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吻戲

那聲音聽起來有些熟悉, 溫晚回頭，發現正是紀煙。

她和組內其他的兩個演員想去附近買點水果，問溫晚要不要一起。

“不用了, 你們去吧。”

溫晚謝絕了紀煙的好意，正欲往下走時，突然聽見紀煙右邊的那個女生指着街道旁的那輛saana說：“欸你們看, 那輛車像不像梁老師早上坐的那輛？”

“......”溫晚的腳步霎時一頓。

這得是什麽樣的關注度，才能連梁馭坐什麽車都能認出來？

沒等她腹诽完, 就聽身後紀煙笑着說：“樣子是挺像的，不過應該不是。”

溫晚眉梢輕輕一揚，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 這話聽着倒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思。

果不其然, 那女生聽完便追問道：“紀煙姐，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肯定啊, 紀煙姐跟梁老師是什麽關系, 自然對梁老師的行蹤了如指掌啦。”另一名女生附和着, 臉上全是不勝得意的小表情。

“難道微博上說得那些都是真的，紀煙姐你真是梁老師的女朋友？”

紀煙見兩人這麽口無遮攔, 連忙喊停, 話裏卻聽不出絲毫愠色：“別瞎說, 我們不過是合作過兩部戲而已, 這話說出去反倒叫別人誤會了。”

“誤會什麽，明明就是事實嘛。”

“就是，紀煙姐你這麽漂亮，跟梁老師簡直就是天生一對！”

“行了行了, 快走吧。”紀煙被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哄得容光煥發, 滿心愉悅地走了。

等到交談的聲音逐漸遠離, 溫晚回頭看一眼，等确認沒人留意到這邊之後，才往樓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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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坐上車，她便讓司機趕緊出發，在大門口停着實在太紮眼了。

梁馭聞言不由失笑，問她：“怎麽站了那麽一會兒才過來？”

溫晚想起剛才聽到的話，表情說不上好與不好，只淡聲道：“沒什麽，剛聽您的緋聞女友和別人聊天來着。”

梁馭大概是沒聽出溫晚語調裏的別扭，仍跟平常似的問了句：“聊什麽？”

要說剛才那些話只是讓溫晚覺得不悅而已，但梁馭這一問，正好點燃了她心裏那股不知名的邪火，“聊你新交的女朋友，說你和她天生一對啊。”

自相識以來，她從未用這種語氣跟他說過話。

梁馭忽然發現，這時候的溫晚在他面前是鮮活的、毫無僞裝的。

她杏眸微張，小巧的鼻翼染上一點紅，嫣麗的唇瓣上下開合，每一個細微的表情都在傾訴她的不滿。

梁馭看了她一會，忽然笑了：“這都哪兒跟哪兒啊。”

那低低的嗓音蹭過耳膜，溫晚被他瞧得耳尖發燙，沒堅持多久就瞥開視線，嘟哝道：“明明是你自己要問的。”

被反過來倒打一耙，梁馭也不惱，笑意又深了些，“按理說今天該是我問你要個說法，怎麽現在倒變成你來找我興師問罪了？”

這回換成溫晚愣住了。

對啊，差點把正事給忘了。

她摸摸鼻子，火氣一下子被那話澆滅，頗為生硬地轉移話題：“不好意思啊，是我沒提前跟你說。上回你公司有事，媽去了蘭溪公館，無意中得知我們沒睡在一個房裏，所以...”

“所以，我就莫名其妙的出軌了。”梁馭眉梢一挑，悠悠接上她的話。

“......”溫晚掐了掐手指，解釋說，“ 那不是我說的，是媽結合我說的情況自己得出的結論。”

梁馭未置可否，過幾秒，他又促着笑問：“那你說我們夫妻生活不和諧又是怎麽回事？”

溫晚一聽也不免心慌，說話差點咬到舌頭：“這個我真的不知道。”

梁馭探尋的視線在她臉上游走，“當真？”

“我絕對沒騙你。”溫晚的神情格外認真。

說話間，那張臉被外面陡然晃過的車燈照亮，女人的肌膚凝白細膩，澄明清透的雙眸不偏不倚地望着他，珀色的瞳孔裏蓄着點點期待，讓人莫名心癢。

梁馭悄然斂眸，從衣兜裏摸了顆薄荷糖。

他慢條斯理地撕開糖紙，等把糖扔進嘴裏，那橫在心口的躁意才散了一點。

後面半小時，梁馭都沒有問什麽。

溫晚揣度不準他的意思，也禀着少說少錯的原則也沒再開口。

直到司機聽命在城裏晃完一圈，将車停在距離賓館兩分鐘路程的街道上。

正要下車時，溫晚才聽梁馭說：“媽那邊我已經解釋過了，這事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惦記了一天的心事，就這麽被他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溫晚還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見那雙眸子一瞬不眨地看着他，梁馭偏過頭，笑着問：“怎麽，不信？”

“沒不信。”溫晚如是說，“只是我以為你沒這麽快消氣。”

靜默兩秒，梁馭眼尾輕揚，“溫晚，不要自诩很了解我。”

那眸光裏盛落點滴暖意，看她的眼神就像對待鐘情已久的戀人，“有些事，或許連我自己都不一定了解。”

＃

他那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溫晚回去之後在床上想了很久，結果越想越睡不着，索性起來背了會兒明天的臺詞。

厚厚的一沓劇本，早已看不清原本的樣子，四周白邊上都被她密密麻麻地寫滿了補充要點。

《落日燃情》是一部刑偵類的動作片，講述的是一名小鎮出身的警察傅淵偶然被卷入一場案件，陰差陽錯成了警方卧底，深入虎穴與嫌疑人周旋，并因此遇見了嫌疑人的義妹林青玥。

林青玥初見傅淵便對他産生好感，而後更是數次救他逃出囹圄，傅淵對林青玥心存感激，卻又與從小長大的青梅竹馬寧初割舍不下。

這樣的配置，就注定了三個人之間的感情糾葛。

溫晚所飾演的林青玥最終為愛喪命。

她以一己之身成全心愛之人，成為傅淵人生裏永不可磨滅的烙印。

而故事的結尾，傅淵在與烏市警方的配合下成功打擊了犯罪團夥，并最終與并肩作戰的警官寧初走到了一起，是衆望所歸的大團圓結局。

溫晚羨慕傅淵和寧初的心心相印，也同樣會為敢愛敢恨的林青玥感到惋惜。

明天要拍的兩場正好是林青玥和傅淵的告別戲，需要充沛的情緒調動。

這種戲觀衆看起來過瘾，實則很消耗演員的經歷，溫晚不敢弄得太晚，将臺詞鞏固了兩邊就早早關燈入眠。

她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聽見床頭櫃裏的手機在響。

拿過來看，原來是顧奈寧發給她的，Dasy這期的新品上市圖鑒。

顧奈寧：［當當！新鮮熱乎的第一手資料。］

顧奈寧：［要買趕緊去搶。］

溫晚眯瞪着眼，就着窗外的月光打上一行字：［不搶，反正有仙女會買來送我。］

顧奈寧：［你都這麽說了，想讓仙女送哪套？（叉腰］

溫晚：［仙女神通廣大，要送就送全套。］

顧奈寧：［......告辭，果然還是凡間生活比較适合我。］

溫晚不禁莞爾。

可眼皮實在太沉了，她草草說完兩句，将手機擱在枕頭邊又繼續睡了。

第二天，溫晚摁滅了幾道鬧鐘，大有一頭紮進夢裏醒不來的架勢。

于渺在外頭敲了半天門沒把人叫醒，索性直接進來喊她。

好在最後緊趕慢趕總算沒遲到，溫晚還有空在等化妝師的時候順便吃了個早餐。

為保證租用一個場地的性價比發揮到極致，劇組大多時候都是分組拍攝的，就好比溫晚在等候化妝時，其他組別的幾場戲已經開拍了。

“快去看快去看，我保證你錯過了今天，就再也見不到這麽精彩的畫面了。”

“我終于要見到傳說中的影帝了嗎！啊...我要怎麽樣才能控制住自己的手不抖啊。”

......

化妝間門前經常有人經過，偶爾會順着門縫飄進來這麽幾句。

今天男女主角具在，但大多時候，那些話都是在說梁馭。

為溫晚做造型的老師似乎已經司空見慣，對這種粉絲心理也格外了解，她邊用卷發棒為溫晚打理頭發邊說：“托影帝的福，今天咱們組裏可熱鬧了。”

溫晚這是第一次跟梁馭一起拍戲，雖然經常會聽其他演員說起跟他拍戲時的片場狀況，但百聞不如一見，她到拍攝片場才發現，影帝的影響力果然是她這種“過氣”演員不能比的。

不算寬敞的破舊倉庫裏，各類機器堆滿了庫房一角，在拉着警戒線的圍欄邊，不僅有過來慰問粉絲，連組裏的好些工作人員都烏泱泱地站了一排。

溫晚在監視器後不顯眼的地方找了個位置靠着。

看搭景，這場應該是傅淵夜探嫌疑人老巢，為後續收網行動做準備的戲。

畫面裏，傅淵銜着煙從雨幕中進來，雨水在那瘦削的額骨上淌下一條劃痕，他巡視的動作迅猛而安靜，時刻留意着外頭是否會來人，最終，他在一個明顯被打開過的井蓋邊停住腳步。

鏡頭拉近，他表情上的謹慎和擔憂在此刻一覽無餘。

連溫晚都不免跟着心一揪，這跟梁馭平時的樣子太不一樣了。

傅淵的性格內斂陰鸷，心裏藏了太多事情，以至于有時候做事都很極端，加上他骨子裏本就說不上有什麽大義，完全是被強行拖進了這個深淵裏。

所以他自身就是一個很大的矛盾體，而梁馭将傅淵身上的這種矛盾表現到了極致。

眼看傅淵就要發現井蓋下的秘密，倉庫的大門旁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他這時的眼神瞬間擠滿驚愕和不甘，暗罵一聲，再飛快摁滅煙頭，悄無聲息地從後門溜了出去。

“卡——”導演從耳麥裏做指示。

這一段的劇情圓滿結束，“來，我們準備準備，下一場十分鐘後開拍。”

很快，梁馭從景裏出來，走到監視器前看剛才的回放。

鄭導對他剛才的表現很滿意，很多他想要的點梁馭都能從鏡頭裏給到他，還說跟他合作是一種愉快的享受。

溫晚在後面聽着，同樣還沉浸在梁馭剛才的表演裏。

她不帶任何私心的想，這也許是一個天生就該站在聚光燈下的演員。

他的表演極富張力，該精簡表現的地方一點也不拖沓，雖然整段戲只有一句臺詞，但他的每一個動作都在表達人物表達情緒，這樣的境界，是溫晚目前拼盡一身學識都達不到的。

她更無法想象，梁馭是經歷了多少磨砺，才将那些表演技巧運用得如此爐火純青。

溫晚正想得入迷，就連鄭導在叫她都沒有聽見。

還是梁馭接着喊了她一聲，這才回過神來，跟着站在監視器旁邊。

鄭導的目光落在溫晚身上，他又看看梁馭，問她：“再有兩場就到你了，緊張嗎？”

“還好。”溫晚如實說，卻也覺得奇怪，這并不是她首次跟梁馭對戲，就在今天之前他們還拍過兩場，“鄭導怎麽這麽問？”

“沒什麽。”鄭導笑着說，“我還以為你要跟他拍吻戲，會很緊張呢。”

“吻戲...”溫晚顯然愣住了，“那場...不是在下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