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袒護

“阿晚, 網上的事我得向你道個歉。”紀煙解釋道，“我的本意并不是網上說的那樣，我不知道事情會發展成現在這個樣子, 給你造成的困擾和損失，真的抱歉。”

溫晚定定地看了她一會，想想說：“我們認識這麽多年, 這好像還是你第一次跟我道歉。”

“對不起，是我當時考慮得不夠周全。”紀煙的眼神格外誠懇。

溫晚垂下視線, 并沒有回應她的話。

她的沉默讓紀煙語塞，停頓片刻，只能用其他話題打破眼下的這個氛圍：“對了, 我聽說你也是Dasy正在考慮的代言人之一, 好巧。”

提起這個，溫晚的表情倒是有一瞬松動, “是挺巧。”

Dasy這一次的時裝展聲勢浩大, 加上首位華人代言的這個噱頭, 是時尚圈最近談論最多的話題之一，有不少明星看準了這個代言, 想依靠這個頭銜再火一把。

溫晚作為圈子裏人盡皆知的Dasy真愛粉, 幾乎每次出圈的穿搭都是出自Dasy的著名設計師之手, 所以在紀煙看來, 溫晚能收到品牌方的邀請也并不稀奇。

而紀煙不知道的是，其實Dasy之所以将溫晚放在拟邀代言人的名單裏，實際上也是想依靠她的名氣獲得更廣的關注度，畢竟肥水不流外人田, 對雙方而言都是一件互惠互利的事。

至于代言人這個名額, 溫晚倒談不上有多在意。

紀煙見她感興趣, 原本還想多說幾句，無奈助理已經在手機上催促，“不好意思，我等下還有個活動要來不及了，為表歉意，來之前特意挑了個小禮物送給你。”

那是一個長條形的絲絨盒子，紀煙不等溫晚拒絕就放到了她手中。

“那到時候活動現場見了。”紀煙步履匆匆。

溫晚看着那離去的背影，待腳步聲遠離，才将盒子收好，拎着東西走出化妝間。

一口氣走到演播廳門口坐車，在外等待的夏琢接過她手裏的東西，“怎麽這麽晚？”

“沒什麽，跟人閑聊了一會。”溫晚俯身坐進車內，聽夏琢上車後問，“今天還是回酒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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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靠在椅背上，想起紀煙剛才的神情，心裏有種說不出的郁悶，“懶得折騰了，這邊離蘭溪公館近一點，直接送我去那吧。”

“那我晚點去酒店幫你取行李。”夏琢說。

溫晚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語氣不太對，清清嗓子坐起來，說：“沒事，明天我自己去拿就行。”

“好。”夏琢應了聲，只以為她是為網上的事情煩心，知趣地不再打擾她。

霓虹耀目，保姆車在平坦的柏油路上緩慢行駛着。

溫晚看着窗外掠過的城市夜色，不覺回憶起跟紀煙相識的這些年。

作為溫玉玲的得意門生，紀煙這個人，溫晚早在未見面時就已經領略過她的風采，直到某次機緣巧合，她和紀煙搭檔拍攝了一部網劇，才因此真正結識。

溫晚性子慢熱，有很多人際上的關系都懶得去維護，紀煙比她早入行幾年，應對這種事情要比她成熟得多，剛開始的每次遇見幾乎都是紀煙主動同她打招呼。

後來時間長了，溫晚也逐漸學會向她示好，但也僅限于示好而已。

人生軌跡和家庭背景的差別，讓她和紀煙之間一直保持着某種共同的默契，她們能夠相互問好，能夠像普通朋友一樣交談，卻始終不會往更近的關系中前進一步。

到如今，或許她們之間，就連這種關系都将止步于此了。

溫晚很難說現在心裏是一種什麽感覺，她不由看向放在手邊的那個絲絨盒子，打開來，發現裏面躺着一條樣式別致的鑽石手鏈。

短暫怔忡後，溫晚重新合上蓋子，把手鏈遞給前座的夏琢，讓她找時間交給紀煙的經紀人。

夏琢接過來收好，沒過多久聽見溫晚在後面問：“這好像不是回蘭溪公館的路吧。”

“...對。”夏琢這才想起來解釋，與此同時，保姆車已經抵達了目的地。

溫晚從車窗向外看，忽然被酒店門口站着的男人吸引視線，只這一眼，她的耳邊再聽不見其他，那半分鐘之前還在困擾她的煩惱和憂慮，似乎在見到他那一刻全數消散。

動作比意識先行，溫晚迫不及待拉開車門朝他跑去。

梁馭伫立在那片紛雜的光影裏，往前走動的每一步都牽動着她的心，直至他敞開懷抱穩穩擁住她，溫晚才總算有種此時此刻他就在身邊的實感，“你終于回來了。”

“嗯，終于回來了。”他的聲音覆在耳邊。

溫晚不由得抱他更緊些，幾乎是下一秒就脫口而出：“我好想你。”

深蓄已久的想念因這一句瀕臨失守，梁馭先是親了親她的耳垂，接着退離一些，在溫晚還沒來得及準備好的情況下，輕擡起她的下颚吻了上去。

這猝然的舉動讓溫晚震驚，更何況還是在人來人往的城市街頭。

她使勁推了推他，似乎想讓他認清場合，可整個人卻被他貼合得更緊。

直到聽見耳側逼近的鳴笛聲，梁馭才松開手，自覺将她甘當鴕鳥的腦袋掩藏好。

溫晚貼在他胸前，慢慢緩和着由于緊張更顯得急促的呼吸，伸手輕輕打了他一下，“這麽多人...你怎麽都不說一聲就這樣，要是被拍到了怎麽辦。”

梁馭笑了下，低低地嗓音順着胸腔的起伏傳進她的耳朵：“沒辦法，怪我太想你了。”

溫晚耳根一熱，這次是用腳尖踢了踢他，無聲且沒什麽攻擊力地表達着抗議。

＃

晚上八點半，通常是整座城市最熱鬧的時候。

短暫的溫存過後，溫晚被梁馭牽着手領進身後的這家酒店，才想起來問：“怎麽突然來這了？”

“很快你就知道了。”梁馭對此諱莫如深，帶她坐上直達頂層餐廳的電梯。

溫晚雖疑惑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卻也安安靜靜地站在旁邊，耐心等待他揭曉答案。

兩分鐘後電梯抵達，剛一開門，就有等候在旁的侍者指引他們往裏面走。

這家店溫晚曾來過兩次，幾乎每次都會被它真實的水鄉布景所震撼。

繞過雲山霧繞的假山石臺，穿行至古樸雅致的小橋流水中，沿途鋪就的石板路堅潤細膩，琴曲環繞，仿若親臨江南一般。

跨過一方小小的門檻，接着來到主廳後方的獨間廂房，窗格木門被侍者輕輕推開。

聽見動靜，原本在房間裏等候的人随之站起來查看，溫晚在梁馭的示意下揭起眼前的紗簾，正正好和迎面走來的人對上視線。

來人雖以年過七十，但身子骨看着很是硬朗，堅毅的國字臉上挂着溫和的笑意。

“外公？”在見到溫方國的一瞬間，溫晚眼底的喜悅已然壓抑不住。

“阿晚吶，總算見到你了，你外婆可是念叨你一路了。”溫方國帶着慢了一步的鐘智英走上前來，溫晚忙扶住鐘智英的手臂，祖孫倆來了個久違的擁抱。

鐘智英比溫方國小兩歲，早年是文工團的舞蹈演員出身，年至古稀仍然風采依舊。

未免久站受累，溫晚攙着鐘智英到桌邊坐下，“上次聽您說不是後天的飛機嗎？怎麽今天就到了。”

梁馭随同溫方國在對面落座，待喝了口倒好的溫茶後，溫方國這才說起：“原先是決定晚兩天再來的，可是你外婆說想你了，我們就改了機票，打算給你一個驚喜。”

鐘智英從坐下之後握住溫晚的手就沒有放開，視線一直在她身上打轉，“好孩子，我看你比年前又瘦了不少，工作很辛苦吧，平時要多注意身體啊。”

親人的關心和呵護總是最容易直抵內心的。

溫晚聽着兩位老人的話，眼眶倏地一熱，視線不自然地往側邊偏了下，“知道了外婆，您放心我一切都好，倒是你們，路上過來還順利嗎？”

“順利順利，我們啊原本是想靜悄悄的來，但你外婆還是擔心會有什麽萬一，我就給外孫女婿打了個電話，誰知道他上午接了電話下午就趕到桐城了。”

溫方國臉上笑眯眯的：“我們這一路被他安排得妥妥當當，半點差池都沒有。”

溫晚有些詫異，随之看向梁馭，恰好他的目光還未來得及從她身上移開。

那深邃的眼眸裏溢着笑意，是她從未見過的隽永深情。

猝不及防地，溫晚仿佛被那道直白的視線燙到，感激和心動堆疊在一起，眼前走馬燈似的閃過和他之間相處的種種，像是沉浸在由他編織的溫柔夢境裏，再沒有後退的餘地。

＃

用過晚飯，梁馭和溫晚帶着二老一起回到宏煊盛景。

上次回桐城探親還是在春天，祖孫三人許久未見，回來後又談天說地聊了好一會。

溫方國退休前是桐城科學院的骨幹，見識深廣，每次和他聊天溫晚都能學到不少新的人生見解，那些積在心頭連日來的緊張和壓抑，似乎都在這場平和沉靜的談話中悄然疏解。

那一晚，溫晚睡了這兩周以來難得的一個好覺，還不知道網上已經因為一張照片鬧翻了天。

她和梁馭在酒店前的擁吻被狗仔拍到，微博發布不到三十分鐘就竄上熱搜，轉發和評論接連過萬，粉絲超話裏幾乎全是關于這件事的猜測讨論，有關詞條相繼爆了好幾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事态不受控制地愈演愈烈。

而在一片并不算和諧的質疑聲中，有人發現影帝長久不更的微博發布了一條動态。

距離上次《落日燃情》的宣發已經過去了整一個月，梁馭最新的這條微博只有簡單的八個字，幹淨利落，又袒護得明明白白——

“見笑了，我太太。@溫晚”

配圖是兩張嶄新的結婚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