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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看進來看。”◎
早春三月。
北城乍暖還寒。
日麗風清的午後,走廊飄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微小的金色塵埃在光柱下浮游,靠近窗臺處的診室裏傳來心理醫生的說話聲——
“時太太,時柚小姐屬于應激創傷,并非失語症,您之前說的用物理療法是沒用的。”
“她的問題在于情緒和心理。”
“這種類型的病人我們不少見,一般做心理治療,再配合針對性藥物。”
“總而言之,時柚小姐恢複表達能力需要時間。”
“時間?多久?”
“不好說……”
“那就是說短時間內沒辦法了?”
“時太太,這種病是急不來的。”
“我能不急嘛,都治一年了,她就是說不了話,你說她有應激創傷,我怎麽沒看出來,我看她好得很,能吃能睡。”
說到激動處,女人語速加快,咬字帶着嗔怨,從帶她治病多辛苦,到這病治不好以後就沒法給她找個“好人家”。
醫生似乎也很無奈,勉為其難地幹笑兩聲。
絮絮叨叨的背景下,時柚白色耳機塞在玲珑秀氣的耳朵裏,靠坐在走廊長椅上,心無旁骛地打着游戲。
碎金般的光落在纖長挺翹的眼睫上,皮膚粉雕玉琢,被日光晃出剔透感,圓潤小巧的臉上,一雙美人眼翦水秋瞳,長發柔柔垂着,劉海下五官舒展漂亮。
分明是一張柔軟可欺的臉,卻散發着淡淡的厭世味。
突然,外套衣角被拽了拽。
目光從手機上移開,時柚摘下耳機,看到一個小朋友不知何時坐到身旁。
小男孩約五歲,長相團團可愛。
開口就是蠟筆小新式的标準嗓音,“姐姐,你也生病了嗎?”
沒想到在這裏能遇到這麽小的“病友”,時柚眉梢微揚。
她退出游戲,點開聾啞人專用的語音軟件,在上面打字。
AI替她把文字轉換成女聲,“對啊,姐姐生病了。”
小男孩新奇地看了眼屏幕,又看向她,“姐姐,你不會說話嗎。”
自打一年前“失語”,生活中免不了有人這麽問她,時柚反應平常地敲字,“對,姐姐不會說話。”
小男孩睜着圓溜溜的眼睛,“為什麽不會說話?”
奶甜的氣息漾進鼻腔,遠比空氣中的消毒水味好聞。
時柚難得耐心:“因為姐姐病了呗。”
話題繞回來,小男孩雲裏霧裏,卻依舊純真,“那病得重嗎?”
被他的模樣可愛到,時柚沒禁住一笑。
忍着開口說話的沖動,她慢條斯理地敲字:“不嚴重。”
“就是憋得慌。”
……
因為是被介紹來的,宋明珠有足夠時間在診室裏揮霍。
等她出來,小朋友已經跟着媽媽離開了。
确定還要給時柚重新治療,宋明珠眼神怨念,跟醫生道別後連話都懶得跟她說一句。
倒是時柚,走時非常禮貌地對醫生微笑颔首。
小姑娘乖巧有禮,可惜命運多舛,托生成流落在外的私生女,即便被找回來也不受寵,年紀輕輕就成了啞巴。
想到這,醫生嘆氣,只希望未來給她的治療順順利利。
從診所大樓出來,氣溫明顯低了許多。
宋明珠裹緊羊絨大衣,快步上了停在大門口的轎車,啪地關上車門。
時柚不緊不慢地走到副駕駛前,宋明珠從愛馬仕包裏抽出首飾盒給她。
首飾盒的主人是宋明珠的親女兒,也是財經電臺大名鼎鼎的主持人時蔓。
今早時蔓給宋明珠打電話,問她那串瑪瑙手鏈是不是落在家裏。
沒想到出門之前,家裏阿姨還真給找到了。
剛好時蔓下午要在時柚的大學主持學術講座,宋明珠就讓時柚送去。
宋明珠急着回去操辦家宴,也不在意大冷天她怎麽回學校,只提醒了句,“記得告訴她,晚上早點回家,別讓未來親家等。”
這場家宴就是為了她和城東沈家的婚事才準備的。
說完要走,忽又想起什麽,“你晚上是不是有黨課要上?”
時柚把首飾盒放到包裏,點點頭。
舉手投足神容靈動,即便不能說話,看起來也格外嬌軟可愛。
宋明珠最讨厭的就是她這一點。
明明是個私生女,卻不費吹飛之力就能長得這麽漂亮。
小小年紀就混出美人名聲,要是過幾年還了得。
越想越不爽,宋明珠更堅定不讓她見沈家的想法,硬邦邦道,“那行,你正好晚點回來。”
言外之意就是——今晚你最好別給我出現。
話落,宋明珠手一揮,司機腳踩油門。
時柚保持得體微笑,注視着絕塵而去的黑色豪車,直到彙入車流,才慢慢拉平笑弧,嫌惡地扯了扯嘴角。
鑒于花多花少都是自己的錢,時柚最終選擇坐網約車回學校。
回去的路上,好友關夏發來信息:
【寶你什麽時候回來啊啊啊】
【講座還有二十分鐘就開始了!!!】
【你再不回來我就只能站禮堂門口旁聽了QAQ】
她說的講座就是今天時蔓主持,知名經濟學教授林中翔老師面向全國高校的巡回演講。
作為金融系的高材生,關夏格外期待這次講座。
但教授人氣太高,主持人又是財經電臺當家花旦,入場券一票難求。
據說今天不止新聞媒體會來,校方領導和投資方也會出席活動。
如此興師動衆,關夏怎麽能錯過,可惜她門路少,搞不到票,最後還是時柚私下找時蔓要的兩張票。
難得見她求自己,時蔓先是意外了下,旋即高貴地抱起雙臂,“給你票可以,但在學校不許讓人知道我們的關系,知道嗎?”
電視臺不比富豪圈,對時蔓來說,家裏養個私生女總不算光彩。
時柚也不知怎麽想的,為了那兩張入場券就這麽忍了下來。
後來她也沒跟關夏提起,只說認識的男生送她的。
學校裏追求時柚的人一直很多,關夏沒懷疑,重要的是,她也不知道時蔓和時柚的關系。
時柚雖是學校裏出名的美人,但感覺就是一個普通大學生,會吃食堂,會搶周末打折的電影票。
時蔓呢,背靠豪門,錢勢開路,事業人生順風順水,妥妥名媛白富美。
兩人怎麽看都不像一路的。
更別說時柚在大一的時出車禍受刺激成了啞巴,時蔓卻活得光鮮亮麗,如今還能和林中翔教授同臺發光。
總之,這票得來得不容易。
時柚從包裏拿出入場券準備着,一面打字:【放心,我已經在路上了,很快就到】
【你先去禮堂門口等我】
發完信息,前方響起鳴笛聲,司機罵罵咧咧,“這他媽什麽交通啊,堵沒邊兒了。”
時柚看了眼。
前方距離學校不遠,走過去也沒多久,她解開安全帶,嗓音是天然的清甜,“師傅,不麻煩了,就這下吧。”
……
學術講座在下午兩點半舉行。
兩點二十五的時候,時柚終于跑到禮堂,關夏見到她激動得直跳,“姑奶奶喂,差點進不去啦。”
時柚連呼帶喘。
還沒緩過來,就被關夏拉入人流。
禮堂人滿為患。
關夏仗着眼疾手快,在第二排最右邊的位置搶到兩個座位,雖說視角有點偏,但也還行。
關夏一屁股坐下,開心得像撿錢似的,“我的寶,你可太靠譜了!”
時柚心跳平緩下來,駕輕就熟地恢複“啞巴”人設,只喘氣不吭聲。
就是這會兒,四周忽然蕩起陣陣雀躍低呼,從禮堂正門一路蔓延到此。
時柚跟關夏一同望去。
只見三四位校方領導,在工作人員的簇擁引領下,有說有笑地朝第一排走去。
其中有位身形挺拔修長,西裝革履的年輕男人,單手抄兜氣質斐然,步履從容其中。
模樣也生得極好,膚色冷白,骨相立體棱角分明,俊美深邃的五官蘊出一股雲淡風輕的鋒銳張揚。
這種人在生活中太少見,他很快就成為全場焦點,在坐的女生無一不直勾勾地望着。
細碎的花癡聲也暗湧如海浪在耳畔蕩開——
“哎,那人誰啊,站在副校長身邊的。”
“好帥啊。”
“他好大排面啊,跟明星似的。”
……
時柚恍惚一瞬,莫名覺得這人有點眼熟。
茫然之際,關夏率先一步驚呼起來,“我靠,林教授這咖位也太牛了,投資方都來聽講座。”
時柚朝她懵懂眨眼。
“就段氏集團啊,”關夏經常關注財經新聞,消息靈通,“京城段氏,各個行業都做得風生水起的財團段家,來的這位就是他家剛回國的太子爺,段斯野。”
——?
好像還真在哪兒聽過。
時柚努力回憶着。
旁邊兩個女生也過來搭話。
“啊?他就是段斯野啊,咱們新體育館的金主爸爸?”
“也太巧了吧,我昨天還刷到他,說一個一線女星在追他,沒想到今天就見到真人了。”
“真的假的?”
關夏跟誰都能聊到一起去,“我覺得是真的,這張臉誰看誰不心動啊。”
“對啊,感覺他比明星都好看。”
“問題是他還有錢哈哈哈哈。”
“哎,你們這麽一說,我好像明白時蔓為什麽會來咱們學校給林教授當綠葉了。”
時蔓?
怎麽又扯到她頭上。
“我也是聽別人說的哈,說時蔓和這位段斯野是高中同學,兩人上學的時候就關系暧昧,所以他一回國就……”
幾個人聚在一起,聲音越來越低。
看她們興奮地竊竊私語,時柚真的很想插一句——時蔓今晚就訂婚了。
但可惜,她是個“啞巴”。
而且時蔓的事與她無關,她才懶得管別人怎麽八卦。
所幸她們沒聊多久,講座就開始了,作為主持人的時蔓從後臺出來,一身利落得體的套裝裙,優雅站到臺前。
臺下掌聲雷鳴,四處都是誇贊聲和快門聲。
關夏這會兒終于想起自己是誰了,在林教授上臺的時候,開始瘋狂鼓掌,激動得把手都拍紅了。
唯獨時柚,陷在椅子裏無動于衷,還嘆了一口氣。
心想在家能看到就已經夠煩了。
在學校還要見面。
好在學術講座只有一個小時,演講,采訪,再和臺下互動幾輪,随便混混就過去。
只是那位太子爺一直沒有參與其中。
男人背影孤高疏冷,單手撐頭坐在C位,有種漫不經心的慵懶随性,仿佛不得已看了一場無聊透的熱鬧。
時柚沒忍住多注意兩眼。
等時蔓再度上臺總結陳詞的時候,她才想起自己還沒聯系時蔓,便趕緊發信息,問她手鏈要怎麽給。
畢竟這東西挺貴,要是出了差錯,時蔓免不了找她麻煩。
結果等到講座結束,時蔓都沒回。
關夏都找林中翔要完簽名了,她還靠在走廊等回信。
關夏滿面紅光,一出來就拉着她說要請她吃飯。
時柚敲字,聾啞人專用的AI對話軟件對她道,“你先走吧,我幫人送點東西。”
關夏對朋友倒不怎麽八卦,噢了聲,“那我走啦,你要有想吃的東西告訴我,我幫你帶。”
時柚點點頭。
關夏一走,禮堂外就剩下她一個人。
礙于“不要在學校暴露關系”,時柚沒冒昧去找時蔓,而是打了個電話。
可對方依舊沒有反應。
克制着堆積一天的不爽,時柚又等了十來分鐘,直到耐心告罄。
禮堂這會兒已經沒什麽人了。
也不知道哪來的直覺,時柚覺得時蔓應該還在後臺。
懶得再顧及那麽多,時柚直接進去找人,剛從前臺穿進去,就聽到化妝間傳來斷斷續續的說話聲。
字正腔圓的播音腔,清脆醒耳。
時柚不可思議地站在化妝間門口,望着前方兩道身影。
時蔓正背對着她,用她從未聽過的,委曲求全,又驕矜自傲的矛盾語氣,“沒錯,我今天就是為了你來的。”
“我也不想裝了,段斯野,我就是忘不掉你,這麽多年過去我還是忘不掉。”
“你覺得我蠢也好,死心眼也罷,我都無所謂。”
“我也不覺得我比你身邊那些女人差。”
“既然她們都可以,我憑什麽不能和你在一起?”
話音落下。
靠坐在化妝臺前的人不為所動。
段斯野垂着薄白眼皮,颀長雙腿散漫撐地,修長幹淨的指骨吊兒郎當地把玩着打火機。
在時蔓醞釀眼淚的時候。
打火機發出咔噠咔噠的聲響。
像是見過太多這種場面的麻木,又像是無情嘲諷和不耐煩。
時柚額角抽了抽。
第一反應就是離開。
然還未來得及行動,男人察覺到來自門口的那道目光,餘光忽然一撇,朝她遙遙望來。
小姑娘長相很靈。
巴掌大的臉上,綴着兩顆忽閃忽閃的大眼睛,像瑩潤的黑珍珠。
乍一看懵懵懂懂,再一看,表情尴尬又擰巴,仿佛下一秒就要喊救命。
段斯野眉心一跳。
日光下,盛滿清輝的眸聚起星星點點的惡劣,扇形眼皮微微上勾,如開剪的燕尾。
他喂了聲,“門口那個。”
“……”
時柚往後撤的腿一抖。
男人視線長驅直入地鎖着她,懶懶一笑,隽美的面龐薄情又勾人。
“跑什麽。”
“想看進來看。”
語調抑揚頓挫的。
邀請得還挺像那麽回事兒。
作者有話說:
我終于開文啦。之前兩本都比較疼痛,這次想來點兒沙雕的放飛自我。
我随便寫寫,你們随便看看,希望大家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能看得開心!
順便劃重點:雙處,1v1,he,男女主人設均不完美,邏輯廢
以後想到啥再補充吧
祝寶子們看文愉快,要是能給個評論就更好啦
當然,最重要的是,求預收!!下本《致雲雀》路過的寶子們給個預收吧QAQ——
|久別重逢|破鏡重圓|暗戀|
1.雲雀從不奢望,自己與路讓塵有一段。
少年意氣俊朗,嚣浪難馴,是全校女生的仰慕對象。她與他最近距離,不過課間操扭頭時,那勉強一瞥的颀長身影。
少女心事不見天日,直到母親帶她租住好友家。雙方長輩介紹下,路讓塵閑閑倚在門口,戲谑挑眉,“哦,轉體運動偷看我那個。”
“……”
雲雀肩膀一抖,慌得像被獵人抓獲的小鹿。
後來雨夜天臺,靜谧無人角落,少年俯身,炙燙啞音在耳畔蠱惑。
“祝雲雀。”
“要不要和我試試。”
2.那場糾纏轟轟烈烈又茍延殘喘。
旁人都說,路讓塵為了報複祝雲雀那個不檢點的媽,才和她在一起。
卻不知出國前,大雪落滿淩晨校園,路讓塵死死扣住她,寒風中落拓冷戾,“最後一次,走了就別回來。”
雲雀眉眼清亮決絕,“好。”
衆人才知,轟轟烈烈是她,茍延殘喘是路讓塵。
經年再遇,是在相親飯局。男人褪去肆意輕狂,變得疏冷成熟,只是目光再也不會停留在她身上。
沒等介紹人說完,他漠然嗤笑,“別了,我對回頭草沒興趣。”
雲雀指尖攥得泛白。
那天,路讓塵飯也沒吃便提前離開。
她以為兩人結局就這麽無疾而終,殊不知後來隆冬深夜,男人把她堵在巷口,一身凜冽酒意,笑得諷刺又凄怆,“你他媽根本就不愛我。”
他緊咬牙關,猩眸刺目,“你他媽不愛我,為什麽又來招惹我?”
“人性本賤大概就是,明明是她先背叛。”
“我卻還想和她有以後。”
“我沒有不愛他。”
“那場暗戀從十七歲開始,一刻都沒停過。”
*與你相愛時,我清白又勇敢。——伊恩.麥克尤恩《贖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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