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離別
駱城封印位于駱城最偏遠的沙漠之中,此處黃沙漫天,人跡罕至,偶有大風,卷起無數塵土,遮天蔽日,黃沙迷得人睜不開眼。
白寧收回青鸾,與文酒一同落在地面。
此時周遭已有不少修士開始準備立陣事宜,沉音宗關于立陣,有專門的心法。
白寧并非沉音宗弟子,暫且幫不上忙,便在一旁為他們護法。
文酒本要過去幫忙,忽的想起什麽,側頭看了白寧一眼。
文酒猶豫了片刻,忽然道:“其實說到底,文姨也只是想讓你高高興興的。”
白寧微愣,一時沒有多說什麽,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文酒這才轉身,往封印中心而去。
白寧站在沙丘上目送她,良久,堪堪斂眉,掩下心底的情緒。
文酒這些年護着她,如姊如母,她何嘗不知文酒待自己的一片真心。
可事關季言……
白寧輕輕嘆了口氣。
文酒精通蔔算之術,可窺陰陽,辨善惡,白寧隐約能猜到,文酒抗拒她與季言的婚事,必然與蔔算結果脫不了幹系。
也許未來會發生什麽,她與季言之間生出些什麽恩怨。
白寧望着天際的雲,沒有說話。
她不是沒有想過這種可能。但從沒放在過心上。
那是未來的事情,與如今尚且還隔了不知多少光陰,她不願想太多,影響了兩人現在的情意。
畢竟沒有什麽,比當下的時光更加重要。
偶有長風起,吹動鬓角的發,白寧長長呼出一口氣。
而且,就算真到了那一日,也沒什麽。
不過是分道揚镳罷了。
她這半生,确然沒有選擇喜歡誰的權利,心動了就是心動了,無論因為什麽原因。
可無法被任何人剝奪的是,真到了分離的那一日,她有權決定,自己以什麽樣的姿态面對這份情誼。
或是死纏爛打,求個破鏡重圓,或是好聚好散,留個體面退場。
各有利弊,像是一盤棋。
有人進退得當步步為營,只求摘得最後勝利,但有的人,卻只想在一局落幕,撫過棋盤上每一顆棋子時,滿心滿眼,未有悔意。
這兩者并不分高低。
所以白寧選擇後者。
她要好聚好散,未有悔意。
這幾日駱城忽的下起了雨,陰雨連綿的好幾日,整日見不到太陽。
院子裏的三兩只虞美人藏在綿綿細雨後頭,羞羞怯怯的露出個大概的身形,色澤妖豔,像是美人抹了口脂後端起茶水飲了一口,殷紅的唇瓣藏在蒙蒙水汽後,水汽浸潤,形影模糊,叫人看一眼,便不舍得移開視線去。
聶梵這幾日偶爾聽到小厮提及封印那邊傳回的消息,大都說是一切順遂,陣法已立,再過不久便會啓程回來。
聶梵幾乎是數着日子過的,好不容易盼到她們回城的日子,又突然遇上了這麽一個大雨。
“聽說今日原打算回來的,結果又下了雨,這時節禦劍頗不方便,于是師兄們便盤算着,再駐留幾日,等雨停了再回來。”
“這樣啊,那豈不是還要等好幾日?”
“是啊,誰知道這雨什麽時候能停呢。”
……
聶梵看着宣紙上因心神不寧而寫下的橫七豎八的東西,将狼毫放置一邊,拿起宣紙揉成團,面無表情的丢到地上。
他從未有哪一日如此厭惡下雨。
傳聞人界晴雨天氣有專司的神掌控,聶梵忿忿的拿着毛筆往宣紙上戳了戳,非要戳得毛筆筆頭岔開,翹出幾根頑劣的毛須。
他這才不甘心的停手。
莫要讓他知道到底是哪個神仙在此處布雨,否則他非要去砸了那神仙的廟不可。
——叫他胡亂布雨!
于此同時,駱城頂上正在布雨的小神一連打了三個噴嚏。
“啊湫、啊湫、啊湫!”
這三聲噴嚏聲音極大,驚得一旁布雷的神仙手一抖,三道雷聲震天響。
“轟隆、轟隆、轟隆——”
布雷的神仙是個剛剛上任不久的小神,初初來此降雷本就緊張,被這雨神一吓,魂都沒了一半,直到雷聲降下,他才後知後覺是有人在打噴嚏。
“你吓我作甚。”數了數自己攏共降下的雷聲,布雷的小神仙哭喪着臉:“此處布雷不過兩下,你這三個噴嚏一來,吓得我布了三聲,回去又要挨罵了。”
布雨的小神仙撓了撓頭,不好意思的笑了下:“也不知怎的,忽然覺得周身有些涼,沒忍住,見諒見諒。”
“你可別胡謅。”布雷的小神仙道:“咱們神仙哪裏能感受到涼意,你當還是凡人呢。”
布雨的小神聞言一愣,這才後知後覺:“對哦——那我方才為何會打噴嚏?”
“我怎麽知道!”
三聲雷鳴過後,雨漸漸小了些,聶梵在屋子呆的心煩氣悶,便撐了傘到院子裏散心。
院裏的虞美人沾了水,嬌嫩的花瓣被雨水打得耷拉着頭,看着和他一樣,心情也很是不好。
聶梵蹲在虞美人面前,默默為它擋住了雨。
“你在想她嗎。”他悶悶的開口,“我也很想她。”
虞美人靜默不語,花瓣上有兩滴晶瑩的水珠。
“她恐怕不會想我。”
回想到白寧離別前頭也不回,聶梵心裏愈發氣悶:“她的世界大着呢,什麽天下大義,除魔衛道,都是她的天職。”
“她忙得厲害,哪有功夫顧及我。”
他說的正入神,撐着傘的手一動,傘邊碰到一旁的枝葉,牽動虞美人晃了晃花枝,裏頭的水珠滴落在地上。
“滴答——”
除卻蒙蒙雨聲,周遭沒有半點聲音。
“你說,誰忙得厲害?”
忽然傳來略帶笑意的聲音,聶梵一愣,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回頭,背後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個人,白裙墨發,正是白寧。
白寧本想着提前回來,給聶梵一個驚喜。
未曾想,一到這兒便見着小孩兒蹲在院裏,沖着院裏的虞美人絮絮叨叨的抱怨。
身後是小雨淅瀝,她撐着油紙傘慢慢走來,道裙潔白,眉眼溫柔,帶着幾分微不可見的調笑:“以往怎麽不知道,聶小師弟對師父如此不滿意。”
很顯然,她将剛才的話聽了個幹淨。
當事人被撞見自個兒發脾氣,聶梵沒忍住紅了臉,起身丢開傘跑到她傘下,默默抱住了她。
“沒有——”他有些沒底氣,咕哝道:“我就是……随口一說。”
白寧挑眉,饒有趣味:“嗯?”
她倒是要看看這小孩兒怎麽圓回來。
“我已經足足有一周沒見師父了。”小孩兒半點想狡辯的意思都沒有,将頭埋在她懷裏,悶悶道:“想你想得厲害。”
他的聲音糯糯的,帶着幾分稚氣。
白寧心下軟了軟,沒和他計較,揉了揉他的腦袋,軟聲道:“所以師父一忙完就回來了。”
雨天本不适合禦劍,但她念着聶梵,還是提前回來了。
“下次這些事兒可不可以帶上我。”聶梵悶悶的開口,沒有擡頭。
白寧身上的竹葉香與雨天獨有的香味糅合在一起,淺淺淡淡的,卻異常好聞。
“一個人的感覺很不好。”小孩兒低低的出聲,嗓音裏有濃濃的委屈:“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白寧頓了頓,心軟的一塌糊塗。
“嗯。”她輕輕回他:“以後不會丢下你了。”
聶梵默默伸出小指,生怕她反悔似的:“拉鈎。”
這動作做完聶梵就後悔了,真幼稚,他在心裏默默懊惱。
奈何手已經伸出去斷然沒有收回的道理,他抿着唇,等着白寧笑他孩子氣。
出乎意料的,纖細的小指與他輕輕交纏,聶梵擡頭,看見白寧眉眼彎彎:
“嗯,拉鈎。”
白寧笑起來時眉眼梢裏都是暖意,素日清冷的冬雪忽的成為了春天,聶梵默默紅了臉:“騙人是小狗。”
“嗯,騙人是小狗。”
文酒回來是在兩日後,天氣剛一放晴,文酒便急急吼吼的趕了回來。
原因無他,不過是白寧傳信,不日将要啓程去往別處。
“馬上入冬了,北地雪景最是一絕。
解決完封印之事,白寧心下也算放了心,于是便盤算着帶聶梵去別處看看:“我想先帶聶梵去看看北地雪景,嘗嘗那兒的烤鵝炖菜香酥雞。”
文酒的注意力被“烤鵝炖菜香酥雞”短暫的吸引了片刻。
她咽了口唾沫,末了才微微蹙眉道:“不回來了?”
白寧本想點頭,單又搖了搖頭:“也不一定。”
也許偶爾會回來看看文酒。
“這樣啊——”文酒有心留她多住幾日,繼而道:“那聶梵呢?他可休養好了?”
白寧道:“早就休養好了,往後自然是要在我身邊呆着的。”
文酒了然,不曾掩飾自己的目的,有些惋惜:“既然如此,倒也沒有由頭留你多住幾日了。”
雖說白寧來此呆了不過數日,但真要走了,文酒依舊有些舍不得。
白寧笑了下:“往後多的是時間再見,指不定再過幾年我又帶着聶梵回來叨擾。”
“別來了別來了。”文酒擺了擺手,笑道:“你這丫頭慣沒良心,說來便來說走邊走,反倒是惹得我次次神傷。”
白寧沒忍住,一時淺淺笑了起來。
離開文府時正是傍晚,夕陽西下,白寧不忍見文酒難過,于是牽着聶梵溜了出來。
兩人來到城外,不遠處的有一行商隊牽着駱駝緩緩往這邊走來,駝鈴聲聲,夕陽給大漠鍍上一層金紅的紗衣。
白寧牽着聶梵,沒有禦劍,兩人一同伴着夕陽慢慢散步。
駱城外的沙子細軟,一腳踩上後,只會短暫的留下一個腳印,不消多時便被其他細沙掩埋。
大漠一望無際,遠處有人生了篝火,隐隐傳來胡樂之聲,有人圍在篝火邊唱歌跳舞,縷縷輕煙飄揚至半空,轉瞬間又消失不見。
聶梵忽的有些感慨:“這兒真好看。”
白寧腳步頓了頓,低頭看他:“若是你想的話,我們可以在這裏多留幾日。”
趁着文酒還沒發現他們溜了,堂而皇之的再多住幾日。
“不要。”聶梵未曾猶豫便否決了這個想法:“我和師父還有更多好看的地方沒去,不能在這裏浪費了時間。”
白寧笑了下,“我們還有很多時間。”
“那也不行。”聶梵一改方才的慢吞吞,拉着她往前走道:“我還有很多很多想和師父一起去的地方,我……”
聶梵頓了頓,小聲嘟囔:“我才不要呆在那裏,他們老是和我搶師父……”
小孩兒說這話時聲音忿忿的,像是有些記仇,他別過腦袋沒有看她,可私底下卻緊緊牽着她手。
竟然有種別樣的可愛。
白寧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腦袋,聶梵紅了臉,腳下步子又快了幾步。
夕陽西下,兩人的背影被餘晖拉得極長,白寧笑了下,任由聶梵牽着,快步往前方走去。
“走慢些,可別摔着了。”
……
作者有話說:
我宣布,童年期聶梵,徹底殺青!
就很快樂,我終于可以寫男女主的情感戲了。
/小菜狂喜.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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