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她入夢境
對于這句問話,如果是魏沾衣本人可以給出無數種回答,不管哪一種都可以潇灑穩如老狗,徹底碾壓他優雅從容甚至有幾分變态的眼神。
但她現在得把人設立起來,縱然心裏彎彎繞繞,各種小算盤打得啪啪響,但她臉上還是一直穩穩當當的保持着矜持中帶着羞澀,羞澀中帶着不解等多種複雜情緒。
魏沾衣再次試着抽出手,這一次郁清笑着放開。
她有些羞惱的低下頭,聲音刻意壓下兩分:“我……叫魏沾衣。”
郁清溫笑:“名字很好聽。”
他坐在輪椅上,毫無任何病氣模樣,笑容更添斯文儒雅。
郁清看人的眼神是漫不經心的,卻溫和從容,仿佛是個歷經沉浮的長輩,可實際年紀也不過二十八歲而已。
魏沾衣猜想,大抵是他心思太過深沉,所以讓他比起同齡人更多出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神秘,仿佛身後是萬丈深淵,他便是深淵前凝視着你的眼睛,實在是不能對視太久,很容易被他窺見內心想法。
魏沾衣不動聲色移開目光,抿唇柔聲道:“抱歉,打擾了郁先生,我就先離開了。”
“你不是迷路了嗎?”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摔傷的膝蓋,“我送你出去,好嗎?”
他實在太容易讓人産生好感,平易近人的态度,溫和的眼神,甚至很樂意去詢問對方的意見。
魏沾衣在心內為他豎起大拇指,攻略高人吶!她要是再天真一些,說不定真會喜歡他這一款的男人,但很可惜她并不天真。
“謝謝,怎麽好意思麻煩您呢,我再轉一轉應該就可以走出去。”
只要先引起他的注意就好。
在适當的時候就應該保持住距離,像他一樣制造神秘感,她相信男人狩獵的本性。
郁清并沒有強人所難,點點頭。
魏沾衣乖乖的鞠一躬,從他輪椅旁錯身而過時,郁清聞到一股薔薇花香。
他擡眼,目送魏沾衣七拐八拐的離開。
保镖拿出一塊幹淨絲帕恭敬地遞上:“先生,要不要擦擦手?”
郁清有潔癖,保镖的意思是想讓他擦擦剛才那只碰過魏沾衣的手。
郁清瞥一眼絲帕:“不用。”
他指尖再次摩挲,看向魏沾衣離開的小路。
他以前并不知道薔薇花原來這麽香,也不知道姑娘家的手。
會這麽軟。
郁清輕牽起唇角,伸手折下近在眼前的薔薇花,修長的手指轉了幾下,語氣意味深長:“薔薇花漂亮。”
保镖趙耀思索着回答:“……那,我讓人折幾支給先生送回去?”
“不用,我可以自己折。”
他輕嗅薔薇花,和她身上香味一樣,然而卻少了些魏沾衣才有的。
動人吸引力。
**
魏沾衣并不知道郁清的折花言論,若是知道,必定興奮異常并且坐等被折,畢竟早點完成任務才能早些拿到尾款,她雖然不缺這點錢,但是職業道德還是有的。等這件事辦完,她還得去一趟東洲,查查自己的事。
現如今,她和蘇淩是遼城大學的大四學生,這身份是魏沾衣弄到的,遼城許多地方,她都可以如入無人之境,神秘得讓莫可和蘇淩咋舌,他們偶爾問及她到底為什麽做這行,魏沾衣只會淡淡回答。
為還債。
多的也問不出來。
今兒周二,有課。
她和蘇淩按時去學校打卡,蘇淩照例和郁麒打作一團,時不時會将話題引到郁清身上,問出他最近的行蹤,莫可負責去核實,剩下的實戰交給魏沾衣,他們仨一向配合得天.衣無縫。
距離上次舞會,已經三個星期沒有見到郁清了,郁清也沒什麽行動。
魏沾衣不得不佩服這男人,明明她都能感覺到他對自己的興趣,然而卻能這麽耐得住性子,所以她必須時不時去他面前晃悠,提醒他還有她這號人。
蘇淩從郁麒那裏打聽到郁清下周将會去[春玉堂],這地兒是遼城最大的俱樂部,別的俱樂部裏有的東西它那兒應有盡有,更特別的是,春玉堂裏面每個月都會舉辦不同的主題舞會,譬如古樸,歐式,法式,而這次的主題是上海灘百樂門。
魏沾衣聽得眉梢微挑,“又是舞會,這郁三爺成天什麽都不做就參加舞會了?”
講臺上教授在滔滔不絕,蘇淩用書擋住臉,低聲說:“這郁三爺極有可能會是這一屆的郁家家主,他名下還有很多企業,有錢有勢,所以想巴結他的人多了去了,據說這場舞會就是專程為讨他歡心的,對方還準備了好幾個美人。”
魏沾衣翻個大大的白眼,真覺得郁清跟個皇帝似的,還準備美人,以為自己選秀呢?
翻完,她給莫可發信息:[聽說郁清要選秀,也給我搞個名額。]
短信發出去半小時,她收到一個回複:[OK]
下課後,魏沾衣和蘇淩趕回去,據莫可說,今天是春玉堂挑選美人的日子,莫可已經給她搞了個名額,她只需要頂着自己這張臉上去表演個才藝,一般來說都能過,能用顏值的場合,魏沾衣向來沒有輸過,莫可和蘇淩很放心。
果然,俱樂部老板對魏沾衣特別滿意,還特意給她安排個人歌舞秀,魏沾衣表面笑眯眯的答應,內心卻很想吐槽,還真被她說中了,這郁三爺真乃現代皇帝,挺文藝複興啊。
在舞會前的一周,魏沾衣每天下課會去俱樂部排練,她學過很多東西,歌舞不在話下。
除了她是帶着任務來的,別的姑娘可是一萬個樂意往郁清身邊湊。大家都知道郁清身子骨不行,要是能飛上枝頭,等他翹辮子了,那萬貫家財還不都是他老婆的,所有“秀女”可是一個比一個賣力。
魏沾衣由衷替郁清默哀,看來大家都是看上他的錢,對他這個人一概不感興趣。
一周時間,俱樂部裏的百樂門主題舞臺便完工,到表演那天,莫可特意給魏沾衣送來她的“戰袍”。
一條魏沾衣收藏許久的旗袍,談不上是什麽名家繡品,是她母親一針一線親自設計的。
魏沾衣輕輕撫摸旗袍上的牡丹花,臉上少有的浮現出幾分溫柔。
這是她第一次穿,沒想到是在這樣的場合。
莫可和蘇淩等在化妝室,幾分鐘後,魏沾衣推開更衣室的門,手臂搭在門框,單手叉腰,漫不經心地挑起眉:“怎麽樣?”
旗袍襯身材,但也得是身材絕佳的人穿起來才好看,皮肉和骨相這東西向來是天賜,顯然魏沾衣便是上帝的寵兒。
玄褐色打底的旗袍,上面繡着花團錦簇的牡丹,她那張臉又向來明豔精致,旗袍将她的美豔烘托到極致,哪怕沒上什麽妝,從這道門走出去,照樣冠絕全場。
莫可和蘇淩驚嘆地點頭,魏沾衣十分滿意,女人嘛,對任何欣賞自己的目光都不會拒絕,她也不例外。
化完妝,俱樂部工作人員提醒魏沾衣上場,瞧見她,工作人員險些不敢認,說完正事,自個兒在一旁兀自盯着魏沾衣出神。
魏沾衣起身,神情眼神宛如戰士出征一般。
從後臺往裏看,她着實被春玉堂俱樂部的財力驚了一下,眼前輝煌奢靡,紙醉金迷的百樂門舞廳竟然從那個動蕩不安的年代活了過來,從音樂到侍應生的穿着,還有今夜來賓的打扮,無不百樂門風格,仿佛那個年代未曾消失,還盛世招搖着。
當然,這些都及不上今夜的焦點,郁家三爺郁清。
他穿月白長衫,今日沒坐輪椅,颀長身高在衆位男性裏格外引人注目,他換了一副眼鏡,金絲邊,舞會燈光下流光溢彩,眼尾淺淺彎着,面帶溫和笑容,像民國儒雅貴公子。
清隽得斯文,然而這才是最迷人的,勾着人像往他身上壓,秀色可餐大抵如此。
魏沾衣剛才還覺得,今日來選秀的姑娘都是為他的財,可現在看到他,姑娘們一雙眼睛都直了,從她們的眼神中,魏沾衣甚至讀出一種“去他媽的發財,要是能和這種極品睡一覺就死而無憾”的興奮。
郁清被幾個老板請着坐下,工作人員提醒魏沾衣可以上場,魏沾衣閑閑地“嗯”一聲,眼神卻看着郁清的方向。
讓她想想,上次用香味給郁清留下了深刻印象,那麽這一次呢?
她把耳邊的發絲刻意扯下來幾縷,朝莫可勾手指頭,“等會兒我走到郁清前面一點,你就叫我,提醒我頭發亂了。”
莫可比個OK手勢,雖然她不知道魏沾衣想做什麽,但就是無條件相信。
魏沾衣這才挺胸擡頭,走出去。
瞧着她背影,莫可都想給她配一個吊炸天的BGM,她每一步都穩踩點,臺步優雅得仿佛要踏穿地心。
郁清正在聽人說話,一群男人笑得肥肉亂抖,唯有他淺笑搖頭,風度翩翩。
他正打算開口,卻驀然聞到一股熟悉的香味。
一股夜夜入他夢境的香味。
郁清擡眸,首先看到的是姑娘婀娜扭動的細腰,高開叉旗袍,走動時修長的腿若隐若現,手臂随着她扭動的腰肢和步伐小弧度擺動,沒風吹,她的薔薇香味卻飄來。
郁清微眯起眼,眼底色澤暈染開,又深沉凝固住。
魏沾衣并沒有發覺他,顧自往前走,忽然有人叫她的名字,姑娘回眸,茫然的看過去,那人提醒她耳邊發絲亂了,魏沾衣笑得羞澀溫柔,擡手将耳邊的發絲撩過耳後,無意間與郁清幽深的眼眸對上,她一怔,繼而含笑颌首,就這麽随意地打個招呼,轉身上臺。
魏沾衣方才的一舉一動不過十幾秒,郁清卻品味再三,忽地輕笑,端酒自飲兩杯。
俱樂部老板見他對魏沾衣感興趣,暗自琢磨着把魏沾衣送到他身邊去。
舞廳響起音樂,魏沾衣站在舞臺上唱民國名曲,像百樂門名滿四方的選美皇後再世重生。
這場舞會,她令衆生傾倒。
郁清晃着杯中烈酒,凝視着臺上的姑娘,這是他喝的第八杯酒,往日的他是克制性子,煙酒都不會過度,可今夜讓人意外。
但意外的何止是他,還有臺上這朵薔薇花。
魏沾衣的曲兒唱完便退場,目光未曾在郁清身上停留。
郁清身邊的俱樂部老板笑着開口:“三爺,要不讓她……”
“不用。”郁清淡笑,“我這身子骨薄弱,何必讓這麽漂亮的姑娘委屈。”
“哎呦,三爺您這是哪兒的話!”俱樂部老板一副巴心巴肺為他考慮的樣子,“您能看上她,是她前世修來的福分!”
“罷了。”他語氣雖溫雅,但卻不容置疑,俱樂部老板不敢多說,心裏直嘀咕,剛才這郁三爺直勾勾的看着魏沾衣,他還以為這事能成呢,沒想到臨到頭又吹了,難不成……
他目光下移,這郁三爺不行?
郁清掃他一眼,老板趕緊收回目光正襟危坐。
莫可把打聽來的消息告訴魏沾衣時,魏沾衣也有幾分意外,這男人明明對她很感興趣,卻将獵物一放再放,該不會真有什麽毛病吧?
她不信邪,讓莫可和蘇淩先回去,自己故意在後臺磨蹭半天,最後也沒等來郁三爺要單獨見她的消息,老板給她結算了工錢,魏沾衣也沒道理再呆下去。
已經入夜,外頭在下雨,魏沾衣披着杏色長外套站在屋檐下等雨停。
郁清的車停在不遠處,他坐在車裏看她。
巷子冷清,雨幕靜靜拉長。
姑娘微擡下巴盯着前方,她側臉優美,無處不精致,身側是一盞明燈,照得她腳邊水塘都清楚,映出她纖細倒影。
三十分鐘後,雨還沒停,魏沾衣本不想麻煩莫可過來,可這雨沒完沒了。
她拿手機準備打電話,一輛車開過來停在面前。
車窗緩緩落下,是郁清。
他笑得斯文:“魏小姐,我能有這個榮幸送你回家嗎?”
郁清眼底有藏得很深的危險,深沉如一張潛伏的網,她其實并不會發覺太多,向來他想讓別人看到什麽,就能看到什麽。
小姑娘而已,他不太想吓到她。
因為他是最完美的紳士,也是最耐心的獵人
作者有話要說: 沾沾:大家都是狐貍精,就不要裝小白兔了!!
————
剛開文審核比較久,大家久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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