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小柚子吃醋了?◎
時柚也沒想到自己會對玫瑰過敏。
或許是她本身就對玫瑰過敏而不自知。
像上次郭柏林送她那一大束火紅的玫瑰, 她連碰都沒碰就上了段斯野派來的車。可這次不同,這一大束艾莎玫瑰,她幾乎是滿心滿眼地捧着,一刻也不肯松手。
但最讓她“過敏”的還是段斯野的這番話。
心裏像揣着面小鼓, 時柚清晰聽見咚咚兩聲, 剛巧手機響了聲, 她的面紅羞赧才得以找到躲避口。
垂眼一看, 是池誠的微信:【對了姐,千萬別告訴媽,千萬!!!】
從段斯野的角度, 不難看到這行字。他略垂眸,聲線冷凝, “到底什麽急事。”
本來這是家裏的私事,時柚不喜歡對外提及, 但這人是段斯野……或者說,她潛意識裏根本對他沒有保留,“我弟在老家打架了, 學校叫我回去一趟。”
小姑娘難得愁雲慘淡,就差嘆上一口氣。
段斯野倒沒想過是這種事, 挑了下眉,“你還有弟弟?”
“嗯, 我養母的。”
時柚說話間, 又想起什麽,“你回去看吧, 我得走了。”
她舍不得地看了眼玫瑰, 正想說丢了怪可惜, 不然你拿回去幫我養幾天, 結果段斯野順着她的目光,忽然就心有靈犀地開了口,“花我叫人帶回去,放在我那兒。”
“……”
時柚意想不到地愣住。
還沒說出感嘆的話,就聽段斯野又問,“你老家在哪兒?”
時柚頓了下,“清水鎮。”
清水鎮就在北城周邊,大概開車兩個小時就能過去。
段斯野不知在想什麽,蹙眉擡腕看了眼泛着冷光的表盤,“等我下,打個電話。”
簡短的八個字,像魔力十足的咒語,頓時讓時柚聽話地伫立在原地。
段斯野也沒背着她,先給秘書打了個電話,問了問今天還有什麽安排,随後又給周特助打了個電話,讓他過來送車。
時柚以為自己聽錯了。
因為段斯野說的是讓他過來送車,而不是當司機。
果不其然,段斯野挂斷電話告訴她,“稍等會兒,我送你回去。”
男人腔調雲淡風輕,就好像出門左拐買個菜那樣稀松平常。
時柚神色吃驚到近乎木讷,“你送我?你确定?”
段斯野輕嗤一聲,眼角眉梢盡是狂和傲,“免費的司機還挑?”
“不、不是,”時柚磕巴了下,心想可你是段斯野,我怎麽敢勞煩你?
可還沒等她拒絕,段斯野就堵住了她想法,“而且你确定自己能搞得定?”
像對這種事駕輕就熟游刃有餘,男人哼笑了聲,“要是他們賴着你一個小姑娘要巨額賠償你還真給?”
時柚:“……”
瞬間就不吭聲了。
他說的沒錯,自己在這方面的經驗幾乎為零,別說和家長扯皮,就是賠償金這一塊,她都不知道該怎麽應對。
帶着段斯野過去,幾乎是最靠譜的方法。
最起碼有個男人在旁邊坐鎮,她也不至于那麽慌。
由此一來,時柚最終同意了段斯野的提議,十幾分鐘後,周特助過來送車,時柚以為段斯野會讓他跟着一起,但段斯野只把那束玫瑰交給周特助,讓他帶回別墅。
這個舉動讓時柚的愧疚感更深了。
畢竟去清水鎮的路途不近,他要一直開兩個小時的車。
時柚想了想,還是沒忍住問,“你這樣真的沒關系嗎?不然讓周特助回來吧。”
這會兒車已經開到了三環,段斯野輕哂,“你當我雇他就只為了開車?”
時柚額了聲。
段斯野淡淡道,“我不在很多事他要給我盯着。”
時柚啞口無言了一瞬,“你要這麽說的話……我的罪孽感可就更重了。”
段斯野揚揚眉梢,用一種想不到的口吻,卻不似在誇獎,“看不出來,時柚小姐還挺有良心。”
“……”
時柚徹底不想說話了,頭一扭看向車窗外的風景。
半晌,才吶吶道,“對,剛長出來的。”
“……”
“神奇吧。”
話落。
空氣安靜詭異地安靜了幾秒。
無聲中,段斯野的嘴角卻微微舒展起來。
或許是昨晚沒睡好,白天又折騰這麽久,時柚沒一會兒就被困意擊敗,在車上安然地睡了過去。
段斯野也沒叫她,把音樂聲關小了點,中途又打了個電話。
時柚睡得迷迷糊糊,隐隐約約捕捉到一點關鍵詞,比如什麽“清水鎮”“中學”之類的,等再醒來時,這輛惹眼的邁巴赫已經開到了鎮上唯一的主街。
小鎮稍顯落後的街道,稀少的路人,錯落的矮樓,以及挂在天邊的晚霞,頓時讓剛醒的時柚有種時空倒轉的錯覺。
而就是這個落後的小地方,将她孕育長大。
身旁的段斯野出聲把她拉回神,“學校已經放學了,但你弟弟和對方家長還在。”
時柚反應了瞬,“你怎麽知道的。”
段斯野熟稔地操控着方向盤,車身穿過窄小的馬路,最終停在“清水一中”大門前,淡聲道,“這邊有認識的人。”
這所高中依舊沒有多少改變,簡陋的門臉,不大的操場和老舊的教學樓,在傍晚時分看着有些蕭條。
兩人一前一後地下了車。
段斯野肅然一張俊臉,看起來像是處理公務一般,“我給校方領導打過電話,雖然說是互毆,但你弟弟出手挺重,對方家長又是這裏的地頭蛇,不太好處理。”
時柚緊跟着段斯野的步伐,突然就六神無主,“那該怎麽辦……”
段斯野停下腳步。
低眸觑她。
時柚也跟着停下,糯糯迎上他的目光。
似是意識到這姑娘還挺緊張的,段斯野驀地一笑,“怕什麽,這不是有我。”
男人腔調是慣有的吊兒郎當,倨傲的姿态仿佛面臨的只是不堪在意的一件小事,“別忘了,我可是段斯野。”
這話要是別人說,時柚大概會覺得自戀又自負,但換做是段斯野,她只覺合情合理,甚至心情都跟着開闊起來。
對,他是段斯野。
有他在,她什麽都不用怕。
思及此,時柚終于有底氣般,面上浮起絲絲縷縷的松懈。
段斯野嘴角一勾,擡手力道很輕地掐了掐她的後脖頸,在無形中給她松了綁,“走吧。”
傍晚六點,整棟教學樓都沉寂在初現的夜色中。
唯有五樓的教導主任辦公室亮着光。
屋裏零星的三個人,時柚進去一眼就看到一個人站在角落的池誠。
半大的小夥子背着手,灰頭土臉又桀骜不馴,一身校服也破破爛爛,跟在土堆裏滾過似的。
時柚本來都氣了一路的,可這會兒看到池誠這番模樣,心一下就軟了。
怎麽說都是一塊兒長大的親弟弟,又被人打成這個模樣,時柚不可能不心疼,上前開口的第一句話聲音就哽咽了,“有沒有傷到哪兒?”
她這一嗓子,聽得身後的段斯野眉梢淺凝。
池誠也跟着紅了眼眶,但又倔強地撇過頭,“沒有。”
時柚顯然不信,拽過他左右看了看,就是這會兒,被打的那位家長也來了。
說是家長,還不如說是鎮上的混混,兩個男的,穿衣打扮痞裏痞氣,一看就不是好人,嘴裏叼着個沒吃完的冰棍,看到時柚提了提褲子,“呦,姐姐來了啊,還是個美女。”
“……”
池誠瞬間警覺起來,“你們他媽的嘴巴放幹淨點兒!”
時柚知道他脾氣沖,趕忙攔住他,一旁的教導主任和另外一個穿着校服的女生也跟着急起來,生怕兩方再起沖突。
就在這刻,段斯野上前一步,擋在這對姐弟跟前。
男人身量實在高大,又氣度不凡,站在那裏紋絲不動可能還以為是個儒雅的貴公子,但凡動起來,肅殺的眼神就很像一道冬日裏冰冷的刃,從頭到腳都帶着壓迫強勁的氣勢。
兩個混混愣了愣,對視一眼。
像是沒想到時柚還帶了個看起來這麽有錢的幫手過來。
打頭的那個回頭再看向段斯野的時候,不自覺收斂幾分,笑了,“這位是?”
他看了眼時柚,“姐夫?”
“……姐你媽!”池誠又想沖過去,奈何時柚一直鉗制着他。
段斯野倒是不甚在意地勾起唇角,慵懶偏頭睨着兩位,“也可以這麽理解。”
“……”
時柚心肌一哽。
但想到段斯野是在幫自己,就又把亂七八糟的想法壓了下去。
聽到段斯野這麽承認,兩個混混又對視一眼。
回過頭時,段斯野已經氣定閑神地把旁邊的椅子拉下來坐下,就好像他才是這間學校的主人。
這游刃有餘的姿态,讓兩個混混包括教導主任都跟着愣住。
他倒是優雅地翹起長腿,“聽說你們索要賠償。”
說話間,段斯野不疾不徐地看向站在辦公桌那邊的教導主任和女生,“那我是不是可以問一問事情經過?”
“事情經過就是你弟弟,打了我弟弟,現在我弟弟在縣城住院,醫藥費三萬,你們給是不是給,不給就他媽的報警!”
比較莽的那個率先把話說了出來。
段斯野挑挑眉,側首問教導主任,“真是這樣?”
教導主任看起來并不是很剛的那種人,四十出頭的年紀,唯唯諾諾,“我、我沒在現場,但結果确實是這樣,那孩子頭被打破了。”
時柚就猜到他會是這個說法。
清水鎮是個小地方,魚龍混雜,即便是教導主任也是個沒什麽能力的普通人,要是得罪這群人,免不了以後要吃虧。
為了還原真相,時柚只能問池誠,“真是這樣?”
“當然不是。”
池誠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般吼了出來,“不信你問李青枝,我明明是在幫別人。”
就是這會兒,站在教導主任旁邊那個戴着眼鏡的女生哭了出來,“池誠是為了幫我,趙強總欺負我,池誠看不下去,就跟他打起來了。”
沒想女生會忽然改口,倆混混都愣了,“哎小姑娘,你剛剛可不是這麽說的啊,你說池誠和趙強确實打起來了——”
“那是因為池誠的姐姐沒來,段先生也沒來,”李青枝哭得更厲害了,“趙強不止一次騷擾我,前幾天晚上還故意拉我去KTV。”
後面的話,她說不出來了,只能埋着頭抹眼淚。
時柚混亂地聽着,從中抓到關鍵信息。
等等。
段先生?
她認識段斯野?
時柚不可思議地看向男人,然而段斯野這刻正看向李青枝,收回視線時,眸底驟然蕩出一抹陰戾。
男人哼笑了聲,“現在要怎麽解釋。”
兩個混混怔了怔,一臉“還他媽有這事兒?”
但狠話已經撂到這,絕沒有收回的可能,領頭的那個主意一橫,将不要臉發揮到極致,“她說的就一定是真的啊,又沒有監控錄像,誰能給作證!”
一聽這話,後面的男人也接話,“對,又沒有監控,別說這學校了,就他媽這鎮上都沒幾個地方有監控!”
這話顯然是不占理的。
甚至話音落下,整個辦公室都陷入一陣詭異的安靜。
唯獨段斯野意味不明地輕笑一聲,“那照您這意思,我回頭把你們倆拖到巷口揍一頓,也沒人能知道?”
這話說得平心靜氣,卻聽得倆人表情一愣。
就連這裏最了解他的時柚都心頭緊繃。
眼看氣氛再度劍拔弩張,試圖息事寧人的教導主任趕忙開口,可還沒等說出一句完整的話,就見段斯野何其友善地勾了勾嘴角,“別緊張,開個玩笑。”
“……”
兩個男人肩膀肉眼可見地松懈下來。
還沒等想出用什麽話能震懾住段斯野,段斯野指腹輕敲着手機背部的鱷魚皮,漫不經心地開口,“賠錢可以,但我要看傷情證明。”
從學校出來。
時柚和段斯野帶着池誠和那個叫李青枝的女孩子,去了鎮上唯一一家還開着的診所。
診所雖然不大,但醫生還是很靠譜的,也認識時柚,知道池誠和人打架了,當即熱心地帶他過去檢查。
李青枝倒是沒什麽毛病,只是被吓到了。
時柚本想關心一下小姑娘,結果買完面包牛奶一回來,就看到段斯野長腿交疊坐在走廊的長椅上,一邊抽着煙,一邊跟站在他面前的李青枝交流。
小姑娘似乎委屈壞了,邊說邊抹眼淚。
段斯野神色幾分沉郁地彈了彈煙灰,有種陰鸷又尊貴的性感。
離得遠,時柚聽不清兩人說了什麽,也沒想過去。
她轉過身,靠在門口。
也不知道怎麽回事,莫名其妙地有點兒蔫。
直到段斯野抽完那根煙,磁沉嗓音透着含沙般的煙澀感,懶懶開腔,“行,我知道了,先回去吧。”
時柚對他的聲音格外敏感似的,即便離得遠也聽得一清二楚,指尖也蜷了蜷。
再然後,那個叫李青枝的女孩兒就朝門口走來,時柚立馬起身讓開位置,哪知小姑娘忽然開口道謝,“謝謝姐姐,也謝謝池誠。”
時柚尴尬地張了張唇,擺擺手,“不用不用,我沒做什麽的。”
李青枝想說什麽,但被身後走來的段斯野打斷,“我跟她說。”
李青枝頓了下,乖巧點頭,“那段先生再見。”
“再見。”
玻璃門啪一聲關上。
時柚扭頭對上段斯野幽深的目光。
窄窄的門口,段斯野抄兜閑閑倚在她對面的牆上,意味深長的目光打量般垂落在她臉上,跟着暧昧地踢了下她的鞋尖。
“……”
時柚一噎,緩緩擡眼。
只見廉價的霓虹光線落在段斯野那張貴介清俊的臉上,襯得他立體深刻的五官細膩多情。
驀地,段斯野眼梢輕挑,蠱惑一笑,“怎麽,小柚子吃醋了?”
作者有話說:
不做負心漢的我又日更了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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