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楚封笑了起來。

“洛周周, 請問你現在有空嗎？”他問道。

洛周周說：“你之前在終端裏說，過幾天要帶我玩, 現在已經是過幾天了。”

楚封伸出手, 揉了揉他的頭發, 拉開副駕駛門，說：“上車。”

上了車，洛周周系好安全帶, 仍然沒有什麽表情地看着窗外。

只是兩只伸長的腳, 一上一下交替輕輕踢着, 看得出心情很雀躍。

“你把車停在這裏幹什麽？你們那群人不是都離開軍部了嗎？”洛周周假裝不在意地問道。

耳朵卻側到楚封這邊, 腳也不動了。

楚封發動汽車, 說：“我就是在等你啊。”

洛周周又開始開心地踢腳。

楚封瞥了眼他的腿，露出一絲微笑。

“咱們去哪兒？”洛周周問道。

楚封将車開出軍部大門後，說：“帶你去吃飯。”

“還是去吃上次那番茄面嗎？”

楚封笑了笑, “今天帶你去另外的地方。”

越野停在一座高聳入雲的大樓前，楚封下車拉開副駕駛。

待洛周周也下車後, 他将車鑰匙抛給門童去泊車，轉頭說：“走吧。”

到達頂層走出電梯的瞬間, 洛周周疑心自己到了太空。

頭頂和四周都是星空，浩瀚無際。還有一輪圓月, 近在咫尺，上面的環形山都看得見。

見他瞪大眼睛不敢動, 楚封說：“這是影像。”

洛周周知道這不會是真的, 但仍舊很震撼, 被楚封牽到座位上好一陣才回過神。

穿着緊身宇航服的侍者走過來，遞上菜單。

選好菜後，楚封雙肘放到桌上，十指交握，對眼睛發亮的洛周周說：“這個地方小孩子最喜歡。”

洛周周這才注意到，周圍的确有不少小孩子，被父母帶着坐在桌邊。

大廳一隅還有個宇航飛船的模型，立着個身着宇航服的小人兒。

洛周周心情一下就不好了。

覺得這如夢似幻的場景也不怎麽吸引人了。

還不如去吃上次那碗番茄面。

楚封一直專注地看着他，見他沉下臉，自己愉悅地笑了起來。

“也不全是小孩子，成年人也很喜歡。”他說：“其實我沒事的時候就愛來這裏坐坐。”

又對洛周周示意，“你看那桌就是大人。”

洛周周順着看去，側面靠牆那桌果然是兩個成年人。一男一女，正互相用叉子喂食，對視甜笑着，一看就是情侶。

“哦，也還好吧。”洛周周無所謂地說。

只是臉色好轉了不少。

等菜上上來，兩人開始安靜地吃飯。

這裏的食物不但做得好看，味道也很可口。洛周周将送上來的一道道菜，都吃得精光。

他不時側頭看一眼那對情侶，看他們倆一起吃一盒冰淇淋，邊吃邊說着悄悄話。

楚封順着他的目光看了眼，招來了侍者，“上份冰淇淋。”

冰淇淋送上來後，他推到洛周周面前，“吃吧。”

“這個不能吃多了，只能偶爾吃一次。”楚封說道。

“那你為什麽要給我點？”洛周周拿小勺喂了自己一口。

“因為你今天打掃衛生辛苦了。”

洛周周突然變聰明了點，說：“那你下午在偷看我。”

“哦？”楚封感興趣地挑起眉。

“不然你怎麽知道我打掃衛生。”

楚封笑了笑，靠向椅背，說：“你自己說的你是保潔員。”

“……哦。”

吃完飯，楚封結完賬後，兩人走出了大樓。

時間還早，天都還未黑，楚封打着方向盤問道：“想去哪裏？”

洛周周哪裏會知道去哪裏，便搖頭說：“不知道。”

“我不能帶你去酒吧，也不能帶你去看格鬥。讓我想想，小Omega都喜歡去哪兒……”等紅燈的時候，楚封做出苦惱狀，手指敲擊着方向盤。

洛周周突然生起緊張，生怕他說那我送你回去吧，便說：“我可以去酒吧，也可以去看格鬥的。”

“哦？”楚封看向他，說：“那我想回辦公室工作，看看文件什麽的。”

洛周周猶豫了下，說：“那我也可以的。”

楚封突然就不說話了，就那樣默默地看着他。

眼神專注，深褐色的眸底翻滾着洛周周看不懂的複雜情緒。

洛周周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眼珠子飄向其他地方，手指下意識地揪緊了褲腿。

直到綠燈亮了，後面的車鳴笛催促，楚封這才回過頭，踩下油門繼續前進。

洛周周坐在車上，看着窗外，只覺得兩邊風景越來越陌生，卻不是去往軍部的路。

“你不說要回軍部工作嗎？”他問道。

楚封騰出一只手揉了揉他的頭，說：“我怎麽忍心讓這麽乖的小吸血鬼陪我工作呢？當然是帶你去玩啊。”

洛周周板着臉拍掉他的手，心裏卻歡喜起來。

“我帶你去——”楚封一句話沒說完，手腕上的終端就尖銳地響了起來。

帶着急促，有些刺耳，和平常的來電音不同。

楚封臉色也随着沉下，接通了通訊。

“嗯……在哪裏……現場保護好了嗎？……我過來一趟。”

他挂斷通訊，調轉車頭，說：“周周，我這邊有事，先送你回去。”

終端又響起，他看了眼號碼，接通後直接說了句，“別催，馬上過來。”就挂斷了。

越野飛速行駛在去別墅區的路上，洛周周幾次轉身朝向楚封，想說什麽又閉上了嘴。

“有什麽話就說吧。”他再一次轉過頭時，楚封無奈地說道。

“我想和你一起去。”洛周周小聲說。

楚封頭也不側，說：“我是去看現場，你去幹什麽？”

“我不打擾你，也不下車，就在車上等你好嗎？”

“不行。”楚封斬釘截鐵道。

洛周周不說話了，又背朝着楚封，将臉貼在車窗上。

楚封轉頭看了眼，問道：“生氣了？”

洛周周沒轉身，只悶聲悶氣道：“沒生氣。”

他的确沒生氣，就是有些沮喪。

明明楚封要帶他去玩，結果還沒出發，又要把他送回去。

洛周周一動不動地看着窗外，不一會兒，就看到了熟悉的街道和星光別墅區。

他沒精打采地想，這條路怎麽那麽短啊。

眼看別墅區接近再消失在身後，越野既沒停下也沒減速，洛周周倏地轉過身，雙眼發亮地看向楚封。

楚封看着前方，唇角彎了彎。

駛出一段距離後，他開口解釋道：“又有一名omega被殺了，和前幾次的情況差不多，目前基本可以确定，兇手同為一人。”

洛周周忍不住問：“你不是說他是奧林真理教的，還沒抓住嗎？”

楚封緩緩搖了搖頭，說：“我們将所知的殘餘教衆查了個遍，全都不是。”

越野通過關卡到了貝亞爾铎，一路向着城外駛去。

天色漸漸暗下來，路上的車輛都打開了車燈。

又行駛了十幾公裏後，楚封将車駛上了一條岔路。

這條路不是主道，路面不大好，有點颠簸。

“周周，你還好嗎？”楚封轉頭看了看洛周周。

洛周周這一路都很安靜，沒有說話，讓楚封幾次都疑心他睡着了。

結果看他時，他都睜着眼坐在座位上，完全不像打瞌睡的樣子。

“我很好的。”洛周周說。

“那你為什麽不說話？”楚封說。

洛周周說：“我怕打擾你呀。”

楚封一直緊繃的神情柔軟下來，他溫聲道：“你說吧，我喜歡聽。”

“那我說什麽呢？”洛周周有點苦惱。

“你想說什麽就說什麽。”楚封說。

洛周周看着前方，車燈将道路兩旁的樹木照得雪亮。

他蹙眉想了會兒，說：“你不問我，我就不知道說什麽。”

楚封輕笑了聲，“那你就講講你小時候的事情。”

洛周周開始認真地回憶，看着窗外被黑暗籠罩的田野。

兩邊都是田野，筆直的道路上只有他們一輛車。

“我小時候好像沒什麽事，每天就是學習。”半晌後，洛周周說。

楚封笑了起來，“那有什麽喜歡的東西嗎？

洛周周想了下，說：“有，我有一只小熊。”

他用手比劃了下，大概半身高，“是我一個叔叔送給我的。”

“布偶熊嗎？”楚封問。

“是的。它是棕色的，有只眼睛要掉了，族長給我補好了。”

“嗯，聽得出它很可愛。”

“不可愛，很醜。”

“哦，很醜，但是你很喜歡它。”

“算不上喜歡吧。”洛周周說：“但是我得好好對它。”

“說得是。”

楚封認真地和洛周周一句句對話。

“這小熊一直陪着你嗎？”

“沒有，它被偷走了。趁我有天沒在房間，被幾名其他的吸血鬼偷走了。等我再發現它的時候，全身都被剪破，棉花扯了出來。”

“你知道那幾名同學——幾名吸血鬼都是誰嗎？”

“知道。”

“那你去報複他們了嗎？”楚封問道。

洛周周看了他一眼，說：“我又打不過他們，幹嘛去報複。給族長告狀就好了，族長會收拾他們的。”

“……有道理。”

越野在不寬的道路上孤單行駛，前後都沒有車。

洛周周把車窗放下，趴在上面。晚風帶着田野的氣息，将他柔軟的額發吹拂向後。

楚封看了他好幾眼後，摸出兩顆糖遞過來，說：“橘子味的。”

洛周周接過糖，自己吃了一粒，另一粒剝開後遞到楚封嘴邊。

楚封低下頭，将那顆糖含進嘴裏，柔軟的嘴唇觸到手指。

洛周周收回手指，把手偷偷握成拳，過了會兒，才将兩張玻璃紙抻平，揣進衣兜。

“你為什麽愛吃糖？”洛周周用舌頭頂着糖球。

楚封沉默了半晌，說：“因為我戒煙時養成的習慣。”

“那你戒掉了嗎？”洛周周從未看見楚封抽過煙。

楚封說：“戒掉了。”

“那為什麽突然要戒煙呢？”

洛周周覺得楚封是很愛抽煙的，不管是戒煙後随身攜帶的糖果，還是那經常把玩的打火機。

他對楚封的一切都很好奇，什麽都要問個明白。

這是個簡單的問題，沒想到楚封卻不回答。

他只笑了笑，然後打開播放器，輕柔的音樂飄了出來。

洛周周很容易就被轉開注意力，他開始聽歌，手指在車窗上一點一點，不再追問開始的問題。

又行駛了十來分鐘，前方路上出現了一排閃着紅燈的警車，還有十幾名警察在來來往往。

看來已經到了兇案現場。

楚封将車靠在路邊，下了車。

他手搭在車頂，低下身體問洛周周：“你就在這裏等我嗎？”

“我可以跟着一起去嗎？”洛周周小聲問道。

他并不想一個人留在車裏。

楚封對他這個回答顯然在意料中，只對着外面擺了擺頭，說：“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