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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這天,洛陽城發生了兩件事。

一個是石訊海稱病,終于如願以償告老還鄉。

另一個是檀喆終于走馬上任,他的官職是安西都護府錄事。

石訊海的告老還鄉各類朝堂一場震動,別說上官宣他們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就連在陵園的玉瀾都聽到了這件事。

兩件事都是雲舒告訴她的,不過在此之前,玉瀾已經通過別的途徑知曉了。

這兩件事都讓玉瀾有些驚訝,尤其是石訊海。

雖然如今幾位輔國大臣遇事都要和舅舅上官宣商量一下,但石訊海資歷老,也是一個定海神針。現在才剛為新皇輔政不足一年就告老還鄉,這也有違當年他對先帝的承諾,實際是反常。

當然,更重要的是,石訊海是中書省令,是相權三分之一,關系重大。他在此刻告老還鄉,那下一任中書省令是誰?一旦這個人是太後派的,哪怕只有一個,也足夠太後瓦解其他三位輔國大臣了。

但随即,她又聽聞張太後苦留石訊海,石訊海答應暫且不離開。為了照顧石訊海,張太後特批石訊海上朝時可以坐椅子上朝。

石訊海年邁,有這樣的特權也可以理解,只是玉瀾總覺得這事情莫名其妙。石訊海告老還鄉和答應繼續留朝這兩件事間隔太短了,在這麽短的時間裏,一個沉浮官場許多年的老臣做決定改主意未免太快了,也不符合石訊海一貫沉穩的性格。

玉瀾想了許久,能想到的只有這樣一來很可能石訊海治下的中書省會發生變動。這也不是一個好消息。

玉瀾相信,舅舅上官宣肯定也能預測到這點,到時候他采取什麽舉措,她就只能拭目以待了。想到這玉瀾未免有些失落,雖然她對朝局十分關心,但終究只能作為一個旁觀者看着,即沒有參與的資格也沒有話語權。

想想又覺得自己這一切有些興致索然,如此關心這些局勢,又有什麽用呢。

玉瀾對朝堂的關心,也不是全然的天生本能。她自幼喜歡做沙盤推演,那時候父皇經常和她一起做沙盤推演,時間長了,就從如何布局發展到将領的任命,時間久了又從邊境推演到中央。

玉瀾也和太子,也就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哥哥楚景晔一起做過沙盤推演,有次父皇看着,反倒誇玉瀾很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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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加上自己母後上官皇後是和父皇一路同甘共苦來的,父皇從不和其他嫔妃讨論政事,卻會和上官皇後說說話講講朝堂上的人和事,上官皇後善勸谏,玉瀾也在旁邊聽。

時間久了,興趣和習慣,讓玉瀾在這方面并沒有其他公主不理朝政的自覺。當然,即便是玉瀾自己現在也只是局限在旁觀的層次,就算是當年的母後也只是勸谏不會插手政局,知曉和參與還是兩碼事。

要說完全沒參與,也不能這麽說。

玉瀾迄今為止唯一的一次參與,反而是一件極小的小事,是關于一個人的任用和調動的,即便這件事,最終的安排也有些出乎玉瀾的意料。

這個人就是檀喆。

檀喆任命消息确定時,上官宣在書房重新翻出玉瀾寫給他的那封信,再三看了許久,上官宣輕嘆了口氣,把紙移到蠟燭旁燒掉。

火苗燃燒時,依稀能看到紙上的幾句話。

“檀喆進士有餘,望舅舅正視其才,然罪臣之子,身份有患,得中之後可自小吏起始,一可防其意圖,二亦磨砺心性,築其良善。若有上進之心,他日提拔,助舅舅朝堂穩固亦未可知……”

檀喆能不能以後對他有所幫助,上官宣不知道。

畢竟是公主和外甥女,平時玉瀾對自己也無所求,本來這個要求上官宣也很為難,未曾想太後還對這個年輕人贊賞有加,上官宣也是順水推舟讓他中了進士。至于這都護府錄事一職,無名小吏而已,給也就給了。

正好山高水遠,免了這個隐患。

上官宣也不是特意給的這個職務,但因為對檀喆的未來并不上心,他也沒覺得這個安排有什麽不好。反倒是玉瀾知道後皺起眉頭,心裏非常困惑不快。

“他家裏還有老母,這就去安西都護府任職,這讓他母親一個人在家怎麽活?”

未等雲舒說什麽,玉瀾皺眉又說道:“安西都護府在千萬裏之外,遠離朝堂,檀喆去了那種地方,既沒辦法照顧自己母親,又無法知曉皇宮的情況,對他有什麽幫助?”

這已經超出了雲舒的範疇,她只能靜默聽着,不知道說什麽了。

玉瀾說着說着就生氣了,站起來去給舅舅寫信。這次雲舒終于有話說了,她低聲顫巍巍的說:“可是檀喆已經出發了。”

玉瀾執筆的動作一頓,皺眉:“什麽?”

饒是雲舒是她貼身侍女,這時候也有些怕,但還是低聲重複了一遍:“據說其他進士都是進翰林院編修,唯獨檀郎被吏部任命去安西都護府,而且是即刻出發不得有誤。現在檀郎估計已經走了五天有餘,真如果是百裏加急,現在恐怕已經到了玉門關了。”

玉瀾筆頓在那,筆尖的墨滴在紙上。

此刻的玉瀾,說不清是憤怒還是惱怒,二者應該兼而有之。雖然她看古書,知道君王應喜怒不形于色,但她終究不是君主,許多時候,情緒還是會挂在臉上的。

以玉瀾給上官宣的意思,是希望檀喆三年翰林院編修後,最好先安排個小官,這樣縱然他有其他心思,至少也能防範。但這個小官,在玉瀾設想裏,可不是安西都護府這麽遠的地方。

她本意就在洛陽城給他安排個差事。哪怕檀喆這輩子就這樣平庸無奇碌碌無為,至少對他也是個保障——他縱然是罪臣之子,也是被先帝免了連罪的平民。

誰曾想,不僅三年翰林院編修沒了,還被快馬加急安排到了那麽遠的地方。

良久,她将筆擱下,只留下一聲嘆息。

“舅舅終究是不信我。”

通遠坊桃花巷。

檀母獨自一人坐在院裏,眼裏依稀有淚。

她擔心路上的檀喆,感嘆命運悲苦。

也不知道她那幼子如今到了何地,如今如何。

按理說,所有二甲進士是去翰林院編修,約三年後就能被授官。檀喆雖然有了自己肯定坎坷的心理準備,但冷不丁讓他去安西都護府,檀喆也是蒙住了。

而且吏部要求即刻出發不得有誤,明明已經快過年了,卻連這個年都過不了。

檀喆當時很生氣,甚至想直接拒絕,哪怕這輩子都沒有入仕的機會他也不在乎。

他是這樣想的,可檀母不願。

盡管檀母舍不得,難受得幾乎要哭瞎一雙眼睛,但還是推着檀喆赴命上任。縱然路途遙遠,終究也是做了官的,而且在那麽遠的地方,說不定也是對他的一種保護。

他不過有三天的準備時間,檀母卻在這三天裏點燈熬夜給他趕制出一整套棉衣。檀喆看她出去采買棉花就勸她不用了,檀母自然不放心,平時省吃儉用的人買了很多棉花,都是最好的,買了新的布料,又軟又舒服。

三天裏,檀母幾乎沒怎麽合眼,深夜想起自己兒子要遠行她就眼淚直掉。

檀喆心裏也明白,縱然母親和他說父親當年領兵打仗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傷,縱然她說她也曾自己一個人守住整個家讓他放心赴任。可他依然看得出那強顏歡笑下的悲傷。

如今看檀母際遇,确實讓人唏噓。名門出身,在黎民百姓看來,如此身份遙不可及,雖然當初下嫁武将檀铖讓人覺得委屈了她,但檀铖後來成為大殷朝開國公,也是檀母押寶成功。可此後,丈夫斬首,一家被貶為平民,長子自缢,女兒病死,只有幼子相依為伴。

如今,幼子高中進士,本來以為是人生的又一次轉機,誰知道去了那麽遠的安西都護府。雖然她希望兒子能上任,但母子兩人都有一個心照不宣的意識。

這一去,檀喆就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了。

檀喆難得低頭和張魯說,望他多照顧自己母親。張魯受寵若驚,檀喆這人雖然平時也不拿腔作調甚至可以說平易近人,但也從不求別人,現在放低了姿态,張魯反倒吓到了,連連說都是街坊鄰居千萬別這麽說。

“以後你娘就是我娘我一定好好當她兒子把她當親娘照顧……”張魯說得語無倫次。

檀喆走的那天,檀母臉上一直帶着笑,她是怕如果她露出憂傷,檀喆赴任的時候會挂念。但這天,檀母陪他除了洛陽城,又陪他走了很遠的路。

古道依依,檀喆回身看一眼母親在老樹旁送別的身影,終于含住眼淚,執道遠行。

也是這一天,他的馬匹經過了先帝的元陵,彼時在陵園守陵的玉瀾對此毫無所覺,她照舊誦經禮佛,看書練字,這天,檀喆在她的腦海中沒有激起任何一個念頭。

殊不知五天後,檀喆已經離開這洛陽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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