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采陽

火頭軍不在家, 二寶翻來覆去好久都沒睡着。明明平時都可以的,這晚卻總被蟲鳴聲吵得煩躁不安,心裏不踏實,像有什麽事要發生似的。

後半夜睡着了, 果然還是撒了癔症, 早上醒來時是縮在偏屋門外的, 露水打濕了薄衫,幸好有垂耳窩在懷裏, 沒着涼。

無精打采上了工,剛招呼完早上的一波客人, 就有幾個身穿鬥篷頭戴鬥笠的男子進來了。

他們氣場不同尋常, 高高大大堵在門內時頗有威壓,就連原本打算進來看看的一對姐妹都滞足退卻了。

動物對危險有天然的敏銳, 因此當他們來到咨詢室時, 松鼠率先炸了毛,警惕地跳上了二寶的肩膀。

二寶招呼落座, 端來茶水, 說道:“我是這裏的老板, 請問幾位需要什麽服務?”

打頭的一個男子面色黝黑, 擡眼看二寶時露出了真容,他眉毛上方各有左右兩條沒隐藏起來的鱗片, 可能是他個人的審美特色,但看起來很像四條眉毛。

“四眉”開口道:“聽說小老板的血能治百病, 能不能為我們演示一下?”

二寶的腳趾倏地蜷縮, 類似狗子受驚時露出尖利指甲摳住地面的動作,勉強維持着表面的鎮定,笑道:“聽誰說的呀, 怎麽可能呢?包治百病的是板藍根。哈哈。”

“四眉”見他不予演示也不廢話,一下把二寶按到了桌子上,拔出匕首劃破了自己的手背。

二寶被他按住後頸,看不到他在做什麽,松鼠卻看得清楚,心知不妙,竄起來就是狠狠一口,咬在了“四眉”的臉上。

“四眉”吭也沒吭一聲,扯掉松鼠丢出了咨詢室,其餘人便把門關死,由着外頭聞聲而來的夥計又拍又打。

“四眉”轉而劃破了二寶的手指,将他指尖鮮血滴在了自己的傷口上,很快,傷口奇跡般地複原了,只留下一小片未幹的血跡。

“果然如此,”鷹隼般的眼睛打量着二寶,“四眉”說道,“我們主子生了病,一直瞧不好,勞煩小老板跟我們走一趟,治好了主子重重有賞,治不好的話你也就不用回來了。”

二寶已然意識到這是一群不法分子,比山匪還嚣張,山匪起碼不敢沖到明面上來劫人,因此吓壞了,眼淚成串地往下掉,嚎道:“我不去!我不做你家主子的生意,再這樣我就報官了!”

“四眉”不耐煩,沖左右使了眼色,左右便把二寶的嘴給塞住了,還用布帶一圈一圈紮住,防止他把堵嘴的東西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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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眉”說:“配合一下,你也能少點痛苦。”但見二寶猛烈搖頭,他便幹脆一掌切來,對左右說:“還是直接扛走吧,省得招來慧人官兵。”

門外,東哥兒正在使勁踹門,黃牛也幫忙,後退助跑,鼻孔噴氣,哞哞叫着沖了過去,大有“此門不開我老牛便頭破血流”的架勢。

誰知他這一下撞空了,咨詢室的門剛好在這時候從裏面打開,匪人們給它讓出了一條道,它的牛頭呼隆一下栽進了桌底。

東哥兒被眼前所見吓傻了:他家小老板軟噠噠地落在別人肩頭,也不知是死是活,老牛似乎撞暈了,趴在桌底一動不動,剩下他和松鼠,能幹什麽?

“大膽、大膽土匪!放下我家老板!”東哥兒卷起袖子撲了上去。心道不管了,無論如何不能讓他們帶走小老板。

于是咚地一聲,東哥兒撞上了門板。

“嘁,這一家子都是什麽奇形怪狀,智力還都不太行。”把東哥兒的腦袋撥轉向門板的家夥這般說着風涼話。

二寶被帶走了,松鼠瞧見他們分別上了兩輛民用蒸汽車,看不出是什麽來頭。它趕緊晃醒東哥兒,說道:“你去報官,我跟上他們,給你撒松子留記號!”

松鼠說完拎上一袋松子就跑了,東哥兒還在忙不疊地點頭,之後連滾帶爬沖出去,連鋪子門都忘了關。

現在只剩下一只垂耳了,垂耳在黃牛背上蹦跶了幾腳,卻沒能把老牛踩醒。它急得轉了幾圈,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麽,跳下牛背,朝着南溪村的方向竄去。

東哥兒一路跌跌撞撞,好巧不巧逢上賣藝的表演到了精彩部分,一群人堵在街道上叫好,阻了他的去路。

他一着急,推搡別人不成反被撞倒,就這麽稀裏嘩啦撞翻了賣藝人的銅鑼,銅錢和碎銀子撒了一地。

“對不起,對不起我趕時間!”東哥兒爬起來,避開要來拉他的賣藝人就要走。

賣藝人卻仗着力氣大,抓住他的手腕不讓走,問道:“怎麽了這是,你不是全人雜貨鋪的夥計麽?”

東哥兒留神,喘着粗氣道:“是啊,我要去報官,我家小老板被一群匪徒抓走了!”

“什麽?光天化日敢抓人?沒王法了啊!”人群騷動。有不少人都受過小老板的恩惠,因此嚷嚷着要一起去報官,便簇擁着東哥兒散了。

而賣藝人豹九看着豹七,猛地一拍大腿,“糟了!”

二寶醒來時天都已經黑了,身在一個山洞裏,洞外一群人架火堆烤肉吃,也不管他的死活。

他被捆得像個粽子,艱難坐了起來,卻無法掙脫手腳的繩結,也吐不出塞在嘴裏的東西。

難受,雖然不覺得痛,但渾身僵硬酸麻,下颌骨也撐得快要脫臼。而且,口幹舌燥,肚子餓得咕咕叫。

這是被火頭軍說中了。

思來想去,也就是割血救安瑟那件事最有可能暴露自己,其他情況不大可能。但安瑟和伊力瓦應當不是嘴快的人,怕真是被那些侍從們口口相傳傳變了味兒,才招來了今日的禍患。

倒黴啊,火頭軍那是什麽嘴,為什麽他說過的每一件壞事都發生了,他是不是學過什麽巫術,會詛咒人?

“……他娘的,今天可真熱,還悶。”

“忍忍,馬上回宮就有好日子過了。”

“嗯。剛才追來的那幾個必定是當兵的,身條都是經過統一訓練才能出來的效果,這事有點難辦。”

“不打緊,攏共才來了六七個人,八卦陣那裏又傷了三個,戰力有限,暫時追不上來。”

“但他們是慧人族的,只怕盯着這個小老板很久了。要是全部折在陣裏還好,最怕有生還的,查到咱主子頭上就麻煩了。”

“怕也沒用,都到這地步了。打頭的那幾個武功不錯,想殺他們也不容易,不可再耽擱時間。”

“得,休息一會兒就趕緊出發吧,天亮之前送到地方,咱們也就不用提心吊膽了。”

……

二寶聽見了他們的交談聲。雖然不知道追過來的是什麽人,但沒追上是妥妥的了,自己這條小命休矣。

越想越難過,二寶嗚嗚哭了起來,淚水混着汗水,很快打濕了紮嘴的布巾。

突然身邊傳來一聲輕微的“啪”,二寶立即收聲,茫然四顧,聽見了另一聲“啪”。

是誰,是什麽東西?

就在不知所措時,借着外頭的火光二寶看見了一個小小的身影,繞過大石頭,竄過小草闊,奸細一樣溜進來了。

它有毛茸茸的大尾巴,還有尖嘴巴,不是灰老大又是什麽東西!!

二寶驚喜若狂,蠕動着朝洞口撲倒,下巴恰好墊在了松鼠背上。松鼠差點被他一下巴搥死,咳着爬了起來,一腳踢在二寶腦門上。

輕一點啊傻叉!

不敢罵出聲,只能做個嘴型,然後跳到背後幫二寶解繩子。只不過這繩結太結實了,摳了半天也摳不開。

它便跳到二寶肩膀上,解開紮嘴布,在耳邊小聲說:“我去偷一根火棍來把繩頭燒開,你等會兒。”

二寶用膝蓋夾住布頭,吐掉堵嘴物,也不敢大聲呸唾沫,就稍稍活絡了一下腮幫子,問道:“太危險了,你有把握嗎?”

松鼠拍着小胸脯,“太瞧不起你老大了吧,忘了上回整治劉郎的事了麽?都是我的功勞!”

好,祝你鼠到成功。

二寶于是目光殷切,翹首以盼。

為了不拖後腿,還特意躺下裝死,防止引起匪人的注意。

之後就是漫長的等待。

終于,一點火光突破了黑暗,二寶再次驚喜蠕動,手指撐地翻坐起來,“灰老大!”

“嗯?”面前的“四眉”嘴角帶着嘲諷的笑意,“在喊誰?這只松鼠嗎?”

二寶:“!!!”

他家灰老大正被人掐着背毛,淩空提起,俨然一只死鼠了。

不是說好了有整治劉郎的本事麽?

千裏送鼠頭,禮輕情意重,感人。

松鼠腦袋一歪:別問我,問就是人有悲歡離合,鼠有時運不濟。

“四眉”對身後走來的幾人說:“吃飽了沒?沒吃飽的話把這只松鼠的皮剝了,內髒摳幹淨,插上去烤。”

“不要!”

“吱吱!”

就在他們将要動手之時,其中一人忽然擡手道:“慢!有聲音。”

“什麽聲音?”

“是狼嚎聲,只有一只。”

“沒聽見。”

“我也沒聽見,是我弟弟聽見的,我能感覺到他心裏在想什麽。”

“四眉”很有經驗,立即止住手下,說道:“這地方不該有野生狼群,更不可能有獨狼出獵。叫你弟弟不必放哨了,回來趕路。”

“不會吧,八卦陣都困不住他們?”

“正常可以,有狼就不一定了。”

“先別讨論,把松鼠帶上,火堆滅掉。”

“啊啊啊啊!!”一連串痛叫聲驚到了其他人,這個能感覺到自己弟弟心聲的人不知怎的撲騰起來,還手舞足蹈揮打着什麽,像是突發瘋病或是被什麽看不見的東西襲擊了。

“四眉”拎住此人後領,怒道:“裝神弄鬼,怎麽回事?!”

另一人道:“不是他,是他孿生弟弟出事了,他們從小就能通感,一個受傷另一個也會感到痛!”

“是狼!是狼!啊啊啊啊!”此人還在大呼小叫,其餘人都明白了,約莫是他弟弟被狼撕咬了。

“四眉”見狀把他丢進車廂,立即上車啓動,冷冰冰命令道:“棄子不必惋惜,繼續趕路!”

而在狼嚎聲的源頭,邱冷峻舔掉尖牙殘血,目光淩厲,已經鎖定了這個方位。

如此奔波一整天,換成家裏那幾只蠢狗早該累趴下了,它卻依然精神抖擻,在持續的氣味幹擾中追蹤速度并不比蒸汽車慢多少。

要說這氣味幹擾是什麽,巧了,是松鼠留下的松子。

想來松鼠一直都是趴在對方車頂的,沿途抛了許多松子做記號,但好心辦壞事,這一路山巒起伏,松林如濤,哪兒會缺松子?氣味還這麽重,簡直就是一個貼身幹擾源。

豹旗軍乘駕蒸汽車跟在邱冷峻之後,也已留意到了火星未滅的方位,加快速度追了上去。

豹三回頭問豹五:“你還撐得住嗎?”

豹五說:“沒事,一點小傷。咳!”

他這是在八卦陣裏受的傷,雖強撐着,卻吐了一口血出來。豹三看得心急又火大,沖他嚷道:“叫你平時多訓練,你偏喜歡琢磨吃的!”

豹五說:“我是火頭軍,不琢磨吃的琢磨什麽?你是個預備參謀,不也喜歡琢磨兵法麽,武功比豹七和豹九差遠了。”

豹三:“……”

還真是,怎麽老容易忘記豹五是火頭軍。

原本承銘主帥不打算派他來的,他卻自告奮勇想來照顧主君的飲食,結果主君的飲食都被小老板包了,連他一口甜湯都沒喝。

這次回去就打報告,請主帥把他調回去,省得在這兒幫不上忙還礙手礙腳。

豹七在後排聽見了他們的對話,說道:“別再拌嘴了,這幾個匪人都是鱗甲族的,要是再給他們時間弄出一個八卦陣,咱們就再別想追上了。而且天氣這麽悶熱,是要下雨的征兆。”

豹九的□□抱在懷裏,已經目光炯炯地盯了邱冷峻很久,也開口道:“虧得這頭狼及時趕到,不然我們出不了陣。但這狼可疑,它怎麽會知道小老板遇險了?還懂得追蹤。”

“這有什麽,小老板家的動物都有靈性,不然主君怎麽會那麽稀罕,都不舍得回王宮了。”豹五身殘志堅,咳着說道。

豹三仰天長嘆:“他不是為了神奇動物才留下,他是,他,算了。烽火戲諸侯,三千秘戲圖。”

蒸汽車停在火堆熄滅處,只可惜已經人去山空。邱冷峻在山洞口仔細嗅着,顯然是在那裏嗅到了小老板的氣息。

“沒跑出多遠,餘燼還熱着。追!”豹三發號施令,準備駕車而去。誰知剛上車,頭頂的天空就響起了轟隆隆的悶雷,大雨如瓢潑,說澆就澆了下來。

幾人躲進車廂裏,喚邱冷峻也上車,邱冷峻卻在山洞口踱着步子,昂首斂目,高傲深沉,一副“我自獨往來”的架勢。

幾人面面相觑,都覺得不可思議。此狼就算放在野外,也毋庸置疑會是一匹睥睨群雄的頭狼,怎麽會臣服于小老板?

這跟臣服于一只吃草的兔子有區別麽?

老天爺不長眼,雨不肯停歇。

天地間充斥着各種氣味,不下雨時它們是分散的,尚且有跡可循。一下雨,所有汗滴、淚水、唾沫、血液都被融混在一起,四處流淌彌散,再想追蹤就難了。

因此邱冷峻踟蹰在山洞口,嗷嗚悲鳴。

“怎麽辦?”豹九跟着犯難。

“豹三拿主意吧。”豹七跟着犯難。

“真可憐,不然我抱抱你吧。”豹五跟着犯傻。

“……”豹三不理他,說道,“雨停之後放信鴿給承銘主帥,派兵增援。我們就直接去鱗甲族,接應主君,一起搜尋小老板。”

天很快亮了,二寶被蒙着眼睛帶去了一個地方。一路能聽到隊伍來來去去,人數不多卻步履整齊,還有管家一樣的人物訓斥侍從,以及姑姑婆婆指點小丫頭做事的動靜。

“這是哪兒?”待停下來以後,二寶問道。

有人扯掉了他的蒙眼布,光線刺了眼睛,适應之後二寶便看見了歪坐在豪華軟椅上的男人。

這男人衣着華麗,長袍曳地,看起來奢靡而厚重,偏偏身後有侍女為他扇風取涼,到底也不知道是冷是熱。

“你就是能起死回生、助人得道成仙的奇人?長得倒還挺漂亮。”男人懶洋洋地開腔,沒什麽氣力。

怎麽又變成這個版本了?

二寶心想果然三人成虎,于是答道:“沒有那麽厲害的,我只是個民間醫術團的三流主刀手,只會給人動手術。”

“大膽!見了太子殿下怎可這般無禮,還不快跪下!”旁邊大管家一樣的人物這般呵斥了二寶。

二寶打量他,忽然茅塞頓開,“你是老太監嗎?這裏是王宮嗎?哪族的王宮,慧人王宮嗎?”

“你!你豈有此理,在我鱗甲族王宮竟然肆無忌憚提慧人族,來人,把他腿打斷,給太子殿下好好跪!”

“算了,吵死了。”被稱作太子殿下的男人擺擺手,攆了老太監下去,開始和身邊的“四眉”耳語。

之後“四眉”面向二寶,說道:“太子殿下要看你起死回生,你準備一下。”

“啊?”二寶還在疑惑如何準備,就見“四眉”這狠人已經抓來了後頭扇風的侍女,倏地袖口出刃,白光一閃,侍女便倒在地上了。

一道豁口在脖頸炸開,鮮血頓如泉湧,那無辜的侍女就這麽嗆着喉管裏的血,眼睜睜看着自己的生命力流失,卻除了蹬腿抽搐之外什麽都做不了。

“啊!!!”二寶猶如五雷轟頂。

他從沒見過這等殘暴冷血的人。從前只覺得火頭軍很壞,陰險損招層出不窮,可跟這人比起來算什麽。

怎麽辦,不想叫他們長見識,但侍女何辜!而且現在不救,咽氣之後就更難救了!

動作比思想更快,二寶已經撿起了地上的匕首,劃傷了自己的手腕。

他将滴成了線的血液淋在侍女的脖子上,無奈侍女用手死死捂着傷口,又沒人願意幫她掰開,便有許多寶血浪費在了指縫間。

心疼啊,那得值大幾千兩銀子。

不多會兒之後,侍女抽搐的動作放緩了,直至漸漸平複,呼吸通暢,瞳孔也變回了正常大小。她又咳出了幾口殘血,而後哆嗦着翻身跪地,頭也不敢擡。

那太子不由坐直了,扶着椅子說:“快,把她的頭擡起來,本殿要看她的傷口!”

“四眉”照做,又接了旁邊侍女遞來的濕水布巾,粗魯擦了幾把,果然見侍女的喉管已經恢複如初,連傷疤都沒留下。

“好,好啊!哈哈哈哈!”太子欣喜不已,指着二寶說,“你留下做本殿的藥囊,不必再回那鳥不拉屎的破地方了,謝恩吧!”

二寶厭惡他,沒經思考便脫口而出:“你神經病吧,我寧願回鳥不拉屎的地方吃糠咽菜,也不想在滿是鳥屎的地方發臭財。”

太子的臉色當場變了,“你敢罵本殿?”

二寶在家罵火頭軍罵習慣了,從沒覺得有什麽不妥,因為火頭軍本身就欠罵。他也沒有和真正的王族打過交道,此時對上這個才知道,有時候生死真的就在一線之間。

現在收回還來得及嗎?

顯然是有一丢丢晚了。

“四眉”化掌為勾扣住了二寶的後頸,拇指抵在命脈上,随時有可能掐斷二寶的脖子。

太子說道:“從來沒人敢罵本殿,你一個民間大夫,焉敢在本殿面前恃才傲物以下犯上?”

二寶掙紮了兩下沒掙脫,便艱難開口:“那我給你道歉還不行嗎?”

太子倒是被他問愣了,已經犯了誅九族的大罪,竟然會問道歉行不行,這怕不是個傻子?

但這傻子的确有兩下子,要真殺了他,以後再發這種病怎麽辦?

再三斟酌,太子說道:“本殿寬容大度,念你無知就饒你一次。但要本殿喝你的血治病,本殿覺得惡心,不知道有沒有別的采補方法?”

沒等二寶替他籌劃,“四眉”又湊過去耳語了,太子聽了之後眉頭漸漸舒展開來,臉上露出了淫邪的笑意。

“成,既然是個美人,本殿姑且一試。押下去洗幹淨了,放兩碗血蒸成血蓉糕,本殿得先墊吧墊吧,也好恢複些精神。再叫嬷嬷給他好好打扮,換身衣裳,多抹點香膏香粉。”

涉世未深的二寶沒能聽出話外之音,還在震驚:什麽,兩碗?

與此同時,藏弓已經查到了鱗甲族的黑火油私礦,在一片未開發的海域,與水栖族隔島相望。

他喬裝成大客商,卻只見到了專管經銷的負責人,便幹脆亮出了第五軍的腰牌,脅迫負責人帶他去見真正的礦主。

令他意外的是,礦主并非王族親信或朝中官員,而是一個商人,從開采到經銷都是未經授權的。

藏弓不信一個普通商人能只手遮天,別的就算了,黑火油礦關系到國民命脈,鱗甲王絕不會允許下頭管理出現這種纰漏。

他更願意相信,這只是鱗甲王的一個小伎倆,把礦源交給私人傀儡,以方便在東窗事發的時候推脫責任。

因此藏弓破釜沉舟,提出要分割礦源,并從第五軍抽調隊伍過來監管,否則主帥會把此事如實上報給中央,直接收繳整個礦源。

礦主表面答應,卻暗中使手段命人殺他滅口。

只可惜他們低估了藏弓的本事,人手雖多卻都是府中的家丁護衛,有幾個武功好的也只能勉強算個三流,幾番車輪戰之後非但拿不下藏弓,還叫礦主再次落到了他手裏。

藏弓下手也狠,直接卸了礦主的一條膀子,叫他的手下人不敢再貿然上前。

然後才對礦主說,我知道你做不了主,能做主的人在王宮裏,直接帶我去見他。還有,兩方交戰不斬來使,如果天亮之前我不能回去複命,三天之後就等着中央軍過來收礦吧。

疼痛加威壓之下礦主服軟了,只能帶他去了王宮,打的是兩個主意:

一,第五軍主帥承銘從前就效忠淵武帝,此舉怕是他圖謀不軌的印證,或可拿來反将一軍,把他轉化成埋在慧人族的一枚暗棋;

二,假使不做這個文章,第五軍要謀反,對鱗甲族來說也是個天大的好消息,或可聯手共謀大計。

其實還有第三種可能,即此舉為恒文帝試探鱗甲族忠心,或引誘他們反叛并收集反叛證據的計謀。

如果真是這樣,就須得想辦法在這一環節破壞掉,但這不是他一個私人礦主能做決定的,不妨直接把麻煩抛出去。

剛進入宮內,就有一群侍女趁着換工的時機圍在一起說私房話,藏弓耳力超群,諸如“太子殿下抓了個妖怪回來”之類的無稽之談被聽了個七七八八,不由覺得可笑。

他忙裏偷閑,說道:“你一個私人礦主,進出王宮卻這般自由,可見身份地位其實不一般。不妨再去打聽打聽,太子殿下抓了個什麽樣的妖怪回來?”

礦主有些不耐煩,可惜少本事無能,功夫敵不過這位“瘟神”,就只能老老實實跑去打聽。

被他攔住的侍女東張西望幾圈,見沒有禦林軍和大姑姑經過,便小聲答道:“是個能起死回生、助人得道升仙的妖怪。”

藏弓笑道:“那他自己為什麽不升仙,還繼續當個妖怪?”

侍女見他面生,想問來歷又不敢問,便答道:“奴不知,但大家都這麽說,想必是真的。今日在太子殿上,他用自己的血淋在一個姐姐的脖子上,那姐姐的脖子——您看看,這麽長的豁口啊,說愈合就愈合了,能不是妖術麽?而且那妖怪就和話本上寫的一樣,相貌出衆,攝人心魄,看起來十分招人喜歡。”

礦主聞言也覺得滑稽,跟着鵝鵝發笑,回頭卻瞟見“瘟神”已經不笑了,臉色反而陰沉得可怕。

他下意識收斂笑容,問道:“有何不妥?”

藏弓不答,問道:“那妖怪現在在何處?”

侍女也被他的表情震住,忙垂下頭,膽戰心驚地說:“奴不知道,只知在白天就被放走了兩碗血,太子殿下要、要、要……”

“要什麽?”猛獸磨牙般的聲音,在這夜幕降臨時分聽來更加可怖,別說是個小侍女,就連礦主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都感到心驚肉跳。

“要治病!要做成血蓉糕,治太子殿下的頑疾!”小侍女吓得撲通一聲跪下了,眼淚直流卻不敢耽擱,“還說,還說要用采陽補陽的方法輔助,此時,此時想必已經洗幹淨,送去太子殿中了!”

作者有話要說:采陽補陽的方法怕是沒有科學依據呢,小可愛們不要輕易嘗試哦!mua!

感謝收藏和評論!感謝關注專欄和預收!給小可愛們剝松子。

感謝“鶴見”小可愛的雷!

感謝“剜心削骨”小可愛的手榴彈!

感謝“菜小卷”小可愛的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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