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負責吧。”◎

要說段曹兩家的子嗣中, 誰最瘋最野,段斯野敢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早年曹穗然還在時,段斯野就不服管教, 偶爾回曹家也不受待見。

倒也不全是因為段斯野性情乖戾, 歸根究底, 是曹穗然無論在段家, 還是曹家,地位都不高。

在曹家,她是所有兒女中最老實又沒存在感的那個, 只因她是曹父在外面和小三生的女兒。

在段家,她又是個不受丈夫寵愛的兒媳, 在這樣的生活背景下,曹穗然練就一身屏氣吞聲的好本事, 那時的段斯野,看到母親的隐忍,只有怒其不争。

很多次, 他都提出要和母親離開這個家,但都被曹穗然拒絕了。

最嚴重的一次, 段國忠喝醉酒打曹穗然,被段斯野放學回家撞到, 段斯野緊急之下直接從酒櫃裏拿出段國忠珍藏多年的紅酒, 毫不猶豫地敲在段國忠頭上。

段國忠因此縫了五針,克扣了曹穗然和段斯野一年的生活費。

曹家的态度卻是袖手旁觀, 幸災樂禍, 特別是這位曹月瀾。

她裝作一副好心腸的樣子, 寄給曹穗然兩大包舊衣服, 還是沒洗過的。

最後全被段斯野扔到曹家門口,大半夜點火燒了,吓得曹家雞犬不寧。

可能是發現段斯野确實不按常理出牌,曹月瀾也就不再挑釁,但對曹穗然始終袖手旁觀,陰陽怪氣,畢竟她嫁到段家這些年,并沒有為曹家換來什麽既得利益,那些年段國忠也郁郁不得志,做生意屢屢失敗,在段家并不受重用。

後來曹穗然去世,兩家更是斷了往來。

直到段斯野風生水起回了國,不費吹灰之力就用實績頂掉堂哥段斯成的太子爺名號,成了老爺子老太太的掌中寶。

而這時的曹家,因為大哥入獄,家業分崩離析,破産的破産,做生意失敗的失敗。

曹月瀾這邊還算好的,仗着她老公家裏還有幾個廠子,過得比普通人好些,可野心卻是不小的,想着和曹穗然好歹是親姐妹,又自以為曾經給過曹穗然恩惠,這陣子一直在想方設法和段斯野見上一面,希望段斯野能幫幫她。

上一次,還帶着自己的小兒子過來,十幾歲的年紀,不服管教,在學校打架泡妞被退學,曹月瀾不知道怎麽辦,只能過來求段斯野,希望他能找人脈給疏通。

結果在段斯野公司樓下等了一晚上,都沒見到人。

曹月瀾只覺是段家不讓段斯野和她聯系,心裏并沒作罷。

這次算她運氣好,用了些手段,也不知道從誰那兒找來的地址,趁付萍找工人翻修花園,就這麽渾水摸魚跟了進來。

礙于段斯野在樓上睡覺,付萍不好吵鬧,只等段斯野醒來再說。

沒想到曹月瀾給臉不要臉,大小姐當慣了,即便在這,也要擺出一副頤指氣使的态度撐場面,生怕被人看低。

卻不想到頭來,段斯野別說認她這個姨媽,就是面子都沒給。

要是這樣也就罷了,他還要找人打自己的寶貝兒子?

就為了給一個小姑娘道歉?

瘋了,簡直是瘋了。

偏偏她知道現在段斯野的權勢有多大,也知道他從不說大話,只能一臉驚呆地看着段斯野。

同樣震驚的還有時柚。

小姑娘哪見過這種場面,清淩淩的鹿眼嘆為觀止,小心翼翼地扯了下男人的衣擺,“不至于吧……”

段斯野喉頭一癢。

側眸不耐地撇她一眼,啧了聲,“大人說話小孩兒別插嘴。”

小孩兒……

我都21了好嗎!!

時柚內心吶喊,表面卻緊緊抿住嘴,倔強地閉了麥。

曹月瀾到這會兒才算看明白倆人關系。

哪裏是她以為的小姑娘煞費心機追求段斯野,分明是段斯野把人家捧在心尖尖。

剛剛态度有多惡劣,曹月瀾這刻就有多後悔,她窘态盡顯,趕忙解釋,“不是,都是誤會一場,我沒有罵她,我就是想跟她說說話。”

時柚本來憋得挺好的。

結果聽到這話一時沒繃住,露出一種“你剛剛可不是這樣講”的不服表情。

段斯野餘光撇了她一眼,掀眸睇向曹月瀾,平靜無波的眼裏,那股陰鸷愈發濃重。

明明一字未說。

騰騰殺氣卻壓得人喘不過來。

莫名有種,她今天不道這個歉,就出不了這個家門的既視感。

越是精明矯情的人,越能審時度勢,曹月瀾立馬灰頭土臉地認栽,“哎呀,對不起嘛,剛剛是我太沒分寸了,對這位小姐說了些不禮貌的話,你別跟我這個上了年紀的一般見識哈。”

她試圖握住時柚的手,卻被時柚躲開。

大約是身側的段斯野給她的安全感太足,小姑娘看似軟糯卻直言不諱,“你還沒給阿姨道歉呢。”

“……”

“你跟阿姨說的話可比對我說的難聽多了。”

說話間,時柚剛正不阿地撇了撇嘴,“我覺得你應該先跟阿姨道歉。”

聽到要跟付萍道歉,曹月瀾臉色變了。

跟時柚道歉無所謂,她畢竟是外人,說不定段斯野哪天就膩了,她就是一時服軟也沒關系。

但付萍不同。

付萍從小到大就跟她那個窩囊姐姐玩得好,曹月瀾打心底看不上付萍,又怎麽可能低頭認錯。

曹月瀾憤憤起來,“差不多得了,我給一個小輩道歉已經夠給面子。”

她看向段斯野,“難不成你還真讓我這個當長輩的,給她一個掃地做飯的道歉?”

“長輩?”

段斯野驀地一笑,像是聽到極其好笑的事,“我怎麽不知道我還有姓曹的長輩。”

“你——”

曹月瀾面紅脖子粗,像是受到極大侮辱。

她也不傻,事到如今也意識到,之前見不到段斯野,并非段家人從中作梗,不過是段斯野不想搭理罷了。

天大地大自尊最大,曹月瀾頓時不想求段斯野,轉頭去沙發那邊拎起包就走,走到門口還故意停一下,“怪不得曹家人不待見你,你跟你那個媽一樣。”

這話配上她那刻薄的表情,就差指名道姓了。

付萍拎着手裏的笤帚一下就急了,三步兩步就追到門口,嗓門奇高,“姓曹的你說什麽呢,信不信我抽你!!”

付萍讀的書不多,又是窮苦人家出身,可不在乎什麽教養,嘴上喊着,人就已經沖上去了。

時柚也被氣到。

談不上從哪兒冒出來的暴脾氣,怒氣一下竄上腦門,幾乎跟付萍同時開口,“哎你這個人怎麽這樣——”

小嗓子清清脆脆的,像炸毛的貓,卻毫無殺傷力。

剛喊完就掙脫開段斯野的懷抱,要上前找曹月瀾理論。

但她沒沖成功,因為身後的段斯野直接拽住了她的胳膊。

窄窄細細一條,握在段斯野的大手裏綽綽有餘,輕輕松松就被扯了回來。

大約是看出付萍是真想打她,曹月瀾吓得屁滾尿流,邁着小碎步着急忙慌地上了門口的車。

付萍氣得直接抄起旁邊地上裝着髒水的桶,在車開過的瞬間,一下全潑在曹月瀾那輛破大衆上。

時柚自然不知道這些,只相當不理解地看着段斯野,“你攔着我幹什麽,讓我過去罵她啊。”

段斯野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态度,朝外面揚了揚下巴,“付姨都出去了,你跟着添什麽亂。”

“誰添亂了,我罵人可厲害啦。”

時柚不服管地甩開段斯野的手,剛往前走兩步,就見付萍拿着掃帚回來,嘴裏還罵着,“下賤坯子,以後讓我碰到沒你好果子吃。”

“……”

時柚停下腳步。

段斯野閑閑靠在樓梯扶手上,懶聲道,“走了?”

付萍胸膛微微起伏,“嗯,算她跑得快。”

似乎有那麽點兒驕傲,付萍随手挽了下碎發,“不過我把門口那通髒水全潑她那破車上了。”

話音落下。

空氣近乎凝滞地安靜了瞬。

直到時柚沒忍住噗呲一聲。

她一笑,付萍也有些憋不住笑,兩個第一次見面的人,就這麽十分默契的面對面咧起嘴角。

時柚發自內心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

漂亮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用心澆灌許久的白山茶,徐徐為你綻開花/苞。

似是被她感染,段斯野嘴角也跟着朝上松垮地揚了揚。

哪知小姑娘就在這時回過頭。

言笑晏晏的一張臉,像只快樂的小山雀,興沖沖地望向他,像要和他一起分享。

哪知段斯野幾乎一瞬間就拉平嘴角,視線朝別處撇開,又恢複成之前那副吊兒郎當不好相處的模樣。

結果就導致,時柚嘴邊的笑跟被人一巴掌打回去似的,也跟着立馬消失了。

氣氛詭異地凝滞起來。

付萍非常有眼色地插了句,“那什麽,你們先聊啊,我去花園那邊看看我的蘆花雞怎麽樣。”

說着利利索索地拿着工具又出去了。

只留下樓梯口的兩個人幹瞪眼。

段斯野吊着眼梢,重新看向時柚,小姑娘雙手緊扣,像做錯什麽事似的,抿着唇沒話找話,“……現在你還打算找人揍她兒子嗎?”

嘴上說的是別人的事。

可心裏想的卻是——段斯野接下來會怎麽處置自己。

畢竟現在是真的輪到她。

經過這麽多次的相處,段斯野也算對她性格有所了解,幾乎一眼就看穿她心中所想,故意壓着笑點了下頭,閑閑道,“揍呗。”

“……”

“反正也沒事兒幹。”

時柚:“……”

見她表情七上八下的,段斯野嘴角惡劣一勾,頓時興致上頭微微欠身,把她逼退到牆邊,“不過在這之前,我得先好好修理修理你。”

腳後跟卡到牆面,時柚徹底慌逼了。

雖然知道該來的早晚要來,但來的這一刻要不要這麽刺激……

段斯野幾乎貼着她,手撐牆面,把她禁锢在這一隅窄小的天地,那雙桃花眸半瞬不移地的盯着她,不給她一秒分神的機會。

時柚瞬間神經緊繃,呼吸都覺得費勁。

她手足無措地背着手咽了咽嗓,語速極快,“對不起是我不好,我、我昨天不應該吐你身上,那個實在不行的話,你把衣服給我呢,我去幫你幹——”

後面的洗字沒說出來,就見段斯野擡起自己的右手。

時柚瞬間閉緊雙眼。

卻不想下一秒,幻想中的懲罰沒有落下來,取而代之的是男人的一聲譏諷冷呵,“現在知道害怕了,之前咬我那會兒呢?”

“……”

雖然語氣不大好。

但不知為什麽,時柚并沒感覺到害怕,反倒有種……這男人對她既無奈,又縱容,又不願意就這麽過去只好吓唬她一下的錯覺。

懷揣着這個僥幸的錯覺。

時柚一點點睜開眼。

然後就看到,擺在眼前,男人本應皓白明晰的腕骨,上面不知何時印了兩排發紫的牙印。

牙印整整齊齊,顆粒小卻飽滿,還挺對稱。

時柚:“……”

越看越覺得眼熟。

頓了頓,她鼓起勇氣握住段斯野的手腕,試圖看得更真切些。

柔弱無骨的小手冰冰涼涼,貼在皮膚上,男人喉結暗暗一湧,表面卻不動聲色地看着她,從震驚到不可置信到掙紮再到放棄掙紮。

似是确認了這事兒就是自己幹的,時柚心虛擡眼,束手無策地望着他,感覺好像下一秒就能淚灑現場。

段斯野可太熟悉她這“奧斯卡級神演技”了。

男人幾不可聞地一聲哼笑,不吃這套地挑挑眉,重新往扶手處一靠,指尖敲了兩下。

“負責吧。”

作者有話說:

暖被窩的那種負責(bushi)

說一下,最近身體比較那啥,寫的沒以前快了,看上去好像情節走的慢了點,但這就是我正常的寫文節奏,只是沒以前字數多了,熟悉的讀者都知道噠,如果實在覺得有點兒慢,也可以稍微攢一攢,當然我希望的還是你們能一直陪着我QAQ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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