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曾經

由于外公外婆的提前到來, 溫晚把這兩天的事情都推掉了。

翌日一早她就陪着二老回了馥廂院，哪怕溫玉玲提前說過不用給她帶什麽，在回去的路上, 溫晚還是買了她常去的那家果子鋪的點心。

自之前那事以後，這段時間溫晚都很少過來，母女倆偶爾的聯系也只是在手機上。

她不知道見面時還能跟溫玉玲說些什麽, 甚至能預料到那種沒說幾句就陷入僵局的場面，所以一直在刻意地回避。

溫晚不想讓外公外婆煩心, 因而對此事絕口不提。

可真正的要好是裝不出來的，她們之間的隔閡早已被耳聰目明的兩位長輩看在眼裏。

難得相聚的四人一起吃了頓久違的團圓飯，氣氛倒還算和諧。

溫方國一直有飯後消食的習慣, 午睡之前想出去走一走, 溫晚本想陪同，卻被緊随其後的鐘智英攔下了, “沒事, 我跟你外公就在附近走走, 你就在家休息吧，不用陪着我們了。”

無奈, 她只好送二老到門口, 再三叮囑他們要注意安全後才折返回來。

門關上, 大廳裏重新安靜下來, 只餘下阿姨在廚房裏清洗的聲音。

溫晚在玄關站了一會，目光掠過正在客廳喝茶的溫玉玲，沉默着繼續往樓上去。

“溫晚。”溫玉玲在她上樓之前開口。

溫晚身形微頓，腳步緩慢地停下, 做好了接下來應對她詢問的準備, 卻不想還沒開始, 她放在外套裏的手機就響了。

溫玉玲似乎也還沒決定好該如何措辭，跟着松了口氣，放下茶杯，“你先接吧。”

“...嗯。”溫晚看了眼手機上的備注，随後繞到客廳外面的小花園裏接通。

剛應了一聲，對面顧奈寧的聲音就噼裏啪啦的傳過來：“炸了炸了，網上徹底炸鍋了！現在連熱搜詞條都已經點不進去了，你老公這一手釜底抽薪幹得可真是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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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奈寧在說這些的時候，溫晚有一半的心思仍在溫玉玲身上沒轉變過來。

直到聽她提到梁馭，這才問：“說慢點，你都把我弄糊塗了，到底又怎麽了。”

問完這句，顧奈寧那邊陡然沉默了幾秒，随後才猛地爆發出一聲被震驚到的——“我的天，你還不知道嗎？！”

因為沒有工作安排的緣故，也為了避免影響在休息時間的心情，溫晚在會在固定的時間将手機關機，加上這次要陪外公外婆，能用到手機的時間就更少些。

以至于她完美錯過了網上的一出好戲。

從梁馭的微博一經發布，立刻經由各大媒體接連轉發，過高的關注度使得服務器幾乎癱瘓，超話和粉絲群裏被這一重磅炸彈弄得目不暇接，兩位當事人的微博評論區也相繼淪陷。

于此同時，梁馭的個人工作室開始對之前網絡上的不實诽謗做出回應。

當初在事态嚴峻時，陰陽怪氣暗諷溫晚靠潛規則上位的幾位娛樂博主，私下都收到了華裕公關部拟定的律師函，而後不約而同地在公衆平臺上澄清事情的始末。

過不久，華裕官博發文徹底證實了溫晚這位準老板娘的身份。

網上的輿論在一夜之間天翻地覆，如此雷厲風行的手段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我聽小道消息說，華裕暫停了紀煙手上的工作，大概率就是因為這次的事。”顧奈寧說，“現在網上已經有人在猜，最開始的那張照片很可能就是她找人放出來的。”

溫晚不經意間滑到梁馭昨晚的那條微博，屏幕上簡簡單單的六個字讓她有一瞬怔忡，直到顧奈寧又叫了她幾聲，這才回過神，壓在心裏的那口氣總算松懈下來。

“事到如今，是不是她做的都不重要了。”

“話可不能這麽說，要不是她做的就算了，要真是她做的，那她無論如何都得認。用這種手段陷害別人，我看她以後在圈裏還怎麽待得下去。”

顧奈寧這話說完沒多久，網上就有消息傳出，稱紀煙和華裕的合作到期後将不再續約。

這樣一來，不管紀煙那方再如何辯解，算是坐實了她在背後的所作所為。

而溫晚和紀煙之間的糾葛，在外人看來已經是不可解的死結，在後來的Dasy時裝展預熱之時，兩人的名字更是被網友頻頻提起，一度成為時裝展最大的看點之一。

＃

一晃三個月過去，展廳的布置逐漸接近尾聲。

本以為能因此松口氣，溫晚卻随之收到了不少采訪和合作邀請。

最令她意外的是鄭文生導演也在第一時間打來電話恭賀，并趁此官宣的熱度，發文确定将由她和梁馭二搭出演《暗度》這部電影，圓了c粉的一場夙願。

巧合的是，這個消息發布沒幾天，此前銷聲匿跡的《獵行》選角也相繼确定。

其制片人在一檔節目中表示，紀煙是她認為的最适合出演女主的人選，他期待紀煙和陸晏清的首次合作能在電影裏碰撞出不一樣的火花。

由此，兩檔進度相同的大制作電影，在角色選擇方面就已經暗暗較上了勁。

餘聲在跟溫晚說起這事的時候，在言語上毫不遮掩地表達了自己的氣憤，不過溫晚現在的心思根本不在這上面，她只一心一意地想先将這次的展出圓滿完成。

臨開幕前的那些天，她幾乎一有空就往場館裏跑。

原本溫晚還只是一個參與大秀的小設計師，後來跟着顧奈寧摻合多了，現在也能自如地應對一切除設計之外的其他事務，不少外裔同事都把她當成了這次項目的半個領頭人。

又一次忙到淩晨兩點，溫晚跟幾位同事相偕走出場館。

顧奈寧本想叫個車送她回去，擡頭看見那輛在眼前停穩的邁巴赫時，自覺同她告別：“我先走了啊，明天見。”

在看見梁馭從駕駛座下來的那一刻，溫晚彎起眸子。

她感覺好像自從官宣過他們已婚的消息後，這個人就越來越喜歡黏着她了，而且不止是在私底下，有時甚至連一些公開的場合也不知道避諱。

對此，溫晚在覺得開心的同時，也會想，“你這樣接送我快一周了，都不會耽誤工作嗎？”

“現在就煩了？”梁馭捏了捏她微涼的手，眉眼間滿是笑意，故意逗她，“那以後還有一輩子該怎麽辦。”

溫晚一聽當即反駁：“我哪有這個意思。”

他笑意漸深，低頭吻了吻她的唇，随後接過她手裏的東西放到後座。

轉身時，溫晚跟着迎上來，懶懶地湊到他懷裏。

梁馭收緊雙臂，稍稍側身為她擋去微涼的夜風，“困了？”

“有點。”溫晚在他柔軟的毛衫上蹭了蹭，不知不覺撒起嬌來，“我總感覺最近怎麽睡都睡不夠，渾身上下都好累，中午吃飯的時候胃也有點不舒服。”

梁馭越聽越覺得不妥，拿出手機，“我讓秦聞約個時間，去醫院檢查一下。”

溫晚看他那麽緊張，也覺得自己說得有點過頭，笑着搖搖頭，“倒沒那麽嚴重，可能就是晚上沒休息好，适應兩天就行了。”

梁馭神色微凝，還要說點什麽，溫晚就搓着手臂打斷了他的話。

“呼...好冷，我們趕緊回家好不好？”說完，她又踮起腳在他唇上親了一下，像怕他反悔似的趕緊鑽進了副駕駛。

梁馭拿她沒辦法，跟她約定好如果下次再不舒服就一定要去醫院看看。

溫晚滿口答應下來，不過經常一忙起來就把這事給忘了，她怕他擔心，也沒再提這種小事。

時裝展的開幕時間定在10月10號晚上八點。

屆時除了開幕酒會之外，還有一場精心策劃的品牌大秀，同時，競争代言人的網絡投票将在場外開啓，Dasy官方會在當晚宣布代言人的最終歸屬。

這次大秀，每位受邀設計師手上都有兩位看秀名額。

溫晚在拿到請柬的第一時間就邀請了梁馭，至于剩下的那一位，她想拿給溫玉玲，但又怕被當面給駁回來，畢竟上次就是因為這件事她們之間才鬧得很不愉快。

于是思前想後，那封請柬溫晚想拜托溫方國幫忙轉交。

但溫方國在聽完她的請求後，當時就拒絕了她。

“阿晚，我不知道你跟你媽媽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但你要知道，她其實是很疼愛你的，我承認她處理事情的方式是有些過激，但你不能因為這個就否認她對你的愛。”

當日晚間，溫晚把溫方國下午的話告訴梁馭，得到了與之相同的回答。

“所以，你也覺得我應該主動去找她聊一聊，把事情說開嗎。”溫晚靠在他懷裏問。

梁馭不想她負擔太重，“我只是說了我的看法，至于到底要怎麽做，選擇權還是在你自己手裏。”

溫晚嘆了口氣，又想起溫方國下午說的，“你知道嗎，原來這段時間外公帶來給我暖胃的藥膳都是她親自煲的，以前這種都是家裏阿姨做給我吃，我從來不知道她還會煲湯，而且做得還不賴...”

看她陷進回憶裏，梁馭沒有打斷，只安靜地做一個旁聽者。

“...外公還跟我說了很多她過去的事，我今天才發現，我好像從來都沒有了解過她。

可能是這些年争吵得太多太頻繁了，讓我忘記了她在成為母親之前，也曾經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小女孩，也忠于過熱愛，擁有過夢想。”

溫晚頓了頓，将頭埋進他肩窩裏，“你說，我之前是不是做得太過分了。”

“別這麽想。”察覺到她的情緒，梁馭柔聲道，“日子還長，一切都還來得及。”

＃

為達到和解的目的，在時裝展開幕前，溫晚特意借宴請外公外婆的名義請一家人吃了頓飯。

溫方國有心作為女兒和外孫女之間的和事佬，當飯桌上氣氛僵持時，主動幫助緩和了不少，加之有梁馭在旁，溫玉玲也并未有意苛責什麽，事後，還默認了溫晚找借口單獨留下的做法。

母女倆在裏間交談時，梁馭和兩位長輩等在包廂外側。

溫方國怕兩人說着說着又吵起來，便拉了梁馭一起在門口看看情況。

好在，裏間的對話還算正常。雖不至于有多親密，倒也沒有之前那樣争鋒相對了，溫方國放下心，回眸時正巧瞥見鐘智英要過來，忙過去扶住她。

鐘智英心裏擔心：“我想知道她們聊得怎麽樣了。”

“這個時候你就別添亂了。”溫方國帶她重新坐回去，“都挺好的，有我們盯着就行了。”

梁馭看着兩位老人相互扶持的身影，遙遙沖鐘智英點了下頭，算作安撫。

于此同時，耳邊聽裏間的溫玉玲嘆了一句——“你是不是很恨我？”

從他的角度只能看見溫晚正對着大門的背影，而溫玉玲則坐在靠大門的右側，身影被門邊的綠植遮蓋，聲音卻清晰可聞：“從小到大，你的每一件事我都要幹涉，你難道不恨我嗎？”

這話問完，梁馭許久都沒有聽見溫晚的回答。

直到有侍者端着水果進門，他的思緒被打亂，在伸手攔下對方的同時，又被自己這樣聽牆角的舉動弄得無奈失笑。

待侍者走後，梁馭也準備提步離開。卻在這時，溫晚的聲音躍入耳廓：

“要照這麽說，我是該恨你的，可是你讓我重新遇到了他，甚至還成為了他的妻子。”

她的話讓梁馭動作微頓，心裏的疑問驅使他停下腳步。

——“你不知道我高中時曾經喜歡過他吧？”

室內，溫玉玲臉上的愕然說明了一切，溫晚笑了笑，“你當然不知道，我心裏清楚如果被發現，你肯定會勒令我轉學，或者做一切能夠打消我念頭的事，所以我一直隐藏得很好。”

“我從高一開學的時候開始注意他，整整三年。”

“可是畢業後我一心想只擺脫你的控制，于是選擇了出國留學，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他，直到一年前你帶我去梁家。”

回憶起這件事，溫晚眼底的光格外柔軟，“你根本無法想象那次從梁家見面回來，我心裏有多意外多慶幸，所以我并不恨你。

因為那些曾經破碎的夢，已經被我牢牢抓在了手裏，再也不會放開。”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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