽如此?沒規矩?”

杜梁志對美人向來好脾氣?,見沈栀栀發飙,竟是“喲呵”笑起來。看向裴沅祯:“宋兄弟,你這嬌妾醋意好大?。”

裴沅祯勾唇笑了笑:“被?我?慣壞了,杜大?人見諒。”

他如此?撐腰,沈栀栀志氣?高漲:“杜大?人快把這些歌姬攆走,不然......”

她一時不知如何威脅杜梁志,索性轉頭?威脅裴沅祯:“不然我?生?氣?啦!”

杜梁志哈哈大?笑。

裴沅祯無奈莞爾。

歌姬退出去後,廳內安靜起來,孟欽德提起荷縣要買糧的事。

沈栀栀安安靜靜坐在一旁吃美食喝果酒。

至于三人後來談了哪些,合作成與不成沈栀栀不知道了,因?為她果酒喝得?太多,竟一不小心醉了過去。

裴沅祯只好起身告辭,抱着她上了馬車。

可醉酒的沈栀栀是個十足的話痨。

馬車回客棧的路上,她對着裴沅祯埋怨了一路。把此?前的那些敢怒不敢言,通通發洩了個遍。

“我?問你,你把我?的錢藏哪了?”

“你是不是想私吞?”

“你家財萬貫卻還要霸占我?一個小小婢女的錢,你良心不痛嗎?啊?”

“我?攢錢容易嗎我?,那些可是我?的嫁妝本了,沒了我?怎麽辦?”

“我?又不是故意打壞那什麽青、青硯的,居然還要我?賠錢,你堂堂裴大?人,小氣?死了!”

......

裴沅祯靠着車壁,一臉麻木地聽她反反複複碎碎念。

然而聽着聽着,見她湊過來想吐的樣子。

頓時大?驚:“沈栀栀你要是敢......”

沈栀栀:“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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