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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琳琳見何零露一直盯着自己看, 向着她展開兩手,大大方方地笑了笑,問道:“是有哪裏不對嗎?”

何零露快速挪開眼睛:“哦, 不是。只是……”她聲音不高不低:“其實覺得你今天的裙子挺漂亮的。”

周琳琳笑得更深幾分:“漂亮嗎,是春季的限定, 因為花色實在太對胃口了, 我還特地買了一件外套給顧炎。”

何零露聽得很仔細。

“我原本覺得他會不喜歡,嫌這個衣服太花,又要被壓在箱底。沒想到他居然很喜歡,視頻時候看他穿了好幾次,要不是已經買不到了, 我都想再給他來一件。”

周琳琳的語氣是輕描淡寫, 一番話的內容卻很是豐富。她向着何零露挑了挑眉梢:“你見他穿過嗎?”

何零露輕輕咽了口唾沫,有點語塞, 頓了頓, 她把話題轉開:“你來找顧炎的?他應該是有事去了,要過會兒再來。”

周琳琳将大衣挂在一邊衣架上, 回看向她, 笑着說:“沒事兒, 我其實是來找你的。我能喊你露露姐嗎, 我想我應該是比你小幾歲的。”

何零露愣了愣, 不明白她來意:“你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周琳琳笑眯眯地坐去辦公室裏的沙發,再向着何零露指指身邊位置,示意她一起坐過來:“露露姐, 你外號是不是叫核桃露啊?”

何零露更覺得不可思議。

周琳琳看出她疑惑, 解釋道:“上次咱倆見面, 我猛一聽你名字沒反應過來, 回家之後才想起來你應該就是顧炎跟我說過的那個姐姐。

“你可能不知道,顧炎以前經常跟我提起你的,遇見什麽好吃的,就說這個核桃露肯定愛吃,遇見什麽好玩的,就說這個核桃露肯定不敢玩。”

“早也是核桃露,晚也是核桃露,我聽得耳朵都快起繭子了。”她兩只手捂耳朵,裝作不耐煩:“這半年倒是很少聽他說,我還以為他好漸漸把你忘了,沒想到原來是你們倆在一起了!”

周琳琳嘆了聲氣:“真是的,這麽大的事也不告訴我。”

在此之前,周琳琳一直覺得顧炎對她是無話不說的。

父親走前,兩個人就是認識很久的朋友,父親走後,這重關系便更近一步,支持着她從巨大變故中走出來。

清冷肅穆的靈堂裏,他穿着西裝來到身邊,将手輕輕搭在她背上,說他會照顧她一輩子時帶來的那種溫暖的感覺,直到今天依然如春風輕拂着她的心。

那段日子,他到底有多寵她呢?只要她一個電話,哪怕是深夜是淩晨,他也能第一時間趕到她的身邊。

為了給她買愛吃的網紅零食,他可以在店外排隊幾小時。

她随口說一句很想吃的南方的某個特色當地水果,他寧可連夜坐飛機來回也要将最新鮮最甜蜜的那口送到她嘴邊。

在她最郁悶的那段時間,顧炎這種視工作為生命的人居然能放下手頭的一切,特意請了一個月的長假帶她出門旅游。

周琳琳就是在這趟旅途裏知道了何零露的大名。

人高馬大,一看就是甜食絕緣體的顧炎,居然在某天下午帶了個裝飾有草莓和大櫻桃的蛋糕回來。

周琳琳很是高興地想把蛋糕一把擁在懷裏,說:“你怎麽知道我特別喜歡吃蛋糕?還特別喜歡吃這種一看就很滿足的大蛋糕。”

顧炎卻支着胳膊肘,将她從身邊撥開:“不是給你買的。”

周琳琳意外:“那你是給誰買的?難不成你也喜歡吃蛋糕?”

顧炎皺了皺眉,神色有種難言的黯淡。他語氣喪喪地說:“我是挺喜歡吃蛋糕的,不過以前很少能吃到。”

顧炎借此跟周琳琳聊起了何零露,一個從小就有點胖乎乎的,不太聰明但很乖巧的,愛吃一切甜食但不愛吃飯的姑娘。

那天是她的生日。

顧炎從他們第一次見面開始說,說她是怎麽不讨喜,說他是怎麽嫌棄她。他起初是那麽想要甩掉她,她像牛皮糖似的纏着他。

後來他已經完全習慣她在身邊了,認真計劃并實施起他為他們設定好的未來圖景,他卻突然把她弄丢了,找不回來了。

蛋糕上插`着蠟燭,橘色的火焰不停地跳動。

顧炎的臉在忽明忽暗裏變得越發悲傷,有好幾次,周琳琳覺得他下一秒就快哭了——深邃的眼睛裏蓄着一汪清泉,在這不定的光線裏熠熠閃爍着。

可下一秒,他就恢複了深沉的神色,只是悲傷。

這晚之後,顧炎對于何零露的話題解了禁。他幾乎能從一切的話題裏找到突破,在生活的方方面面中找到讨論她的契機。

天冷了,核桃露冷不冷。

天熱了,核桃露熱不熱。

你會樂器,核桃露也會。

你會沖浪,核桃露不會。

……

如此種種,不一而足。

這種狀态的顧炎讓周琳琳想起自己十五六歲早戀時的狀态,吃飯睡覺想男朋友,跟閨蜜讨論一道數學題也要七拐八拐地cue起他一下。

何零露聽周琳琳絮絮叨叨說了一堆,仍舊只覺得不可思議,而沒有太多因為被顧炎無數次懷念所觸發的感動。

她略略皺眉,再次打量着面前的周琳琳。

周琳琳還是剛剛那副自然的笑臉,仿佛接下來的話只是招呼寒暄那麽簡單:“露露姐,我不是一個會撒謊的人,我必須跟你坦誠,我其實一直都很喜歡顧炎。

“怎麽可能不喜歡他呢?他那麽體貼善良,人又英俊,我想要什麽都會給我,有時候我甚至覺得他比媽媽給我的都要多。”

何零露只覺得耳內嗡嗡在叫。

“所以上次你見到我的時候,我才會那麽嚣張——既然他的身邊沒有其他人,那為什麽不能讓我來填補這個空缺?”

周琳琳說着先是仰了仰頭,很昂揚的,随即又頹了下來,輕嘆着說:“但是現在你回來啦,我知道,我是沒辦法取代你在他心中的地位的。”

周琳琳聳了聳肩,異常幹脆地說:“所以,我退出。”

何零露看着她張了張嘴,卻不知道先該從哪說起。辦公室外突然有腳步聲響起,沒多久,顧炎抱着一堆文件步履匆匆進來。

見到周琳琳,他皺起眉:“你怎麽來了?”他很謹慎地看了看一邊臉色不好的何零露,語氣不快道:“我跟你說過多少遍了——”

周琳琳連忙舉手站起來:“哎呀,知道了,知道了,我都知道了!我不是來搗亂的,不信你問問露露姐,我是來負荊請罪的好嗎?”

“嗯?”顧炎有點懵。

周琳琳可憐巴巴的,向顧炎搓手道:“我知道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鬧了。你們大人有大量,都別跟我生氣了好不好?”

顧炎冷着臉:“你回去。”

周琳琳翻着白眼扁扁嘴,一副躍躍欲試要頂撞又不敢的慫樣子:“知道了……人家真是來道歉的,還這麽兇巴巴的。”

周琳琳悻悻然拿了自己大衣,磨磨蹭蹭走出辦公室:“露露姐拜拜,顧炎……大壞蛋拜拜拜拜……”

可剛走出去沒多遠,她又小跑着回來,扒住門框,向着顧炎可憐兮兮道:“過幾天我想去看看爸爸,你能不能陪我去。”

顧炎先看了眼身邊何零露,她臉色已經很不好看。

“你自己去!”他很是不耐煩。

“哎呀,你陪我去嘛。每次都是你陪我去,我一個人去,爸爸該覺得我們吵架了!”周琳琳孩子似的撒嬌:“露露姐,好不好嘛,要不然我們三個一起去?”

何零露沒說話。

顧炎嘆口氣,大步過去把門關上。

将裏外隔了出來。

沒有周琳琳的聒噪,房間裏靜得能聽得見空調出風口的沙沙聲。

顧炎很是抱歉地去抱了抱何零露,說:“對不起,我不知道她要過來。她是真的過來道歉的,還是來找茬的?”

何零露被他拉進懷裏,背上有他溫柔的輕撫。可方才堆積起來的不舒服非但沒有減少,反倒變得變本加厲了起來。

可能是她太過狹隘,可能是她想多了,她總覺得這一場景像極了丈夫打發走小老婆,來哄大老婆。沒有溫情,全是可笑。

何零露緩了好一會兒,才向顧炎問出了自己方才就有的疑惑:“我們分開的這幾年,你有沒有跟聞道提起過我?”

顧炎不太明白她為什麽這麽問,只是如實相告:“沒有。”

何零露:“為什麽?”

顧炎解釋:“因為很痛,所以哪怕是面對最好的朋友,也沒想過把你從心裏深處挖出來。聞道他也清楚這些,所以從來沒有主動提起來你。”

許久。

何零露:“哦。”

周琳琳到了顧宅,仍舊對顧炎方才的拒絕耿耿于懷。跟白教授面對面坐着掰豆角的時候,撅得桌上滿是蹦出來的豆角段兒。

白教授看得直皺眉頭,說:“你休息會兒吧,本來還能炒一盆的,現在只夠小半盆了,今天幹嘛了,心神不寧的。”

周琳琳正愁沒人傾訴,搬着椅子擠到白教授身邊:“我去找顧炎了!”

“你去找顧炎了?”白教授提高嗓音:“終于想通啦,我還以為你要在家再宅幾年,等到他結婚生子了再想着去争取。”

“……”周琳琳被戳中脊梁骨,情緒低到極點:“阿姨你說得對,顧炎再也不會像以前一樣,只要我勾一勾手指他就會過來了。”

白教授輕笑:“今天聊得好嗎?”

周琳琳指指自己的苦瓜臉:“你看我這樣能好嗎?只是喊他陪我去看爸爸,他也不理我。倒是那個何零露還挺慈眉善目的。”

白教授停下手上的動作:“你跟她見面了?”

“嗯,一過去就跟她正面遇上了。”

“說什麽了,沒打起來吧?”

“怎麽可能打起來,我都跟她道歉了,我跟她說顧炎一直都很想她,現在既然她回來了,我就選擇退出好了。”

白教授一時間只覺得滿腦子都是問號,拍着桌子站起來,說:“你退出?你在說什麽呀,琳琳,你不是喜歡顧炎嗎,顧炎也對你很好,你怎麽突然就變了?”

周琳琳很是苦惱地雙手抓了抓頭:“不是我變了,是我知道我插不進他們倆之間的,既然顧炎已經找到了自己的幸福,那我成全好了。”

“我知道你很善良,琳琳,你的想法也是對的。”白教授将手放在她肩上,語重心長道:“但是你想沒想過,我明明不是一個很苛刻的人,但這次為什麽一定要喊你回來,為什麽要讓你去争取?”

周琳琳仰頭看向白教授。

白教授說:“因為我知道,他們倆在一起不可能真正的幸福,現在的一切都只是暫時的,是一種假象。”

作者有話說:

改了個很嚴重的bu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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