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十年
時光一晃而過,花開花落已是十載。
城中如今正是春日,湖藍色的長空飄着幾片零落的白紗似的雲,門前桃樹開了花,花期正盛,幾片花瓣悠悠落在肩頭。
白寧推開院門,往外頭的青磚小巷看去,只見巷口邊坐着幾個買菜的小販,守着竹筐裏的青菜蘿蔔,他們面前人來人往,很是熱鬧。
“走慢些,可別摔着了。”
忽的,旁邊傳來一道女聲,白寧聞聲側過頭去,瞧見一個紮着總角的小孩兒,正牽着一位婦人經過院門。
“阿娘快些。”
小孩兒奶聲奶氣的催促着:“那賣糖人的阿伯每日就賣那麽一點,再不去就沒有糖人兒吃了。”
言辭鑿鑿,頗為正經。
白寧不自覺的笑了笑。
此處是揚州,她未入清淨派前長大的地方。
前日與聶梵夜間途經城外,白寧遠遠瞧見城中煙花絢爛,城中燈火通明,一時間被勾起了幾分鄉愁,便想着在此地多留幾日。
聶梵聽聞此處是她故土,一時也生了些好奇,兩人一盤算,便決定在此小住一段日子。
既然決定住下,白寧盤了一個坊市附近的小院,往後以供落腳。
正當此時,隔壁院子的門忽然“吱呀”一聲被推開,裏頭的嬷嬷走出院子,一眼便瞧見旁邊站着的白寧。
“娘子怎的一個人在這兒。”嬷嬷揣着竹籃,看她孤身一人,往她身後的院子望了望,“你家郎君呢。”
白寧喬遷之日拿了一籃子雞蛋拜會周遭鄰居,聶梵在她身邊跟着,也在諸多鄰裏前露過面。
白寧心知嬷嬷是誤解了她與聶梵的關系,歉然笑了笑,道:“嬷嬷誤會了,他……”
本想說他是徒弟,可白寧轉念又想到聶梵早已及冠,在凡人看來,他年紀還比自己長上幾歲。
哪有徒弟比師父年長的道理?
白寧動了動唇,一轉口,道:“他是我兄長”末了擔心嬷嬷不信,還解釋道:“我二人初初來此,兄長擔憂我年紀小受人欺負,便暫且隐瞞了我倆關系。”
她編的理由頗有道理。
行走江湖,有婦之夫,總歸是比待字閨中的姑娘聽起來安全些。
嬷嬷見過聶梵,對那個玄衣的青年頗有印象,聞言愣了下,讷讷道:“你們……生得倒是半點也不像。”
白寧難得說謊還被質疑,面上一紅,卻還是道:“我們兄妹二人各自随了爹娘的容貌,瞧着确然不怎麽像。”
白寧本就生得秀美,不若當年眉眼清冽恍如高山雪。這些年帶着聶梵游歷,照料這個小麻煩精,為了行走方便,她換上凡人衣裙。
墨發如雲編成凡人女子發髻,一身白裙,像是一塊成色極好的美玉漸漸自冰雪中露出端倪,氣質溫雅,進退有禮。
再撇腳的謊言,從她嘴裏說出來,都格外令人信服。
嬷嬷并未懷疑,眸光掠過白寧的容貌,忍不住道:“想必你們爹娘,也生得極好。”
否則怎麽會生出這麽如此仙姿玉骨的兩人。
白寧掩唇笑了笑,眉眼彎彎,恰如新月。
日曜灼灼,透過桃枝三兩落于眉間,為女子的秀美的面容鍍上一層極淡的暖意,她正笑着,眉眼彎彎,蝶翼般纖長的羽睫微微顫了顫,淺淡的笑意像是能化作蝴蝶飛進人心。
聶梵回來時,瞧見的便是這樣一副場景。
“唷,回來了?”嬷嬷眼尖,一下子便瞧見巷口提着幾籃子蔬果的聶梵,忙招呼着:“白家兄弟,你這菜哪裏買的?”
嬷嬷只知白寧名字,得知聶梵是她兄長,便也以為他也姓白。
一聲“白家兄弟”喚得很是親熱。
十年光陰悠悠而過,如今聶梵已然不是那個不足她腰際的小孩兒。
正是及冠之年,聶梵一身月牙白竹葉錦袍,腰間系着玄色皮革,身姿挺拔,宛如古松。
他往這邊走來,瞧見嬷嬷時微微笑了下。
眉眼溫潤,宛如玉雕一般,哪怕手頭提着整整兩籃子的蔬果,端的仍舊是一派清俊雅致。
“阿嬷。”聶梵眉眼生的極好,跟在白寧身邊多年,也養成了通身溫和的氣質:“您喚我什麽?”
清清淡淡問話,像是一陣風似的,只叫人覺得舒服。
“白家兄弟啊。”嬷嬷以為他有意隐瞞,繼而笑道:“你家妹子已與阿嬷解釋過了,你且放心,阿嬷斷然不會将此事傳出去的。”
聶梵側頭瞥了白寧一眼,卻見後者依舊掩唇,眉眼含笑的望着他。
顯然是一旁看熱鬧不嫌事大,等着看他怎麽回答。
她倒是日漸不得了了,百來歲的人,這等謊話都說得出來。
聶梵反應也快,抿唇笑了下,輕輕搖頭,像是對自己這守不住話的妹妹沒了辦法,順口接話道:“既然如此,那便多謝阿嬷了。”
這個“妹妹”他認得頗為順口,半點也不猶豫一下。
白寧挑眉,沒想到他居然還真應下了。
嬷嬷見他說話體面,氣度也不凡,一時眼睛一亮,道:“白家兄弟可有婚配?”
聶梵楞了一下。
見聶梵沒有回答,嬷嬷接着道:“我妹子家倒是有個孫女,模樣生得,也算咱們揚州數一數二……”
就着這話繼續往下,便是熟悉的說媒套話。
白寧沒忍住小聲笑了出聲。
聶梵深吸一口氣,悠悠瞥了她一眼。
這不是他第一次遇上這些事兒。
聶梵這些年日漸長大,模樣不知為何日漸讨起嬷嬷奶奶喜歡,每每瞧見了,都會頗為熱心的上前給他介紹親事。
往日裏無論走到哪裏,這情況都免不了遇上。
而又因着他不大會處理這種場面,所以常常是白寧替他解圍。
然而,這次白寧被他瞧見,卻并沒停下笑意,反而眨了眨眼,無辜的看着他。
大致意思是:
人家是要給你說親,你看我做什麽。
聶梵抿了抿唇,将兩籃子的蔬果放在地上,微微擡腳,大有要一腳踩爛裏頭蔬果的意思。
那可是接下來好幾天的夥食。
白寧立馬收斂嘲笑,挂着盈盈甜笑上前提起蔬果,對嬷嬷道:“嬷嬷您別說了,我兄長臉皮薄,您瞧瞧他。”
白寧指着他宛如冠玉的面容,臉不紅心不跳道:“他都臉紅了。”
嬷嬷這才堪堪打住了話。
好不容易送走被勾起興致的嬷嬷,白寧提着蔬果往院子裏走,衣袂生風帶起滿地芳菲。
聶梵跟在她後頭,看她将兩籃子蔬果提到廚房,然後換上圍裙,在小廚房裏熟練的生火。
“聶梵。”眼見着廚房裏柴火不夠,白寧喚了一聲:“廚房裏沒柴火了——”
話還沒說完,聶梵已經站在她身後,單手撐着她身後的竈臺,将她困在他和竈臺間狹小的空隙裏。
很顯然,這是要來和她算方才見死不救的賬。
“做什麽。”白寧眨了眨眼,看着佯裝什麽也不知道:“柴火呢。”
聶梵沒說話,就靜靜的看着她。
時隔十年,他哪哪兒變化都大,唯獨脾氣,雷打不動一般的古怪。
聶梵此人,跟在她身邊十年,随着她養成了周身溫雅出塵的氣度,加之平日裏說話謙遜有禮,叫人挑不出錯處,走哪兒都格外受長輩歡迎。
可只有白寧知道,私底下,他仍舊是個骨子裏流淌着魔神血脈的危險人物。
他生着一雙看着溫和,實則極其薄涼的眸子,靜默不語時,宛如隐匿于漆黑深林中的野狼,莫名讓人背後發涼。
聶梵雖說脾氣古怪,但白寧好歹與他相處多年,日積月累也鑽研出些應對的法子。
白寧眼睛一閉,索性也不看他:“你看着我作甚,這般直勾勾盯着師父,可還有半分尊師重道的樣子?”
很明顯,這小崽子她自己養大的,哪怕再兇,如今半點也不怕。
聶梵咬牙,心知這一招治不住她,索性直接道:“師父真是說笑,方才不還在說是徒兒的妹妹嗎,如今想起是師父了?”
白寧理直氣壯:“年紀大了,記性不好。”
聶梵被她噎了一下,張了張嘴,卻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白寧偷偷瞥了他一眼,見他正被噎着,微微笑了下,這才徹底睜開眼睛。
“柴火。”白寧圍着圍裙,食指點了點後頭的竈臺:“再不來柴,它該熄了。”
如今竈臺下的火已然微弱不少。
“還要不要吃飯了?”白寧理直氣壯。
聶梵作罷,轉身去外頭搬柴火。
白寧看他跑了好幾趟,竈臺邊空曠的地方慢慢堆起小山丘似的柴火堆。
“好了好了。”等到聶梵搬完最後一摞柴火,白寧笑了笑道:“夠了夠了,歇歇去吧。”
話落,取出一方帕子,遞給他:“擦擦汗,等着一會兒開飯吧。”
聶梵沒接,顯然剛才吃了癟,如今不大想搭理她。
這孩子打小就愛生悶氣。
白寧自己做的不厚道,如今也不好意思說些別的。
想想他也不容易,一大清早起床去買菜,回來後還被她欺負一通。
白寧到底還是有些良心,輕輕為他擦了擦額頭的汗,好聲好氣道:“今天想吃什麽呀,粉蒸肉?紅燒蹄髈?還是鯉魚炙?”
柔軟的帕子撫過額頭,聶梵神色動了動,低頭看她。
如今他足足比白寧高了一個頭,眸光幽幽。
似乎還在生着氣。
白寧心道這小孩兒怎麽越來越不好哄了,索性裝作什麽都不知道,揚眉看他,眨了眨眼:“怎麽不回話?”
佯裝無辜這一招,她用的爐火純青。
聶梵不知想到什麽,驀的勾了勾唇,回答時聲音卻依舊冷硬:“什麽都可以?”
白寧了然:“那是自然,只要我會。”
聶梵嘴角微翹,開始報菜名:“鑲銀芽。”
聽到這個名字時,白寧短暫的蹙了蹙眉。
鑲銀牙。
這東西她帶聶梵前往北國時,曾嘗過一次,味道卻然鮮美,然則制作起來極其耗費心神。
這菜以銀針刺穿豆芽,再将肉餡細細塞入其中,約摸數年前她倒是成功複刻過一次,末了趴在榻上累了好久。
就為這事兒,彼時已是大人模樣的聶梵為此還數落過她好久。
如今……
白寧微微蹙眉,他怎的又對這個菜感興趣了?
眼見白寧似乎當真思索起這個菜,聶梵沒忍住勾了勾唇。
無意間瞥見聶梵眸中淡淡的狡黠,白寧愣了愣,這才反應過來:
他是在變着法子故意折騰她。
作者有話說:
嗚嗚嗚嗚嗚太晚了,原本寫好一版,卻覺得不合适,于是重新推翻再來。
這一版就滿意一些啦,不知道大家睡了嗎,無論睡沒睡,都要好夢晚安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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