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不是故意睡你的◎
說來也奇妙。
段斯野居然是她身邊除了宋蘿以外, 第一個知道她不是啞巴的人。
這種奇妙感充盈着時柚身體的每一處,以至于她這刻連呼吸都是輕飄飄的。
抿了抿嘴角,她嘗試溝通,“為什麽要去那個地方?電話裏說不行嗎?”
那邊不知道在想什麽, 靜默兩秒, 聲線發涼, “不談算了。”
時柚腦中警鈴大作, 瞬間舉白旗投降,“談談談,我談。”
車窗外, 繁華的初春街景飛馳而過,段斯野幾不可查地彎了下嘴角。
電話挂斷, 時柚總算松了口氣。
随後便開始搜索淨安寺在哪兒,不搜不知道, 一搜吓一跳,這地方距離她遠得那叫一個離譜,就是坐大巴都要一個半小時。
可段斯野約定的時間卻是八點。
八點啊。
你起來喂雞???
揣着一肚子的牢騷, 時柚只能第二天含淚早起,連個妝都沒畫就出了門。
結果大巴司機這個“渣男”像洪世賢一樣辜負她, 活活遲到半小時,時柚吃了一肚子冷風才坐上前往淨安寺的車。
扛着暈車, 一個半小時後, 她終于到了距離淨安寺三公裏遠的山腳停車場。
沒錯,是停車場。
她要想去淨安寺, 還要再走三公裏。
……時柚都快哭了。
不過還好, 旁邊有一排掃碼就能用的電動車, 專門給游客用。
時柚再廢, 電動車也還是會騎的,于是她掃了輛,一面給段斯野打電話。
事實上,她在大巴車遲到那會兒,就給段斯野發過信息,說自己可能會晚些,讓他先等等。
段斯野一如既往地高貴冷豔,只簡短回了一個“嗯”。
雖然話很少。
卻激發了時柚洶湧的內疚之情。
以至于這刻她打電話的語氣都相當卑微,電話剛一接通就抱歉道,“對不起啊,路上出了點岔子,我馬上就要到了,不然你——”
後邊的“再稍微等等”還未說出來,就聽到周特助溫和的嗓音,“時柚小姐嗎?”
時柚指尖猝不及防地一頓。
下一秒,周特助腔調歉意:“段總已經上山了。”
“………………”
她就該猜到這男人對自己不會這麽寬宏大量。
大約被囑咐過,周特助沒多說什麽,只告訴她,有問題到山腳下找他。
上午九點,正是陽光最猛烈的時候。
時柚被曬得怨氣比鬼還重,卻又別無他法,只能騎着小電動來山腳下找人。
周特助一身西裝,臉上挂着公式化的微笑,規規矩矩地站在那輛豪車旁等她。
想着電話裏暴露過她會說話,時柚也懶得跟周特助裝,把小電動停到一邊,過去直接開口問他。
這一問才知道,段斯野今天并非專門約她,而是和別的貴客一起上山拜佛。
就算告知她,也只是順便。
換而言之,段斯野一開始就沒打算和她八點在山腳下“談談”,即便她準時到場,她也要等段斯野忙完,才有開口的機會。
周特助說,“手機不帶在身上,一方面是山上信號很差,另一方面也是拜佛需要心誠。”
說罷,男人再度歉意地笑。
或許早就習慣了段斯野的做事風格。
時柚壓下火氣,擠出一個生硬卻友好的表情,“那他什麽時候能下山?”
周特助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這個我真不清楚,我只負責在山腳下等他。”
他朝上指了指,“反正段總就在上面,你往上走,肯定能見到他。
“……”
時柚深吸氣,展露出微笑,“好。”
抱着今天一定要把事情跟他說清楚的态度,時柚咬牙跺腳,到底上了山。
淨安寺不像那種知名寺廟,客流量不多,上山的路修繕得并不那麽好,甚至有點兒原生态。
也幸虧時柚穿得比較休閑,方便走路,但累是真的累。
不過好處是,哪怕今天是休息日,來拜佛的人也不多,路上旅客稀稀拉拉,她抵達山頂還沒開始四處尋找,就不經意瞥到從某個殿堂中闊步出來,那道清瘦孤高的身影。
男人白衫黑褲,寬肩窄腰手挽外套,被清風勾勒出拿人的線條,皮膚也白得像道光。
旁邊跟着一個身材很好的漂亮女人,還有稀疏的兩三個男人。
其中一個,是陳智,這男人嘴巴到哪裏都碎,不知說了什麽,一夥人聽了笑得開懷。
唯獨段斯野,似笑非笑,長腿生風拾階而下,一身清貴氣息不可亵玩焉。
下一眼,他看到了時柚。
小姑娘穿着淡紫色對襟毛衣,黑色緊身牛仔褲,雙腿筆直修長,一頭黑亮亮的長發披在肩頭,輕盈又秀氣。
表情卻是怨念十足。
纖細的手握着挎包的背帶,圓溜溜的鹿眼七個不服八個不忿地瞪着他。
陽光迎面晃來。
段斯野單手抄兜,居高臨下地瞧着她,眯了眯眼。
時柚不滿地看他。
以為他要說什麽驚駭世俗的話,結果這男人薄唇翕動,一挑眉,“來了啊。”
那感覺就好像,他壓根就沒過時柚能來,但她偏偏破除萬難來了,來得非常上杆子。
時柚:“……”
這才意識到自己被耍得徹底。
一時氣不過,時柚想開口怼他,不料段斯野身後的陳智突然蹦出來注意到她。
“哎呦,這不時家的小仙女嗎?”
“你怎麽也在這兒?”
兩句話像個塞子,頓時把未出口的話堵回去,吓得時柚猝不及防地閉緊嘴巴。
身後其他幾位陌生人面孔也朝她打量而來。
段斯野目光從她身上掃過,側頭瞥了陳智一眼,不冷不熱道,“怎麽哪兒都有你?”
陳智傻了吧唧地給他解釋,“不是,這時家妹妹啊,咱昨天在青姐婚宴上見過的。”
昨天陳智有事早走一步,很多事并不怎麽清楚。
段斯野冷呵,“所以呢?關你屁事?”
時柚:“……”
陳智:“……”
陳智不說話了。
正琢磨自己是不是說錯話,哪知下一秒,段斯野輕擡下颚,語調不經意放柔,對時柚懶聲道,“走上來的?”
意識到這男人在跟自己說話。
時柚微微回神,白裏透粉的鵝蛋臉懵懵懂懂地看向段斯野。
雖然沒搞懂這男人葫蘆裏賣什麽藥,但她還是傻乎乎地點頭。
果不其然。
男人輕嗤一聲,“笨死了。”
明明是挖苦的話,卻有種嗔怪的調調,“有纜車你不知道?”
時柚:“…………………………”
也沒人告訴我啊?!
淨安寺山路崎岖,很多游客習慣坐纜車上去,也有少部分的想看看沿路的風景,選擇步行。
這也是為什麽,時柚一路上來,感覺都沒什麽人。
不過即便她很早就知道有纜車,她也不一定會選擇乘坐。
畢竟淨安寺這纜車,看起來挺不安全的……小小的一個玻璃屋,只能乘坐兩人,看起來還搖搖欲墜的。
最重要的是,時柚有點兒恐高。
所以,在看到段斯野一行人選擇坐纜車下山時,她是真的猶豫過,但轉念一想,她上山都上得這麽累,如果再原路返回,她肯定要散架。
而且她還沒和段斯野談判呢。
就為了這事,她說什麽都要跟着。
誰知道這男人會不會中途莫名其妙地消失。
時柚一鼓作氣地跟上去。
路上她才發現,跟着段斯野的那個女人原來跟他沒有暧昧關系,這一路都是跟着大家一起說笑聊天。
聽陳智說,她是個女企業家,這次專門打着拜佛的名號,請段斯野來談生意。
這會兒,女企業家帶走陳智給大家買下山的票。
段斯野風輕雲淡地倚在樹蔭下,閑閑抽着煙,有一搭沒一搭地聽着另外兩個富二代說話。
時柚和他們最熟的就只有段斯野了,自然不會過去。
只撇了兩眼,便面無表情地轉過身看風景。
她看風景。
段斯野就夾着煙,薄藍煙霧後的幽深目光,懶得動似的撂在她身上。
餘光捕捉到這道視線,時柚禁不住皺起眉,側頭短促地回望他一眼,又馬上驕傲地收回去。
那感覺就好像,她明知道拿他沒辦法,卻還要被他牽着鼻子走。
段斯野倒也沒躲。
似笑非笑的桃花眸裏,頑劣的成分更深。
“……”
時柚磨了磨後槽牙,轉過頭不再看他。
沒一會兒,陳智回來給大家分票,最後一張給了時柚。
時柚對他點頭道謝,自己去纜車那邊等着,小姑娘背影清秀,又孤零零的,像跟誰怄氣似的。
陳智也不至于傻到這個地步,湊過去對段斯野低聲,“哥,你是不是把人給渣了?”
眼神那叫一個憤慨,好像在說,就這種清清白白的小姑娘你也能下得去手?
眼神交流剎那,段斯野嘴角嘲諷一勾,“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
陳智:“……”
陳智不服,“難不成還能人姑娘渣了你。”
“……”
段斯野叼着煙的嘴角抖了抖,對着他屁股擡腿就是不怎麽愉悅的一腳。
陳智是個潑猴,笑得死皮賴臉,嚷嚷兩句我錯了,轉眼纜車就到了。
按照票根上的號,他跟時柚一個車。
不想陳智剛要過去,手裏的票就被抽走,換成另外一張。
時柚在工作人員的引導下上了纜車,纜車雖然簡陋,但好在還有一排座位。
為了緩解恐高,時柚把兜裏的棒棒糖拿出來,剛要拆開糖紙,就感受到一陣熟悉的氣息籠罩下來。
等她反應過來,段斯野已經在她身邊坐下。
小小的一隅天地,浮動着他身上沉郁好聞的木質香氣,男人肩寬腿長,松松懶懶地局促在小小的玻璃房內,存在感極強。
兩人更是幾乎貼身坐着。
時柚甚至能聽到兩人衣料摩擦的聲響,以及衣料下,手臂腿部,彼此溫熱的體溫。
心跳倏然加快。
時柚動作僵住,木着臉,呆呆望向段斯野。
男人垂着薄白的眼皮,瞳孔被日光渡成蜜色,俊得仿佛一尊不容亵渎的神像。
就這麽目不轉睛地睨着她,段斯野一挑眉,上好的磁嗓似浸了春酒,灌得人目眩神迷。
“說吧,想怎麽談。”
雖然已經跟這男人同桌吃過飯,但這種近到堪比情侶的距離,多少讓時柚不适應。
這種不适應包括于,雙耳短暫地耳鳴,面頰急速升溫——全都是她緊張起來會有的症狀。
但時柚并不想讓段斯野察覺到,便抿着唇往右挪了挪屁股。
哪知電纜就在這時啓動,小玻璃房轉眼就像個搖曳的燈泡,時柚臉色一白,下意識就去找可以抓住的地方。
卻不想扶手沒抓到,反倒抓住身旁的人。
段斯野幾乎一瞬間就反握住她纖細易折的手腕,溫熱的掌心貼合着她的皮膚,有種安定的力量感。
時柚心跳一突。
可縱使有他,還是被正經吓了一跳。
……媽的。
太過分了。
居然連地板都是透明的玻璃。
早知道她就不上來了。
時柚欲哭無淚,謝字還未開口,就聽段斯野問,“恐高?”
時柚驚魂未定,皺巴巴的一張臉,“嗯。”
段斯野掀眼望向玻璃房外,纜車已經懸挂在空中平緩前行,就是下去也來不急。
他蹙眉看向時柚,“恐高怎麽不早說?”
男人語調有些不耐,卻又不是那種讓人惱火的冷眼旁觀。
“……”
時柚略略無語,“又不是我說了你就會走路下山。”
後面的“就算你想走,我還不想”沒說出來,就被段斯野不疾不徐地打斷,“怎麽不會。”
男人輕揚眉梢,沉甸甸的聲嗓并不像随口說說。
時柚一愣,眨着眼緩緩看向他,竟有些說不出話來。
這男人是在關心她嗎?
被她不可思議地瞧着,段斯野無波無瀾地撇開視線,“愛信不信。”
說完就松開時柚。
不想小姑娘反倒黏上來,“欸欸”兩聲,抓住救命稻草般抓住他的袖子,“別松手啊。”
段斯野:“……”
也不知道戳到他哪根叛逆神經,居然給他惹笑了。
只是這熠熠生輝的笑,俨然未達眼底,仍舊透着不好惹的氣勢。
段斯野沒什麽好氣兒地哼笑了聲,“你倒是好意思。”
剛剛也不知道是誰,巴不得離他遠點兒。
關乎人身安全,時柚臉皮厚得那叫一個自然,“您大人有大量,就別跟我這個不懂事的計較了。”
說話間,她沖他擠出一個生硬的笑,像只做錯事還過來讨飯的貓。
段斯野目光輕慢地撇她一眼,倒也沒把手抽回來,還算容忍地任由她拽着自己的袖口。
纜車安穩運行數秒。
時柚打破寧靜,終于打開話題,“對不起啊段斯野。”
“……”
段斯野眼波微動。
時柚垂着眼睫,低眉順眼的,“之前是我不對,你別生氣了。”
姑娘聲音綿軟,像是剛烤好的棉花糖。
“是我不識擡舉,又自作聰明。”
“要不是你,繪夢工作室那邊也不會用雙倍工資邀請我,還跟我道了歉。”
“今天費這麽大力氣找你,也是想把我跟你之間的誤會說清,希望你,不要把我會說話事告訴別人。”
最後這句,時柚醞釀很久,而今說出來,也帶着一絲忐忑。
段斯野微阖着眼皮,波瀾不驚,直到聽到這話,才徐徐睜開眸。
“為什麽裝啞?”
男人淡撇着她,嗓音有種惺忪的懶,聽着莫名酥麻性感。
時柚抿了抿唇,老實巴交地說,“因為不想被送去聯姻。”
“之前被送過?”
時柚點點頭,“後來又被退婚了。”
段斯野輕佻眉梢,“為什麽。”
時柚撇了撇嘴,“他們覺得娶個啞巴不吉利。”
聽到“不吉利”,段斯野眉骨微蹙,淺淡的眼神也變了意味。
時柚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我目前也沒能力用別的方法逃避,只能這麽裝下去,如果這事被戳破,我肯定完蛋。”
“說實話,你是除了我養母,弟弟,和我最好的朋友以外,第一個知道我秘密的人。”
“我覺得,咱倆之間,也不算有恩怨,這個事,我就當你幫我,我以後一定……”
大餅還沒畫出來,段斯野難以琢磨的目光豁然定在她臉上,嗤一聲笑了。
這笑簡直讓時柚毛骨悚然。
更可怕的是,這個男人壓着瘦削的下巴,一點點朝她逼近,眼神泛寒,“你确定,沒有恩怨?”
他一字一頓,“又是誰先招惹的誰,誰删誰微信?”
……這事這麽值得生氣呢嗎?
道歉這麽多次都沒用?
時柚心亂如麻地往後退,感覺快哭了,“我都說對不起了……你還要我怎麽辦,不然你把我加回來,也删我一次。”
“……”
孺子不可教。
段斯野沉着臉,直起身往後一靠。
低眸掏出煙盒打開一看,結果裏面半根都沒。
或許是他這刻不爽的表情太明顯。
時柚第一次覺得這男人在實打實的生氣,而非之前那種故意逗弄。
時柚腦殼生疼。
根本不知道這番道歉到底有沒有用,段斯野又能聽進去幾個字。
偏偏纜車也在關鍵時刻使絆子。
她還沒想好要怎麽繼續“忽悠”,纜車就到達山腳了。
陳智過來哐哐敲門。
段斯野掀了掀眸,最終一個眼神也沒給時柚,就這麽下了纜車。
不太妙。
時柚心事重重地跟着他們下了緩臺,眼看着周特助迎上來,接下段斯野的外套,又為他打開車門。
對比之下,她就有點兒慘。
因為此刻等待她的,只有旁邊那輛可憐巴巴的小黃電動車。
嘆了口氣,時柚耷眉燥眼的把背包放到車筐裏,準備騎車離開,不料兜裏的手機響了響。
居然是段斯野。
時柚目光閃了閃,不可思議地扭頭望向身後那輛黑色邁巴赫。
只見那車的副駕駛,原本坐着那位女企業家以及陳智,幾個人也不知道說了什麽,女企業家下了車,轉上另外一個富二代的車。
陳智也跟着下來,過去跟她說了幾句話。
邁巴赫後座的段斯野卻紋絲不動地坐在車裏,一身上位者的矜貴氣焰,朝時柚撇來深遠又意味深長的目光。
時柚一個回神,趕忙接通電話。
段斯野:“上車。”
“……”
時柚懵逼一瞬。
她背過身,躲避開陳智的可視範圍,小聲道,“幹嘛呀?”
小姑娘聲線還是軟軟的,似乎在纜車上被吓到的勁兒還沒消,語氣透着隐約的弱小和讨好感。
段斯野朝她的方向定定望着,鼻尖溢出一聲輕哼,“你還真打算騎你那個破玩意回去?”
“……”
又被嘲諷了。
也不知哪根筋搭錯,她小聲咕哝了句,“有那麽好心?”
本以為段斯野不會聽清,哪知這男人不僅聽清,還無波無瀾地接話。
“沒有。”
“……”
“你坐後備箱。”
所謂士可殺不可辱。
但礙于電動車實在太難騎太硌屁股,時柚最終還是屈服了。
事實證明,段斯野沒那麽無情。
畢竟那麽大一輛豪車,怎麽可能真讓她坐後備箱。
不過她的待遇也沒太好就是了,回市區的一路,她都如坐針氈地呆在段斯野身旁,陳智倒是優哉游哉地坐在副駕駛。
陳智一在,時柚就只能閉嘴當啞巴。
不止如此,還要一路上忍受這男人聒噪的叨逼叨,要是他單跟段斯野聊也就算了,偏偏段斯野不怎麽搭理他,他實在寂寞,只能拉着時柚說單口相聲。
時柚不得不用AI語音回複他。
還得保持着一臉尴尬而不失禮貌的圍笑,嘴角都快笑僵了。
心道你說的那些人那些八卦我他媽一個都不認識,求你別逼逼了。
或許是她內心誠摯的祈禱感動了上天,段斯野終于聽煩,掀起眸呵斥他一聲,“你他媽有完沒完。”
被段斯野一呵斥,陳智面色讪讪,終于不再當話夾子,而是和她一樣,變成一個安靜而禮貌的啞巴。
再後來,車子駛離景區,段斯野要開視頻會議,陳智就戴上耳機玩游戲。
大約是段斯野注意力被占據,時柚總算放松起來,只是放松得太過,沒一會兒就被睡意侵襲。
等段斯野開完會,摘下耳機,時柚已經睡着了。
睡得還有點兒過分。
也不知道誰把她慣得這麽沒防備心,不止靠着男人睡着,還把別人的肩膀當成枕頭。
肩膀碰到她暖呼呼的腦袋時,段斯野心口無端一突。
剛好車子行駛到陳智的別墅區,陳智摘下耳機準備跟段斯野打聲招呼下車,結果一轉頭,就看到一副詭異的畫面——時柚微仰着頭,靠在段斯野肩膀上睡得香甜。
那張天然去雕飾的臉,緊致透亮,濃長的眼睫也陽光下像翩然的蝴蝶羽翼。
段斯野卻沒嫌棄地躲開。
反倒側眸不動聲色地瞧着她,眉宇間情緒疏淡,像在專心看着一只睡熟的小動物,不忍驚擾。
……操。
可以啊。
陳智一臉驚嘆。
心說女企業家跟了一路都沒撈到什麽,這姑娘跟着坐個纜車就搭上了。
關鍵是段斯野這反映還他媽有點兒寵溺。
認識這麽久,陳智還從沒見過段斯野對哪個女人這麽耐心,他繃不住地念叨了句,“這時家可真是人才輩出啊。”
這一聲嘟囔不要緊,段斯野眉峰輕皺,擡起眸涼飕飕地剮他一眼。
陳智嬉皮笑臉的,沖他比了個瑞思拜的手勢麻溜下車。
他一走。
車內靜得落針可聞。
靠在段斯野肩頭上的時柚沒有醒來的意思。
車外車水馬龍,喧嚣街景飛馳而過。
空氣中浮動着小姑娘身上暖烘烘的清甜氣息,也說不上哪裏來的菩薩心腸,段斯野瞧她兩秒,到底忍住脾氣,沒把她給弄醒。
默了兩秒。
他低嗤一聲,“真是欠了你的。”
……
這天下午,這場天崩地裂都沒有撼動的睡眠,一直堅持到段斯野的百貨大樓下。
時柚醒來時,段斯野正開着第二個視頻會議。
雖然平時他看起來混不吝又漫不經心,可一旦沉浸到工作中,就會有種讓人不由自主屈從的壓迫感。
這種反差就導致時柚在醒來後,羞恥心瞬間達到頂峰。
還沒有完全清醒,她就像彈簧般彈到車的另一邊,驚恐又懵逼地望着段斯野。
那感覺,就好像是段斯野玷/污了她的清白,她好委屈,好無辜。
思及此,男人眸色清清冷冷地瞥向她。
還沒來得及說什麽,時柚就頂着一臉還沒消失的紅痕,慌慌張張道,“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睡你的。”
話音落下。
空氣驟然安靜,包括筆記本裏還開着的視頻會議的一幹人等。
像是聽了什麽離譜的荒唐話,段斯野雙眸一眯,“你睡什麽?”
反過來自己說錯話的時柚:“……”
艹。
作者有話說:
她真的很能作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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