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一筆勾銷
“在談家家宴上, 阿止在莊園裏的天臺看煙花時,聽見了媽媽離家出走的消息,一不留神, 從天臺摔了下去, 昏迷了半個多月。他醒來的時候,發現他的腿也不慎摔斷了,打了石膏,需要調養。他靜脈留下的傷口, 是在家宴前,和仰止去野外露營的時候,被野狗咬傷的, 不是他自己咬的。”
“而媽媽,在離家出走之後想通了,也重新回到了談家,每天都半步不離地精心照料他。至于我二叔,他已經回到美國去了,絕不會走漏半點風聲。”
“這個故事, 無懈可擊。唯一留下的破綻, 如今只有你了。”
談雁芙看向坐在她面前, 不聲不響的溫晞。
從她開始講話時, 這個小姑娘就沒有吱聲。溫晞只是緊抿着唇, 整個人就像一只在暗夜裏弓起身子的貓, 對她充滿了防備。
“溫晞,你知道嗎?我找來的催眠師,不管怎麽催眠阿止,都沒有成功。直到我告訴他,我答應他最後的請求, 他的意念才被催眠師徹底攻陷,才肯把這段我編造的故事當成是真的。”
“他最後的請求,是讓我帶你去手術,也讓我帶你離開溪東鎮。你是他,唯一放不下的執念。”談雁芙感慨道,“我這個弟弟,好像真的從來沒求過我什麽。他這麽驕傲,又這麽要強,讓他服個軟,都像要了他的老命一樣。在溪東鎮的時候,他一定也沒和你說過什麽好話吧?”
溫晞搖頭,悄無聲息地落淚:“他對我,其實很溫柔。”
談雁芙輕笑:“溫晞,你對他來說,确實是不一樣的。可是,你也千萬不要往心裏去。你不一樣的原因,是因為,他能主動去喜歡,而又不會離開他的東西,只有你而已。從小到大,只要他喜歡的東西,爺爺都會想方設法地剝奪。因為爺爺說,他要讓阿止變得完美無缺。一個完美無缺的人,就必須無欲無求,也不能有任何喜好。”
“你們怎麽能這樣對他?”溫晞終于忍不住了,哭着斥責談雁芙,“他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不是你們手裏的工具!”
“不是我們,是我爺爺而已。”談雁芙微笑,這麽多年來,她的臉也只會這一個表情了,連悲哀的表情都忘記怎麽擺,“阿止在談家過着什麽樣的生活,我就在談家過着什麽樣的生活。我知道你今天,一定會罵我冷酷無情。可我和阿止,我們就像兩只蚌。我們本來也有一顆柔軟的心,但卻不得不長出堅硬的殼來保護我們自己。如果沒有這層堅硬的殼,我們早就在談家瘋掉了。”
溫晞怔然。
她對談雁芙的怨恨,剎那化為烏有。
“美國最頂尖的眼科醫生,我已經聯系好了,我會找我最信得過的人,帶你去美國動手術。溫氏最近和上游的供應商鬧翻了,所有手頭的項目都陷入停滞。我會搞定那些供應商,讓他們重新以最低價給溫氏供應原材料。這樣一來,你媽媽就要欠我一個人情。我會用這個人情,送你回溫家。哪怕是看着我的臉面,溫家以後,也不敢再有人欺負你的。”
談雁芙緩了口氣,才對溫晞說出了最後的請求:“溫晞,我不是什麽大善人,只是一個自私的姐姐。我為你做這些事,不為了其他,只為了我弟弟。我求求你,求你以後不要出現在他面前。如果日後和他不小心相遇,我求你,就把他當成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那如果,我今天不接受你所有的施舍,我是不是就可以拒絕你的請求?”溫晞一秒都沒有遲疑,告訴談雁芙,“我不需要手術,也不需要回到溫家。因為以後,如果我有機會和哥哥重遇,我會不惜一切代價,告訴他真相。”
她說完,就想起身走人,卻被談雁芙猛然按住了肩:“你以為我求你這些事,是為了我自己?如果阿止因為你,想起了在溪東鎮的一切,你知道他會怎麽樣吧?他會再一次選擇自殺!你如果不想逼他去死,你就絕不能讓他再見到你,絕不能讓他想起這些!”
“還有,你告訴他真相,又是想怎麽樣呢?你還想要什麽?你是想讓他娶你,和你永永遠遠在一起嗎?那我不妨直接告訴你,在談家,也沒有什麽愛情可言,婚姻都是用來等價交換的籌碼。你是溫家裏最不受寵的小輩,爺爺是絕對不會讓阿止娶你的。你現在才這麽小,別以為現在偶然的動心,就是一輩子了。等你眼睛好了,回到溫家,有不一樣的社交圈了,要不了多少時間,你就會喜歡上別的男孩子,把阿止忘掉的。”
……
“手術中”的三個醒目的字眼,赫然亮起。
守候在手術室外,身穿婚紗的溫晞,腦子裏卻滿是談雁芙的聲音:“你要記得,今天都答應了我什麽,溫晞。我治好你的眼睛,送你回溫家。但至此之後,你就要把阿止當成陌生人,一輩子也不要出現在他面前。”
溫晞16歲的生日,她的眼睛終于在美國徹底治好了。
當她眼前的紗布被揭開,重新看見光的時候,她泣不成聲。
醫生和護士們都以為,她是喜極而泣。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是絕望到極致的恸哭。因為他們都不知道,她付出了她“最喜歡的男孩”這樣沉重的代價,才得以重見光明。
談雁芙本斷言,有了新的生活,她就會很快忘了談行止的。
但談雁芙錯了。
她不僅沒有忘記他,記了他整整十年,還不顧一切地重回到他身邊,因為這一段她無法放下的往事,義無反顧地嫁給了他。
坐在溫晞身旁的聶子骞為她遞上紙巾,輕柔哄她:“晞晞,別哭了。他會沒事的。”
而她沒有接過紙巾,任由無盡的眼淚将她湮沒。
她不是在為尚在手術室的談行止哭泣。
她只是在悲悼那個被談行止遺忘的夏天,為那個只屬于他們兩人,卻再也回不去的夏天而哭泣。
***
“Alan,你醒醒啊。Alan,你別睡了。”
仿佛從一個長長的夢中被Lightman喚醒,談行止猛地睜開了眼睛。
他嗅見了醫院的消毒水味,也聽見了點滴“滴答滴答”滴落的聲音。
但他偏偏什麽也看不見,眼前一片漆黑,連一絲光都見不到。
但他沒有放在心上。
他現在唯一關心的事,只有溫晞。
“Alan,你還好嗎?”Lightman的聲音依然從耳朵裏的微型耳機傳來,“他們剛給你動了手術……你現在先不要激動。”
“我在昏迷的時候,聽到的聲音……就是被我姐姐清除掉的初代數據……就是我曾經在溪東鎮的錄音……是這樣嗎,你告訴我,是這樣麽?”他激動地追問Lightman,喃喃自語,“是我,把她忘了,把她忘了……我怎麽能把她給忘了……我不應該,把她給忘了的……”
“Alan,”在他昏迷時,陪他一起見證一切的Lightman安慰他,“這不是你的錯,你也不想的。”
談行止痛不欲生地抱住了頭,萬箭穿心的疼痛比身上的任何一處傷都難以忍受。
一切本就有跡可循,但他全然沒有注意。
原來,她每天8點08醒來,每天早上做的那碗小馄饨,是因為他當年賭氣的氣話。
原來,她做的那道荊芥炖魚,溫奶奶早就給他做過。
原來,她手上那條抽絲的紅線繩,是他曾送給她的。
原來,她在和他跳舞時,突然失态,是因為他曾經許下的諾言。
原來,她在醉酒時叫的那聲“哥哥”,不是溫煦,而是她。
而一年半以前,當她帶他重回溪東鎮時,他聽見與她相識的街坊們都叫她“念念”,他好奇地問她:“為什麽他們都叫你念念?”
她那時沒有回答,他以為她沒有聽見他的問題,便也不再追問。
但原來,是因為他18歲那年,帶她逛集市時,每走到一個鋪子,就笑着問她:“念念,你要這個嗎?”
從此,集市裏所有和溫晞熟識的街坊們,都知道她還有一個小名,叫“念念”。
念念,那是他為她取的名字。
她對他的不離不棄,對他的體貼備至,都有了合理的解釋。原來,她一直是,為他而來。
她本該是他的念念不忘,卻被他冷眼相待了整整三年。
他不敢想象,這三年多的時間,她是懷着一種怎樣的心情,暗藏着這個秘密,忍受着他為郁星辰和她翻臉,忍受着他對她不聞不問,忍受着他裝瞎後對她百般刁難……
她一直默默忍受着他對她的無情折磨,在他身邊若無其事地生活,卻把這些痛苦咽進了肚子,不讓他察覺端倪。
一想起他曾對她犯下的罪過,他恨不得把自己千刀萬剮、淩遲分屍。
但他明白,即便他真是這麽做了,也不能彌補溫晞所受的痛苦的萬分之一。
更何況,她已經說了,現在她對他的感情,除了惡心和怨恨,就沒有其他的了。無論他現在如何在她面前跪地忏悔,她也只會覺得他是在惺惺作态,讓她更加厭惡他。
她現在,已經有了真正的愛人。
那個男人,對她無微不至、溫柔體貼,将她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呵護,不會像他那樣傷她的心而不自知,如今在她心裏,遠勝他千萬倍。
病房的門被人打開,談行止聽見有人跑到了他面前,緊張地查看他。
那人一出聲,他才認出是寧晚光:“哎呦,行止,你怎麽了,是傷口太疼,疼哭了?麻醉藥已經過去了?我天,我先喂你吃點鎮痛藥,你可千萬別哭,一哭,傷口該感染了。還有……”
寧晚光踟蹰了一會兒,聲音漸落:“我有事要告訴你,你先做好心理準備……”
他又頓了頓,才重新道:“你身上其他的傷,都不大嚴重。就是……因為你的後腦勺撞傷了,産生了血塊,壓迫了視神經,你可能……可能……可能……”
寧晚光結巴了半天,也沒說出口。
談行止卻淡然地幫他說了出來:“我失明了,現在做手術也沒用,對吧?”
“狼來了的故事”不能講三遍,第三遍再喊“狼來了”的時候,假的也會變成真的。
談行止心安理得地想,他的報應,總算來了。
是他活該。活該用“裝瞎”的方法,以愛之名,卻一次次欺騙、傷害溫晞。
寧晚光沒想到他這麽淡定,但又想了想,這丫就算世界末日,心裏再崩潰,臉上也還是這樣一副無動于衷的撲克臉。
他勸談行止:“沒事的,行止。我沒有辦法,不代表其他的大牛就沒有辦法。我現在就去聯系我美國的導師,他比我要權威得多。”
“不用了,”談行止拒絕道,“我覺得現在這樣,挺好的。”
寧晚光以為他是無法接受現實,被刺激得精神有點失常了。
罷了罷了,術業有專攻,這心理疏導的活兒,他也做不了,還是其他人頂上吧。
他輕嘆一聲,對談行止道:“他們都不知道你醒了,我先去外面說一聲。風清和小月都在來的路上,連仰止和Fanny也從新加坡剛飛回來。他們都很擔心你,你想讓他們進來見你嗎?”
“除了他們,還有其他人嗎?”談行止其實想問的只有溫晞,卻又不敢。
寧晚光支支吾吾的:“那個……溫晞……她也在,一直沒走呢。就是……”
他想了想,總歸是瞞不住的,還是和談行止說了:“她身邊,還跟了一個年輕的男人。我猜,那位就是聶子骞吧?是他們一起送你來的,也在外面,還沒走呢。還有……還有溫煦,他也來了。”
他沒敢說,聶子骞還穿着一身卡其色的新郎西服,和還沒來得及換下婚紗的溫晞,宛如一對璧人。
“我現在暫時不想見其他人。你先悄悄出去,叫你的護士把聶子骞一個人拉到僻靜的角落,讓他一個人給我打電話,不要讓任何人發現。”
“啊?”聽了談行止的話,寧晚光半天沒回神,“你說什麽?讓聶子骞給你打電話?不是,行止……你這……”
這厮真不會把腦袋給摔壞了吧?哪有一見面,就只想着情敵的?
“對,就是他,快去啊!”談行止循聲推了寧晚光一把,“現在,馬上,立刻!”
寧晚光怕他激動,拗不過他,只能小跑出去找聶子骞。
一直沒說話的Lightman好像察覺到了什麽:“Alan,你不會是要……你別啊,你好不容易才想起溫晞來,你就要……”
談行止卻用手撕扯開眼睛上罩着的紗布,對它道:“接下來,就要靠你了,兄弟。”
***
“那個……行止現在想要見你們,我帶你們進去吧。”
寧晚光站在衆人面前,一開口,無數道焦灼的目光就打在他身上,讓他汗流浃背。
他頂着壓力,不敢看其他人,只對溫晞和聶子骞道:“跟我來吧。”
站在一旁的溫煦先坐不住了,蹿出來,拉住溫晞的手道:“晞晞,別去見那個狗東西。你等到現在,已經仁至義盡。他既然沒死,傷了殘了都跟你沒半點關系了。走吧,和哥哥一起回家。”
話音未落,他的手被重重劈開。
震驚的溫煦猛擡頭,氣得渾身發抖:“你誰啊,你!竟然敢劈小爺的手……你……”
他剛擡眼看清來人,就愣住了。
剛趕來的言月白睨了溫煦一眼,冷笑:“怎麽了?你打算幹什麽?又想把我拷起來?”
“小月……你怎麽在這兒……”溫煦慌了神,“那個,你聽我解釋……我……”
言月白卻不聽,只是從包裏翻出手铐,“咔噠”一下拷住了溫煦的右手,又将另一環拷在了自己的手上。
“哎,小月,你……”
言月白自動屏蔽了溫煦的聲音,面無表情地邊将溫煦拖走,邊對溫晞道:“進去吧。”
溫晞滞了滞,卻被聶子骞反握住了手,對她笑着道:“走吧,別怕,我陪你一起。”
***
溫晞和聶子骞走進了病房,寧晚光跟在他們背後,把門關上了。
溫晞掃了一眼寧晚光,寧晚光苦笑:“怕他有什麽意外情況,我還是在這裏守一會兒。你放心,你們說的話,我都絕不會外傳。”
“沒事的,”聶子骞替溫晞回答,“您随意。”
三人走到談行止病床邊,卻看他精神勁兒很好,正低着頭在看手機,雙眸裏依然是淡漠的神色。
而和平時不一樣的是,今天,他戴了一副造型奇異的眼鏡,就像電影裏的特工佩戴的那種。
“他們來了。溫晞現在在你左手邊的位置,聶子骞站在她側後方,用手摟着她的腰。溫晞現在的雙唇在顫抖,眉頭的皺紋較短。她……她現在好像很難過。你現在向左,擡頭50度,就能剛好能正對上她。”Lightman告訴他。
聽見她在難過,他的心也不覺絞了絞。
他可不能教她再傷心難過了。
談行止不易察覺地深吸了口氣,向左擡頭50度,用故作輕松的口吻道:“來了啊?辛苦你們了。今天被我吓壞了吧?”
溫晞怔怔看着談行止,聶子骞感覺她似乎站不住了,便将她摟得更近了些。
“真是……很不好意思,”談行止漫不經心地向兩人道歉,“打斷你們試婚紗。哇,這身西裝顏色好獨特,卡其色的,挺別致。”
談行止轉向聶子骞,伸手替他撫平褶皺:“質地也挺不錯。”
“談總過獎了。”聶子骞打開他的手,冷然道,“您找我們來,不知道還有什麽事?”
“鬧得這麽大,總得和你們道個歉啊,”談行止不以為然地笑,又将目光從聶子骞移到呆滞的溫晞身上,“溫晞,今天是我犯賤,你就當看一場玩笑吧,笑過算數。糾纏你這麽久,你累了,我也覺得很沒趣了。”
“你這是……什麽意思?”溫晞咬着唇,卻铿锵有力地質問他,“糾纏我這麽久,還來婚紗店鬧,就為了找樂子嗎?”
“一開始,也不全是為了找樂子。”談行止作出回憶狀,“長這麽大,我還從沒輸過一次。游戲什麽開始,什麽結束,都是我說了算。可你呢,當年把我哄得五迷三道的,到頭來,卻拍拍屁股一走了之,還把我用2000萬的價格賣給郁星辰。在你心裏,原來老子居然只值2000萬?”
他騰起身子,直逼向溫晞,驚得她後仰了一下。
他卻不依不饒,直視着她的眼,陰冷地揚起唇角:“你當年那麽羞辱我,我當然也不可能讓你好過。我早就發過誓,這一次,我要不惜一切代價,把你用甜言蜜語騙回我身邊,等你信以為真,對我死心塌地以後,我再把你始亂終棄,讓你痛不欲生,悔不當初!”
“可惜啊,”談行止躺回原位,不甘道,“可惜你這次,沒這麽好騙了,根本完全不上鈎啊。我都tm進了幾回醫院了,你居然還不回心轉意?呵……”
他嘲谑地笑了一聲:“總不至于為了報複你,還要讓我把命搭上?真犯不着,我也該及時止損了。回過頭來想想,我現在要什麽樣的女人找不到,何必為了賭一口氣,在你這棵歪脖子樹上吊死?”
“談行止,你夠了!”聶子骞捏拳,“你不要太過分了!晞晞,不要理這個瘋子了,我們走!”
說着,他牽着溫晞的手,正想帶她離開,她卻掙脫了他的手,俯下身,正對上談行止。
“我剛聽護士說,你的眼睛現在看不見了。”她用手挑向談行止的下巴,逼他直視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真的?”
談行止看不見溫晞,只感受到,一滴滾燙的熱淚砸到他手上,又瞬間冷卻。
她怎麽又哭了?她為什麽這麽心軟,怎麽現在還要為他這個混蛋掉眼淚?
他的心已經被完全碾碎了,再也感受不到疼痛。但此時,他卻還是因為這滴眼淚,晃了晃神。
可是,他不敢有一絲的遲疑。以前,是費盡心思地裝瞎。今天,是費盡心思地裝不瞎。
頃刻間,他又換上了可惡的笑臉,故意轉開頭,向寧晚光發怒道:“晚光,你怎麽回事?我都說了,對她,我已經膩了,你怎麽還多此一舉,替我用老一套騙她?”
言畢,他似笑非笑地移正頭,聽着Lightman的指示,努力聚焦起眼神,面不改色地與她對視:“你看我這樣子,會是瞎了的嗎?”
寧晚光不忍心說話,只能沉默着垂下眼,當作是默認了在欺騙溫晞。
溫晞吸了吸鼻子,突然用手罩在了談行止的手腕上,将那條她曾送他的紅線繩籠在手中:“那麽,在婚紗店的時候,你說愛我,也全是……全是騙我的,對嗎?”
談行止的笑容僵在臉上,淚水已經在眼眶裏打轉。
怎麽可能是在騙她的?
他好想告訴她,他已經記起了她是誰。他好想求求她,求求她再給他一次機會,讓他完成當年許下的諾言,和她永永遠遠在一起。
這一次,他一定不會再抛下她了。
但他卻不得不将眼淚和這些話都逼回去。
就是因為愛她,他現在只能騙她。他倘若說想起了那段遺失的記憶,她這樣一個軟心腸的人,就算現在再恨他,還是會為了報恩離開聶子骞,違心地留在他身邊繼續照顧他。
談行止閉上眼睛,又冰冷笑了一聲,将大手覆蓋在她手上,借她的手,取下了那條腕間的紅線繩。
“你往左側身20度,聶子骞的手在你胸口左右的位置。”
聽見Lightman的聲音,他睜開眼,又變回那副冷淡的神色。
他扯住了溫晞的手,将她包住紅線繩的手交到了聶子骞手裏,狠下心道:“我談行止,從來不會愛一個棄我而去的女人。好歹夫妻一場,我放過你,也放過我自己了。我謹祝你和聶醫生,百年好合,白頭……白頭偕老。”
字字如刀,一刀一刀,把他自己刺得鮮血淋漓:“西沙島的地,我送給你當新婚禮物了。你跟我一場,總不能讓別人說我小氣。至此以後,溫晞,我們就……就一筆勾銷吧。”
溫晞默然了很久,一動不動地死死盯着談行止,像是要用眼神把他給捅死。
但她最後卻放聲大笑:“好啊,談行止,謝謝你的祝福。我也祝你,平安順遂,萬事稱意。從今以後,我們一筆勾銷。”
語畢,她緊握着聶子骞的手,拉着聶子骞決絕離去了。她一次也沒有回過頭,更沒有停留,重重關上了門。
見二人走遠,寧晚光喟嘆:“戲有點過了。”
談行止先是長舒一口氣,卻被後知後覺的心絞痛折磨得面色慘白,否認道:“我沒演戲。”
寧晚光一把翻過談行止的手掌,将他蜷起的手指用力壓平:“你這又是何苦呢?你明知道,你現在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和溫晞随便說幾句軟話,她就會心軟回頭,重新回到你身邊的!”
談行止的手掌裏,都是他摳出來的一彎一彎滲血絲的指甲印,看起來慘不忍睹:“但我不想,我不想她再心軟了。”
寧晚光愣然。
“你知道嗎,晚光?丢了的東西,我去找它,把它找回來了,那叫失而複得。但是,我弄丢的人,她如果不是心甘情願回到我身邊,那就不算。”談行止僞裝出來、僵在臉上的笑意,逐漸變得支離破碎,“我已經讓她折了這麽多年在我手裏,總不至于,讓她把下半輩子也折進來。我對她,該放手了。她應該去過屬于自己的,幸福的人生了。”
作者有話要說: 談狗,一路走好【鞠躬】【揮手】。
你們爽了嗎?不爽的話,我還可以再捅火化後的談狗一刀的。
同類推薦

帝少強寵:國民校霸是女生
“美人兒?你為什麽突然脫衣服!”
“為了睡覺。”
“為什麽摟着我!?”
“為了睡覺。”
等等,米亞一高校霸兼校草的堂堂簡少終于覺得哪裏不對。
“美美美、美人兒……我我我、我其實是女的!”
“沒關系。”美人兒邪魅一笑:“我是男的~!”
楚楚可憐的美人兒搖身一變,竟是比她級別更高的扮豬吃虎的堂堂帝少!
女扮男裝,男女通吃,撩妹級別滿分的簡少爺終于一日栽了跟頭,而且這個跟頭……可栽大了!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伴随着魂導科技的進步,鬥羅大陸上的人類征服了海洋,又發現了兩片大陸。魂獸也随着人類魂師的獵殺無度走向滅亡,沉睡無數年的魂獸之王在星鬥大森林最後的淨土蘇醒,它要帶領僅存的族人,向人類複仇!唐舞麟立志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可當武魂覺醒時,蘇醒的,卻是……曠世之才,龍王之争,我們的龍王傳說,将由此開始。
小說關鍵詞: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無彈窗,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最新章節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