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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零露歪着頭看向顧炎, 滿臉都是疑惑：“什麽問題？”

顧炎咬了咬牙，兩腮輕微鼓起，過了會才說：“你有沒有喜歡過他？”

有這麽多年的相依為命, 他為她付出了那麽多，她是不是曾經也喜歡過他, 哪怕只有那短短的一瞬間。

與過去一樣, 顧炎仍舊覺得害怕，擔心何零露會直截了當的承認，或是點一點頭，垂一垂眼，在沉默中肯定。

但他此刻心境卻又和之前不同, 因為張旭跟他想象中的形象截然不同。

他曾經以為是張旭用花言巧語和種種手段, 拐跑了年少無知的何零露，有毫無疑問的壞, 和徹頭徹尾不負責。

誰知道那些動蕩的日子裏, 反倒是張旭做了她的保護傘，護她周全, 如果沒有他的照顧, 根本不會有現在的何零露。

與曾經的仇視相比, 顧炎開始接受張旭是個可敬的對手。

他沒辦法接受自己輸給一個痞子、混混, 一個自私自利, 僅僅屈從于人性中簡單的欲望，而從不為未來考慮的人。

但如果何零露喜歡的是這樣一個有情有義的人，他盡管還是會覺得不爽, 但并不會覺得是那麽難以接受。

何零露并不知道顧炎這一番心路歷程, 只是有點懵地想着他是怎麽從她講述的舊事裏聯想到這樣一個問題上來的。

就, 有什麽關系嗎？

“我——”何零露支吾着剛準備要回答, 手機突然一通震。

她趕緊拿出來看一眼，是張旭發來的：【國內呆得沒勁，臨時約了朋友去歐洲滑雪，晚上你只能一個人在家咯。】

剛看完，他又發來一條：【早上的事別放心上了，我也不在意，雖然我沒有你，但我有很多錢啊，你就不一樣了，你沒有了我，就只能苦哈哈打工和整天面對一個面癱咯。】

何零露一下站起來，面色惶恐，把顧炎跟米周他們都一下驚到，袁杉拿着話筒直接問：“怎麽了，露露，見到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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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零露什麽都來不及說，只是埋頭沖出去。

顧炎跟包廂裏兩人快速打個招呼，随即跟在何零露後面一道出去，一邊追一邊問：“怎麽了，什麽事這麽着急？”

何零露還是沒回話，直到一口氣跑到路邊，目不轉睛地盯着來往穿梭的車流，她這才向着一并過來的顧炎道：“張旭要走，我現在要去機場！”

顧炎心裏莫名咯噔了一聲，他頓了頓，抓住她手腕：“這種時間點怎麽可能打得到車，走，我送你去。”

何零露看了他一眼，點點頭。

等一會兒坐在車上，何零露才有功夫給張旭回信息：【為什麽突然要走？你別動，我現在去機場找你！】

張旭沒回。

何零露反反複複看着自己發的這一句，覺得實在有點兒虛僞，撤回後重新編輯：【我現在去機場找你。】

何零露怎麽會不知道張旭為什麽突然會走呢？這一下午，她都在跟米周袁杉兩人就這些事嘀嘀咕咕。

袁杉堅持何零露應該從現在住的房子裏搬出來，就像她說的，明明知道對方喜歡自己卻還跟人同居，那不是碧池是什麽。

如果互相喜歡也就算了，但何零露堅持張旭就是哥哥。

米周卻絲毫不認同，覺得現在當務之急是解決住的問題，感情糾紛在生存面前要往後稍一稍。再說兩個人已經把話開了，完全可以坦蕩相處。

真要是覺得不舒服了，也要先把後路找到而不是着急離開。

兩個人一左一右，就像何零露不停互搏的內心。她正不知道到底該怎麽辦呢，張旭卻在這時候突然跟她說要走。

何零露知道，他這是完全為了要讓自己不再糾結所做出的退讓——盡管張旭什麽都沒說，但她就是知道。

何零露很是苦惱地抓了抓頭，更加覺得心裏過意不去。

而這一舉一動，完全落在顧炎眼裏。

他此刻的心情比何零露好不到哪裏，街上織密的車流就像他思緒一樣緊湊淩亂，他反複壓抑又反複鼓起勇氣。

直到進入機場環線，有飛機轟轟隆隆從不遠處直插雲霄。顧炎這才真正意識到時間飛逝，不能再這樣坐以待斃了。

何零露抓着手機，死死盯住手機屏幕，專心在等張旭信息，忽然聽身邊顧炎道：“我知道現在多少有點趁人之危，但我真的很怕現在不說以後就沒機會了。”

何零露不解看他：“什麽？”

車子駛入最後一個路口，借着等紅燈的間隙，顧炎轉頭跟她對視，說：“那次辦案的時候，你應該看到我微信頁面上寫了什麽。只是當時我沒有解釋，你也沒有問。”

何零露靜靜看着他這張讓自己無數次想忘卻忘不掉的臉，幾乎是第一時間就想到他指的是哪件事：“你是說……”

“我喜歡你。”顧炎搶在她揭曉謎底之前，字字用力地說了這幾個字。這幾個深深壓在他心裏，讓他長久以來透不過氣的沉甸甸的幾個字。

深到，沉到，他始終覺得語言難以表達，只有用文字落在紙上，力透紙背，入木三分，才能寫盡這些年的眷戀和不舍。

何零露完全怔住，一時間猶如失去理解能力似的，問：“你說什麽？”

“我喜歡你。”顧炎重複過一遍：“從我理解心動是什麽感覺的時候，就為你心動，從我知道喜歡是什麽意思的時候，就開始喜歡你。”

何零露眨了眨眼睛，更加迷糊了。

信號燈由紅轉綠，後面緊跟的車子不耐煩的鳴笛。顧炎這才收回一直看着她的視線，将車子重新發動。

顧炎要說的話卻還沒完。

“這些話我很早就想跟你說，可是那時候你還太小了，我擔心你不理解，也擔心你會受困擾。起初我很樂觀地想，沒關系，我可以等你長大，等你成熟，等你變成一個也明白心動和喜歡的大姑娘。

“等你多少年也沒關系，暫時的分開也沒關系，只要你能按照我們說好的路來走，我們總還能再來到同一個城市，能像小時候一樣形影不離。可我沒想到後來會發生那麽多的事，更沒想到我會失去你。

“有很長一段時間我誤解了你跟張旭的關系，心裏對你有很多的不理解和埋怨。我能察覺你對我是有感情的，我也很想跟你坦白一切，但是我膽小又懦弱，我害怕你心裏還會有他，我害怕你拒絕我。”

車子駛入機場航站樓。

“但是我知道現在不得不說了。”顧炎抓着方向盤的兩只手越握越緊，每說一個字都好像用盡全身力氣一樣：“因為我意識到我現在可能真的會失去你。以前是一個意外，我沒辦法左右，這次我想要好好努力。

“我知道張旭是一個好人。我真的不想承認，又不得不承認，對于你來說，他的出現或許比我更加重要。我也想要陪着你，經歷你的痛苦，感受你的悲傷，把肩膀借給你，再在雨過天晴的時候逗你笑。

“我想聽你彈琵琶，聽你唱曲子，想看你胖乎乎的連旗袍也穿不下。如果要吃苦，應該是我來幫你洗盤子，我來替你挨罵，如果有人想要傷害你，我就還像小時候一樣，第一時間把他打趴下。

“我不止一次地想，如果有再來一次的機會，我寧可不去外地，不念警校，不當警察——只要能換我陪在你的身邊。你知道我從小的志願就是穿上這身警服，但……那又怎麽樣，如果我的世界沒有你，一切都不會有意義。”

車子停在機場航站樓前。

顧炎看向何零露，眼眶居然紅了：“別跟他走好嗎？哪怕我直到現在還沒辦法比得過他，但我希望你能給我一點時間來補救。”

何零露一顆心跳得飛快，整個人完全懵了，他說的每個字她明明都能聽得懂，可是串到一起怎麽好像就理解障礙了？

此刻除了擰緊眉頭緊緊盯着顧炎，居然找不到一句話來回答。

航站樓前車來車往，都是急急忙忙不知是踏上去程還是歸程的陌生人。後面一輛着急送人的車子不耐煩地鳴笛，試圖提醒顧炎及時開走車子。

何零露連忙松了安全帶，向着顧炎說了一聲“對不起”就下了車：“咱們晚點說好嗎？我得趕緊去找張旭了。”

顧炎點了點頭，随即看她一路小跑着越來越遠。

心裏也有什麽在離他越來越遠，原本所謂的希望也好，期盼也好，最終都在她的那聲“對不起”裏漸漸終結。

為什麽要說對不起？她僅僅只是去找他嗎？還會不會回來？又要怎麽跟他晚一點說？是說拒絕嗎？

車窗上忽然被人敲了敲。

顧炎擡眸，看見何零露在外面向着他呼哧喘氣。

“顧炎，你快點把車挪開吧，影響後面車進來了。你趕緊找個停車位好不好，等我會，我一會還要出來坐你的車的。”

何零露直搖頭：“你還從小立志做警察呢，偵查能力怎麽那麽差！張旭是對我很好，但不代表我一定要跟他走啊。有些事你根本看不出來的嗎，非要弄得那麽煽情……”

“你說你喜歡我。”她扁扁嘴：“我也喜歡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