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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你好看。”◎
或許是往日混不吝的形象深入人心,突然來這麽一句,很難不讓人嗅到一絲奸.情。
陳智在電話裏豎起耳朵,“我草,誰啊。”
“一小屁孩兒。”
段斯野調子懶懶的。
也不知怎麽。
本不想說的,腦中卻不由自主勾勒出她的樣貌。
看起來也就二十歲,或者更小,白色牛角扣大衣,黑色長筒襪,格裙下露出一截瓷白的絕對領域,雙腿筆直又纖細。
長長圍巾繞在肩頭,兜住長發和一小點下巴尖,盯着你看的時候,眼睛滴溜溜的,靈得很。
總的來說。
非常漂亮且讨巧的長相。
遠比被人吹成盛世美顏的時蔓要讓人驚豔。
從冰箱裏拿出蛋奶吐司,段斯野斂着眸,電話那頭卻已經坐不住了,“不是,哥,你還好這口呢?我怎麽記得你喜歡胸大腰細大波浪?”
段斯野要笑不笑的,“你話怎麽這麽密。”
他不僅密,他還欠,“那姑娘哪兒的啊,有機會帶來給我見見,我幫你參謀參謀。”
段斯野破爛兒脾氣糊他臉上,“滾。”
陳智哪兒敢深惹,嘻嘻一笑,又把話題拉回來,“那你今晚來不來,來我親自接你,讓我家角兒給你唱牡丹亭。”
段斯野随手朝咖啡機放了點咖啡豆,磁嗓淡淡,聽不出情緒。
“看情況。”
不管這個“情況”如何,檀莊晚上還是要正常營業。
作為北城上流圈最新潮的銷金窟,檀莊不僅是一家中式餐廳,還養了個昆劇團。
劇團不大,不算太正規,可在業內卻是冉冉升起的新星,就因為圈子裏很多人好這口。
仗着人脈和菜肴做得不錯,吃好了還能坐樓上聽曲兒喝茶,檀莊營業不到一年,就小有名氣。
戲班子裏的臺柱子沈黎初,更是聲名鵲起。
不少顯貴花錢來檀莊,就是為了聽她唱一曲,據說這位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清雅高貴,也只有來檀莊,才能一睹芳容。
時柚從沒見過沈黎初,倒沒少聽過她的傳聞。
之所以對她印象這麽深,也是因為圈裏一直在傳,說把時恒魂兒勾跑了的人就是她。
這次見面約在檀莊,更仿佛印證這件事。
要是往常,時柚多少會有些雀躍,但眼下情況不同,時蔓剛和家裏鬧得山崩地裂,時恒就從新加坡飛回來。
回來的第一件事,不是收拾時蔓,而是約她吃飯。
怎麽想都不太妙。
時柚千萬個不願意,可到了晚上還是要乖乖去。
想着可能見到未來嫂子,時柚精心打扮一番,還特意戴上時恒之前随手送她的梵克雅寶小鳥胸針。
抵達時,天已經黑了。
古色古香的公館屹立在流光街景下,瘦金體的“檀莊”牌匾在夜色下韻味十足。
時柚剛下車,接待人員就腰彎得像鞠躬,恭敬地帶路。
吃飯的地方在南院,瓊樓玉宇般的中式樓閣,四四方方圍出一個小院,雅致到每個隔間都獨特文藝。
不對外營業,有種遠離鬧市的幽靜。
“時先生。”
侍應生敲了敲門,“時小姐到了。”
門是開着的。
時恒坐在餐桌的主位,儀态端矜地喝着一杯茶。
他給時柚遞了個眼神,示意她坐進來。
像往常會面一樣,時柚乖巧得像個溫良恭謙的好妹妹。
兩人關系談不上親近,時恒又話少,直到開始走菜,男人才開口。
“媽說給你找了心理醫生,感覺怎麽樣。”
知道他一定會問。
時柚掏出手機,用ai軟件回答:“還可以,大夫人不錯。”
時恒嗯了聲,“那就好好治療。”
時柚沒吭聲。
有那麽一瞬間,想問問時蔓的情況,不想時恒主動提到,“時蔓的事,你聽說了吧。”
時柚擡起清淩淩的眸。
時恒靠坐在木雕椅裏,看起來氣并不是很順,語氣卻淡淡的,“她剛從家裏搬出去,我停了她的卡。”
簡單一句,殺傷力十足。
畢竟時蔓靠上班賺的那仨瓜倆棗,恐怕攢一年都不夠她買個包。
相比之下,時柚倒是好些。
時恒雖然也給了她一張額度很高的卡,但她幾乎不用。
時老爺子對她還不錯,逢年過節會給她一些零花錢,足夠她日常開銷,平時她也會畫畫賺錢。
可就算如此,時恒能掌控她的事還有很多,就比如眼前,他突然的關心。
“你養母最近怎麽樣?”
“有按時複診嗎?”
男人平鋪直述,倒也稱得上關切。
不管真情假意,表面還是要過得去,時柚低眉順眼地敲字:“她很好,很健康。”
“那就好。”
時恒波瀾不驚。
怕繼續深入,時柚轉移話題:“那姐姐現在是和家裏斷絕來往了?沈家呢?同意退婚嗎?”
時恒沒遮掩:“事情鬧到這個地步,就算時蔓反悔,沈家也不會那麽輕易放下面子。”
時柚似懂非懂。
所以時蔓到底和段斯野在一起沒有?
想法徘徊在腦中,時柚卻不敢問出一二。
直到菜上齊,大堂經理進來,畢恭畢敬道,“時先生,沈小姐說晚上還要登臺,現在在準備,就不能陪您吃飯了。”
聞言,時柚視線落在二人身上。
時恒眉梢不悅地一擰,“什麽客人。”
礙于店內規矩,經理簡略道,“只知道是小陳總的朋友,非常尊貴,所以才讓沈小姐上臺。”
時恒臉色更沉幾分。
比他還要尊貴的客人,且不知道兩人關系的,全北城也沒幾個。
其中就數剛回國的段斯野名聲最振。
怕不好收場,經理眼觀鼻鼻觀心,“不然我再催一下沈小姐——”
“不用。”
時恒呷了口茶,“讓她氣着。”
氣氛驟然僵滞。
經理不好再說什麽,尬笑離開。
包間恢複寂靜。
時柚悶頭喝着梨湯。
時恒用帕子擦了擦手,沒有指向性地開腔,“這就是出生在這個階層的無奈。”
“……”
時柚捏着勺子,突然就想起某些八卦——沈黎初再受寵,也不過是時恒的玩物,時恒早晚要找門當戶對的女人聯姻。
那些字眼浮現在腦海中。
眼前,時恒凝視着她。
什麽都沒說,又好像什麽都說了。
臨時有事,時恒當晚沒吃幾口就驅車離開。
偌大的包間就只剩時柚。
對着一整桌菜,她胃口全無,給宋蘿打電話。
宋蘿這個大聰明聽完幫她分析,“還能有別的什麽意思,給你上眼藥呗。”
“先拿時蔓點你,又拿你養母威脅你,最後再把自己當例子,這不就是赤.裸.裸地告訴你,別想那些有的沒的,啞巴治好了趕緊嫁人。”
時柚靠在漆雕窗臺處,心情被夜風吹得那叫一個風中淩亂。
她一個頭兩個大,“那我該怎麽辦。”
“趕緊賺錢,在他們逼你嫁掉之前卷鋪蓋卷跑路,要麽就躺平接受聯姻。”
“不過實話說,你的煩惱我是不太理解。”
“誰不願意嫁給有錢人。”
時柚像只被紮漏了的皮球,耷眉燥眼的,“哪有你說的那麽簡單,嫁人可是要過一輩子的,沒有感情的婚姻我才不要。”
“而且圈裏的那群花花公子……算了,我都懶得提。”
宋蘿嘆了口氣,“那就選第一種,把啞巴裝到底,使勁兒往後拖,拖到你翅膀硬了為止。”
這話像導火索,在時柚腦中悄無聲息地點燃。
她再次想到那個姓段的妖孽。
他就像推翻多米諾骨牌的始作俑者,要不是他,時蔓現在已經訂婚了,要是時蔓能訂婚,時恒也不至于這麽快打主意到她頭上。
越想越氣,挂斷電話後時柚還在心裏罵罵咧咧。
心想要是再遇到這個姓段的,她一定好好教育他——破壞別人姻緣,倒八百輩子血黴!!!!!
詛咒完,時柚終于爽了點兒,總算有心情吃飯。
哪知這世上的緣分就是這麽玄妙。
前一秒時柚屁股剛挨到椅子,後一秒窗外就傳來一陣歡聲笑語。
斜四十五度角的樓閣包間裏,男男女女,聲線嘈雜,卻難掩一句京腔味十足的“段爺”。
像對“段”字過敏似的,時柚聞聲一滞,目光朝那邊不經意望去。
然後就像做夢一樣。
她真的看到了那個男人。
320包間內。
段斯野單手撐頭,坐在價值不菲的仿古木雕椅裏。
一身剪裁熨帖的棕呢外套,黑領毛衫,慵懶又松弛的勁兒,渾然欲壑填滿。
身旁是位頗有姿色的女人,沒長骨頭似的朝他身上靠,又擡手,把他嘴裏的煙摘下。
歡笑聲此起彼伏,各自纏綿,氣氛烘托下,女人試圖挂住他修長白皙的脖頸。
段斯野沒迎,也沒拒,俊美的臉多情又邪佞。
女人嘴角上揚,不想就在得逞前,段斯野眸色驟然轉涼,冷白如玉的手,一根,一根掰開她的手指。
就是這刻,遠處有光閃了一下,伴随不輕不重的“咔嚓”,在靜谧的小院裏蕩起。
仿佛一顆微不足道的小石子,轉瞬便落入江流。
閃光結束時,段斯野剛好推開女人。
周遭喧嚣不止,沒人發現這一秒的異樣。
唯獨段斯野眉梢挑了下。
要不是回國就被被家裏人監視,他也不會對這個聲音如此敏感。
只是這次偷拍他的人,有點超乎預想。
段斯野保持着波瀾不驚的姿态,目光卻深深鎖住窗外斜對角的小姑娘。
意識到情況不妙,那小人兒立馬收回手機,幾乎一秒就閃身回去,躲得無影無蹤。
整個過程發生不過兩秒。
段斯野卻異常清楚地看到她的面孔。
荔枝軟肉般的白皙小臉,小鹿一般清澈又悚然的眼神。
短短兩天,碰見兩次。
段斯野舌尖抵了下左腮,打火機饒有興味地磕了磕桌面,完全忽視了身旁不知所措的女人。
女人面子挂不住,擡屁股氣呼呼地離開。
端着酒的陳智剛好過來,對段斯野道,“看什麽呢,這麽入迷。”
段斯野沖窗外揚揚下巴,“那間門牌號多少。”
“313啊,怎麽了?”
段斯野抻眉,輕佻蠱人地笑,“沒怎麽,就是碰到個小熟人。”
陳智懵逼地看着他,還沒搞清楚情況,就見段斯野撈起桌上的手機閑閑離開包間。
“出去一趟。”
……
313包間。
時柚已然被吓懵。
剛剛她就是腦子一熱,想拍下段斯野和別的女人暧昧的照片,好讓時蔓清醒,哪曾想手機在光線暗的情況下,居然會自動開啓閃光燈和快門聲。
更離譜的是,這麽遠距離,這男人也能察覺到。
他剛剛那眼神……也不知道這人什麽性格,離得這麽近,他萬一找過來……
越想越驚悚。
時柚憑借本能開始穿外套。
悲催的是,在她穿戴好打算逃走之前,段斯野已經來到313門口。
時柚一拉開門,就見男人風姿綽約地立于門口。
似乎并不意外她要逃跑,段斯野一雙黑白分明的桃花眼,要笑不笑地盯着她看。
這種驚吓感,不亞于考試作弊,剛要收起小條就被老師逮到。
時柚吓得雙耳輕輕耳鳴,雙腳黏在地上挪不動步。
段斯野斜斜一靠。
就這麽堵在門口,眼神放浪又谑弄地看着她,“哪兒去啊。”
時柚:“……”
往後退了半步。
男人眼波懶懶掀起,由上至下地打量她。
小姑娘精心打扮過,一頭長卷發貝雷帽,羊絨套裝,妝容精致,看起來遠比上次嬌貴。
兩只手緊張地扣在一起,鼻頭也紅紅的,仿佛一碰就能壞掉的棉花糖。
似是覺得滑稽,段斯野啧了聲,“緊張什麽,我又不能吃了你。”
時柚嘴角緊抿,看起來并不相信。
段斯野禁不住笑了。
也不知道從哪兒借來的耐心,掌心朝上,長指沖她勾了勾,“拿來。”
男人聲音磁磁的,含着砂粒質感,悅耳又高級。
又像是怕吓到某只柔軟的小動物,故意放柔語調,讓威懾顯得不那麽可畏。
時柚突然覺得,事情好像,也不是那麽嚴重……
畢竟是她手欠偷拍人家,而且類似情況也不止一次,她的确該好好解釋一下。
思及此,時柚很掙紮地把手機解鎖上交。
沉甸甸的小板磚放到男人微涼的掌心上,指尖的柔軟一觸即離。
心間像被鵝絨搔了下,段斯野喉嚨微癢。
倒沒想過她這麽聽話,男人壓着唇角上翹的勁兒,垂眼點開相冊。
結果發現,照片拍得太匆忙,兩張都糊成一團,她什麽都沒拍到。
段斯野意外挑眉。
“……”
時柚被他嘲笑的眼神看得不自在,抿唇視線一偏。
“偷雞不成蝕把米啊。”
段斯野腔調欠扁,扯着嘴角幸災樂禍,又不忘威懾,“說吧,為什麽拍我。”
時柚被問得肩膀一慫。
段斯野盯着她,深邃狹長的眼看不出喜怒,卻能攝人心魄。
時柚像被針紮了一下,腦中迅速閃過好幾個“解法”自救。
稍作斟酌後,她自認為選擇了最聰明的一個,那就是——裝舔狗。
反正都社死兩次了。
也不在乎這一次。
時柚心一橫,一只小白手老實巴交地探過去,把他手裏的手機拿過來。
段斯野就這麽瞧着她點開AI軟件,白嫩的指尖輸了一行字。
下一秒,機械女聲順着聽筒傳來,古怪又刻板。
——“因為,你好看。”
話音一字一頓落下,時柚非常真誠地看着他。
段斯野:“……”
眼皮子痙攣似的一抽。
作者有話說:
時柚:真誠才是必殺技【gj/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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