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我喜歡直接開房。”◎
饒是浪蕩不馴的名聲再響,段斯野也從沒欺負女人的癖好,更別說眼前這位,看起來楚楚可憐,似乎還和別人不太一樣的小姑娘。
視線在她屏幕上落了兩秒。
段斯野眉梢輕揚,帶着雅痞的調調,“你那什麽軟件。”
時柚在裝模作樣上從來都很有天賦,特別在男人面前,簡直信手拈來。
她不慌不忙地敲字,“聾啞人專用的AI語音軟件。”
機械女聲生硬咬字。
時柚迎着他的目光,純得像朵仿佛能掐出水兒來的白山茶。
要說監視,找幾個糙老爺們段斯野信,但要找這麽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嫩豆腐似的小姑娘,多少有些兒戲。
當然,也不排除美人計。
段家那幾位也不是沒用過這招。
思緒短暫地出神了下,又莫名想到她那句——“你好看”。
段斯野審視着她,“我好看,我哪兒好看。”
這話題也算扯得峰回路轉。
時柚怔了怔。
端詳她隐隐詫異的表情,男人唇畔那抹不屑愈發明顯,臉上就差寫三個大字:繼續裝。
時柚哪惹得起他,只能沉着氣打字:“你每天不照鏡子嗎……我覺得你應該比我清楚。”
小丫頭片子不能說話,怼人倒挺利索。
段斯野呵笑了聲,“你還真把我當好人。”
時柚:“……”
男人睨她,“以為我真信?”
時柚被他綿裏藏針的眼神吓了一跳。
明明是張好看到過目不忘的臉,可一冷起來,眼角眉梢都透着寂滅的寒,“再給你一次機會,到底為什麽拍我。”
磁沉聲線像光滑的鵝卵石相碰,擲地有聲。
時柚心率跳亂一拍,眼神雜亂無章地閃了閃。
見她這樣,段斯野莫名就想起當年他在國外撿的那只小流浪。
是只因病被抛棄的布偶貓,被他遇到時,髒兮兮又可憐巴巴地躲在垃圾箱裏,碧藍色的眼睛充滿膽怯。
一只小動物的模樣,就這麽和一個大活人重疊。
段斯野眯了眯眼。
也是沒想到。
在他“沒想到”的功夫,時柚迅速敲完幾行字:“我真沒有別的目的,上次我是去後臺找人,剛巧碰到你們,不是故意要偷看,至于這次……我承認我有私心。”
段斯野像個大爺似的倚着,“什麽私心。”
時柚抿了下唇。
——“想認識你。”
四個字被聽筒播放出來,羞恥感也被無限放大。
但她沒辦法,想溜就必須忍着,因為花癡無罪。
果不其然,段斯野眉骨微擡,看起來依舊不怎麽好惹,卻比剛剛緩和些。
男人短促一笑。
旋即俯身,将兩人錯落的距離拉進。
屬于他的荷爾蒙氣息侵吞下來,他劍眉一挑,透着幾分調情意味,“哦?想怎麽認識。”
領地突然被侵.略,時柚頓時往後傾身,吓得差點脫口說髒話。
好在她反應夠快,第一時間閉緊嘴巴,點開微信,将手機舉到男人眼前,橫在兩人中間。
她純情又稚氣地看着他,就好像在說——我真的只是想加你微信。
段斯野輕描淡寫地一撇,反應過後,勾唇輕哂。
到底沒壓住骨子裏惡劣和試探,他直起身,一本正經地吓唬她,“可我不加微信。”
“……”
“我喜歡直接開房。”
輕飄飄的兩句,露骨又無恥,可因說的人清風霁月,以至于聽起來滿滿的風月餘韻,沒有一絲奸滑油膩。
如果是喜歡他的女人,恐怕早已芳心大亂面色羞赧。
可他面前的,是未經人事又虛張聲勢的時柚。
“……”
時柚眼神呆板,顯然被吓懵了。
段斯野卻神态自若,甚至有種脫然的無辜感。
就這麽驚恐對視。
一秒,兩秒。
以陳智為首的幾個纨绔從320包房那邊過來,幾個男人浩浩湯湯,遠遠就瞧見段斯野把一小姑娘堵在門口。
陳智呦呵一樂,“我說你怎麽來這邊呢,原來是有佳人啊。”
話落,暧昧的調笑聲四起。
段斯野勾着一縷笑,循聲懶懶回望。
就是這個瞬間,時柚不管不顧地從他身邊擠了出去。
很窄的縫隙,她像只靈活小貓,輕而易舉就逃出生天,等段斯野回過神時,小姑娘已經蹭蹭蹭跑了。
望着那道纖弱身影消失在樓梯拐角,段斯野徐徐勾唇,視線旋即落在腳邊,一枚亮晶晶的胸針上。
從檀莊出來,時柚打了個車回公寓。
三月的晚風還透着寒意。
時柚卻燥得渾然不覺,一上車就按下車窗任冷空氣拂面,傻兮兮地吹了好一會兒,心跳才平息。
只是依舊心有餘悸。
一睜眼一閉眼,腦中就浮現段斯野那張湊近放大的俊臉。
輕佻,谑弄,又邪裏邪氣。
這麽一個浪又有錢還渣,游戲人間的狗男人,就是讓時蔓鬼迷心竅的白月光。
很好,她見識了。
也得罪了。
時柚頭腦發沉,莫名有點兒煩。
就是這會兒,養母池麗給她打來視頻。
自打時柚搬去公寓,不需要時刻維持“啞巴”人設,池麗主動聯系她的頻率就多了些。
多數都沒什麽事,只是單純想她。
時柚深吸一口氣,按下接聽鍵的瞬間擠出笑臉,哪知強顏歡笑的模樣一下就被池麗看穿。
“怎麽了呀,感覺你不大開心?”
“還有這麽晚怎麽在出租上,是和朋友出去玩嗎?”
“沒有。”
時柚不想說那麽細,随口道,“就是晚上跟大哥見了一面,現在吃完回去。”
提到時恒,池麗哦了兩聲,“他從新加坡回來啦。”
時柚點頭。
池麗一針見血:“又逼你相親?”
時柚哽住。
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
池麗顏色不悅。
兩人默契地靜了幾秒,她語重心長道,“不行我去北城一趟,跟他好好談談,欠他的手術費醫藥費我分期還他,咱也不做什麽大小姐了,趕緊跟時家脫離關系。”
時柚哭笑不得,“您又瞎折騰,這事兒還沒到那程度。”
“沒那程度你裝啞巴?”
池麗嗔怨,“哪有青春正好的小姑娘希望自己是個啞巴。”
最近這一年,池麗在老家做小本買賣賺了點錢,說話底氣也足了許多,卻不知這高門大戶并非普通人想招惹就招惹的。
時柚無奈,“行了,真沒那麽嚴重,我自己有分寸的。”
池麗顯然不信。
時柚又說,“反正你現在最大的任務就是把身體養好,把池誠照顧好,讓這混小子別給我惹事,努力考上大學。”
提到親生兒子,池麗注意力果然轉移,“你不提他還好,一提他我就生氣。”
三言兩語就把池誠在學校調皮搗蛋的事說了出來。
以前時柚在家還能鎮得住他,現在時柚走了,小屁孩越來越嚣張。
時柚安慰她,“他年紀還小嘛,回頭我說說他。”
又哄了兩句,池麗這才稍稍放心,又忍不住啰嗦兩句,讓她照顧好自己。
視頻挂斷。
時柚收到池麗的紅包。
整整五百塊。
這五百塊,不夠檀莊的一壺茶,卻是池麗做手工一點點賺來的辛苦錢。
池麗:【對自己好點兒,別不舍得花錢】
時柚眼眶忽然就熱起來。
空落落的胸腔也好似被溫暖的水流填滿。
随手抹了下眼角,她乖乖回複:【知道的媽媽】
熄滅手機屏幕。
時柚視線放空地望向車窗外川流不息的街景,一點點恢複元氣。
直到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她忽然捕捉到某個被她遺漏的盲點。
思及此,時柚趕忙拿起手機,打開前置攝像頭。
目光落在身上呢絨外套的右襟上,定格兩秒。
時柚不可置信地眨眨眼。
她胸針呢???
泛着光澤的白色珍珠貝母被18k黃金鑲邊勾勒,小小的一顆黑寶石,是小鳥畫龍點睛的眼。
丁點兒大的胸針,把玩在段斯野潤白幹淨的指尖,翻來覆去好幾遍。
陳智都敬完一桌酒了,段斯野靠坐在八萬一張的椅子裏,依舊盯着這小東西看。
看就看吧。
嘴角還翹着一抹意味意味深長,讓人琢磨不透。
說是笑吧,混着點兒壞。
說不是吧,眼波還有些搖蕩。
再加上之前他看到的那一幕,很難不讓人産生八卦的欲望。
像今晚,不僅主動去包間堵人,還拿着人家的東西反複看,簡直開天辟地頭一回。
陳智在他身旁坐下,揚着眉欠兒欠兒的,“怎麽,還回味呢,不惦記小屁孩兒?”
“……”
段斯野眼尾一斜,目光不善地頓在他臉上。
陳智笑得善解人意,給他倒了杯酒,“我爹這檀莊呢,來的都是非富即貴,這檔次的胸針不算貴,她能來這兒,應該是和別人一起。”
段斯野斂起眸,若有似無地聽着,倒也沒打斷。
“不過今晚上313包間的,确實是個老熟人。”
不好随便洩露顧客隐私,陳智把聲音壓低,“就時家那個時恒,你知道吧。”
聞言,段斯野眼波一凜,眸底折射出一道鋒銳之芒。
他對時恒不完全陌生。
因為和時蔓念同一所高中,段斯野很早就知道這人,冷傲話少,城府很深,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也一直反對時蔓和他親近。
——親近早年像野狗一樣,落拓而無依無靠的段斯野。
本來段斯野是不在意時家的,不想今晚惹到的小姑娘,竟與時家有關。
小鳥胸針攥在掌心,段斯野若有所思。
察覺到不妙,陳智尬笑一聲,“不過也不一定,說不定那小姑娘就是時家人呢,比如妹妹什麽的,而且時恒跟我家這臺柱子還沒理清,肯定沒心思再養一個……”
殊不知段斯野想的完全不是這方面。
涼飕飕的目光冷剮到他臉上。
陳智一噎。
段斯野瞧他兩秒,捉到重點,“時恒有幾個妹妹。”
“兩個啊。”陳智對豪門八卦再清楚不過,“一個親妹妹,時蔓,一個前幾年從外面接回來的私生女,時柚。”
“那妹妹據說長得特漂亮,之前在圈裏還挺出名,就是可惜了,前年突然就啞了,定的聯姻都黃了。”
“……”
段斯野神色古怪。
幾秒後,劍眉懶散一松,像是了然什麽,輕嗤了聲。
原來真是啞巴。
還是時家的。
……
這頓飯一直吃到晚上九點。
九點後,梨園開場。
段斯野興趣缺缺,随口跟陳智打了聲招呼有事先走。
陳智忙準備檀莊特有的糕點和蟹黃醬,給段斯野的特助帶上,又一路相送到檀莊大門口。
他這人嘴碎話多,叨叨得段斯野頭疼。
等他離開,段斯野靠坐在邁巴赫上,緩了好半天酒勁兒,才想起有個事兒還沒辦。
明晰的喉結微湧。
浮光暗影的夜色下,他悠悠睜眼。
浸染尼古丁和酒精的聲線蘊着挑染春風的酥麻,倏然道。
“折回去。”
特助聞言一愣。
段斯野将衣兜裏的那枚小胸針拿出來,“小鳥”在月色下光華流轉。
他垂眸,被心念牽起一邊唇角,浮靡不羁。
“折回去,給前臺留張名片。”
作者有話說:
段某人是真的會吓唬小姑娘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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