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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瀾倒在榻上許久沒說話,但靜呆了一會,又一切如常,她把剛才的書拿起來又開始看,其實還是有些心浮氣躁的,但玉瀾還是強迫自己看下去。

至于剛才雲舒說的靈犀公主開府的事,玉瀾反倒沒太上心。

因為她嫁了這麽一個夫君,已經成了皇室裏的笑話。當初她開府只有十二歲,大家都知道先帝寵愛她,是以開府後府上人來人往十分熱鬧。如今反倒冷清許多,鮮少有人來了,就算她們來,玉瀾也不願讓他們看到自己這麽一個蠢笨夫君。

而對玉媱,玉瀾在冷漠之餘更多的也有淡淡的心寒和失望。

要說在先帝的幾個公主誰在民間有名氣,就是楚玉瀾和楚玉媱。不同的是,楚玉瀾是嫡出公主的身份和先帝的寵愛。而楚玉媱的名聲全是自己撈出來的。

昔年除夕宴會,時年十三歲的楚玉媱奉上一曲折腰舞,名動洛陽城,當時洛陽城裏有句話,京都舞姬千尋目,不及靈犀傾城舞。

自那之後,玉媱就成了皇室貴女美貌的代名詞,甚至是大殷朝絕色佳人的代名詞。

那時候玉瀾也在宴會上,看了玉媱的舞蹈,你說玉瀾嫉妒風頭正盛的玉媱嗎?

玉瀾還真沒有。

這并不是假話,只不過是有一個條件在內的,就是玉媱是由上官皇後撫養長大的。

玉媱生母是才人,只有玉媱這麽一個女兒。她生母很是不幸,本來就不具備撫養孩子的資格,生了孩子後血氣大虧,沒兩年就殁了。正好那年上官皇後生了一位小皇子,可惜先天不足也沒了。先帝就讓上官皇後撫養了玉媱,彌補她失子之痛。

玉媱抱到上官皇後殿裏時才兩歲,自然記不得什麽,玉瀾也不過五歲,雖然記事,但也幼小,兩人差不多是一起長大的。

因為朝夕相處,縱然知道生母不同,還是有情誼的。正是因為有些情誼,當在張太後的清和殿看到玩耍的玉媱時,玉瀾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舞是上官皇後找人教她的,開蒙是上官皇後教養的,數十年的養育,輕而易舉的就給了張太後了。

如今張太後似乎也頗喜歡玉媱,準許玉媱開府,玉媱的公主府設在南邊的修文坊,那裏名人聚集,是洛陽城的富人區,更有世家大族在坊內開府。張太後對她,屬實是厚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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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瀾可以預見玉媱的未來,也知道張太後将她安排在修文坊,也算是默許了玉媱以後的婚姻大事。

要說玉瀾這時候是不是嫉妒她呢?也不至于。倒不是玉瀾死要面子活受罪,而是在她看來,在這裏羨慕,倒不如先想想自己的處境。

她卻沒有想到,就在她婚禮的那一天,玉媱和檀喆的驚鴻一瞥,讓兩人有了冥冥之中的緣分。

玉瀾自然是無暇顧及,也想不到。因為她的丈夫崔炳不知道被誰慫恿,越來越和她較上了勁。

玉瀾因為嫌棄崔炳,兩人始終住在不同的房間,玉瀾居正殿,崔炳住偏房。兩人平時甚少來往,經常一天也見不到一面。玉瀾自然是希望這樣的,畢竟她一眼也不想見崔炳。

玉瀾始終都清楚,她是懶得去鑽營夫妻之道的,因為一開始她就沒想和崔炳好好相處,也不覺得有這個必要。

玉瀾知道這不是長久之計,所以起初她對崔炳沒有過于管束,平時崔炳想出府,玉瀾只要求有人跟着他,但一般會同意他出門。當然,有的地方能去有的地方不該去,他的侍衛會告訴他。

玉瀾也從侍衛的彙報裏聽得出來,這個崔炳不光沒有才能,德行上也強不到哪去,慣喜歡去煙花柳巷酒肆賭樓,正經東西會的不多,旁門左道的倒是知道不少。玉瀾這才決定限制崔炳出去。

沒了花天酒地的玩樂,崔炳開始還能安分守己,後來也就不願意了。

玉瀾不難猜出他那些兄弟姐妹和狐朋狗友應該給他灌輸過所謂世家大族的觀念,也應該說過如今長公主落魄的話,這才給了他和她叫板的底氣。

她覺得崔炳這人頗有些簡單粗俗的聰明,也很是豁得出去。他應該是真的覺得自己是這個公主府的主人,才敢在府裏這樣當衆和玉瀾撒潑。

而玉瀾也是倔強,他越是這樣跟她硬碰硬,玉瀾反倒越不想服軟,也不惜得哄人,就讓他鬧去,從之前的減少驸馬出門到如今直接禁足。他既然不肯老實本分,那她就更不讓他痛快。

就這麽僵持着,崔炳在偏房安分了幾天,又開始他哭天搶出言不遜,也把公主府攪得不得安寧。玉瀾看他安分也不放他出來,每天照舊讓人送食,每天飯菜豐盛,東西也不缺他的,就是不讓出門。

有這麽過了半月有餘,崔炳終于熬不住了,哭得一臉眼淚來玉瀾這裏認錯。玉瀾依然沒讓他進來,只站在門口居高臨下的看崔炳跪在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玉瀾看着他肥碩的身材,胖得幾乎彎不下腰,跪在那哭到眼睛睜不開,連吐字都不清楚。

既沒有讓人傾慕的英武之氣或博學,也沒有認清自己的本分老實。

她蹙眉,眼底浮起厭惡。

崔炳擡頭看了一眼她冷冰冰的臉,喏喏止住哭聲,低頭跪在那不出聲了。

“驸馬說知錯,倒是說說有什麽錯?”

崔炳不知所措的擡頭,磕磕巴巴的說:“有……有逾矩之罪,不該……不該頂撞公主……”

“在公主府,還望驸馬知分寸,知禮儀,知道誰為長,知道該說什麽不該說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要是再有之前那樣的事,興許就不是閉門不出這麽簡單了。”

崔炳身體一抖,沒再說話。

玉瀾轉身回了房間,并沒有松口解了崔炳禁足的話。就這樣一直到到了除夕。

自前朝到現在,除夕已經非常熱鬧,坊市見早早有了年味兒。長公主府也在玉瀾默許下裝扮起來,一片熱鬧下,玉瀾才終于解了崔炳的禁足。

崔家世家大族,玉瀾到底還是要估計崔家面子的,除夕和崔炳一起去了崔府,按照尋常禮制在崔府呆了幾天。她的公公京兆府尹也對她代之以禮,這平時不見的婆婆倒也對她客氣。只不過大家都不是傻子,能看得出來長公主和崔炳完全沒有感情。

也是這一年除夕夜,玉瀾徹夜未眠,寫完了那紙休書。

她将那紙休書放在桌前,想起半年前自己嫁人的那一幕,天街十裏紅妝,通遠坊千人觀看,想起那紅色儀仗的最前面,自己的丈夫坐在高頭大馬上一臉傻笑,她就覺得恍若隔世。

細想起來,這崔炳确實也沒做什麽,就算和她吵架,也不知壓不住。可玉瀾知道,自結婚那天起,她沒有一天不想結束這場婚姻。

雲舒在一邊給她研磨,看玉瀾把休書疊起來,她拿出信紙呈給玉瀾。玉瀾擡眸看她一眼,看到雲舒眼中的欣喜,她也不由得笑了,看來自己這侍女也是盼着自己和離呢。

“沒想到還是到了這一步。”

她語氣悠遠,仿佛把思緒放到了更久的地方,但她沒再多說什麽,只把這信封在桌前放好。

本來,玉瀾是打算找個時間再找崔炳說和離這事兒。畢竟婚事才過了半年,這也不僅僅是玉瀾一個人的事,背後涉及到的皇室和世家大族之間的牽扯大概率會成為和離的阻力。

玉瀾想要突然,但不想貿然。

想到這世家大族的崔家,玉瀾倒也發現了一件事。

原本張太後在新皇登基第一年大開科舉報考資格,那時候玉瀾還以為她是想通過科舉考試多招攬一些沒有官政背景的清白人家子弟,以此培養成自己的心腹。結果那年科考雷聲大雨點小,雖然報考資格放開了,但招錄的人數并沒有多幾個,反倒加劇了考試的難度。

而且那一年真的考上進士的,依然是來自幾個世家大族,唯一一個沒有這方面背景的只有檀喆,結果檀喆也正是因為沒有門路,被上官宣派到安西都護府。

如今看來,這張太後當初放開科考資格,還是沒能逃開世家大族的掌控。現在張太後掌權,倚仗的幾個人依然來自幾個世家大族,比如雲陽崔氏就有好幾個人在朝堂擔任正四品以上的官員。

而這次來崔府,玉瀾也能看出來崔家家族有多興旺。而且崔家不同于以往上官家的高調。上官家是借着先帝開國建朝而起家,仗着是皇親國戚而占據朝堂,但說到底興起時間短,資歷不夠,遠沒有以崔家為代表的世家大族數十代的多朝耕耘。

如今來看,張太後還是靠着太後的高位身份和世家大族們融合在了一起,彼此都有利可圖,有利可往了。

如今張太後在世家大族的擁護下地位更加鞏固,如今這情勢于她而言,倒是越發艱難了。

玉瀾想到這,苦笑一聲。她把信封放在旁邊,起身回了自己的卧房。那封信就放在她的書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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