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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犀公主,我們不嫁。”

玉瀾這話在蕭蕭風聲中清晰入耳,玉媱勉力在馬上稍微坐直身體,只覺得一顆心撲通直跳幾乎要從口中蹦出來。

她緊盯着阿勒山,希望自己能逃開遠嫁的命運。

“若回合想要與我大殷朝建立聯盟,可以不必只是聯姻,我朝敦親睦鄰,向來與周圍鄰裏交好。只要回纥願意與大殷朝達成共識,我們的關系自然不需要一個簡單的聯姻。若回纥真的想與我朝交好,我們自然有其他的辦法,可以結交百年之盟,小王子意下如何?”

玉瀾雖然說得擲地有聲,自然從容,但身體是繃着的,這讓她在白駒上腰背挺得非常直。

她不能放松,雖然這是神都苑,但此刻江照作為目前最高品銜的武将就在她身側,不光他,三省長官和九寺卿也都在此。這次并不是簡單的神都苑狩獵。

和親這事兒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有時候就是不過是用和親求一個聯盟的機遇,但這次的聯姻确實棘手。這回纥小王子不止是求娶一個公主,重要的是他求娶的公主只有靈犀公主一人,這讓大殷朝更加被動一些,除了拒絕沒有別的辦法。

阿勒山抿唇望着玉瀾,沒等他開口,旁邊的王爺先忍不住了,想要開口說什麽。

平時都是這個小王子阿勒山對自己叔叔唯命是從,很聽話,但這次,阿勒山伸了一下手,是制止的意思,可惜那個王爺沒有看出來,于是阿勒山沉了臉,回頭看了他叔叔一眼。

玉瀾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只看到他沉思了一下,說了聲好。

阿勒山遙遙看了一眼不遠處正看着這邊的玉媱,玉瀾看出他眼神的變化。剛來神都苑的時候,他看向玉媱的眼神還有些迷戀,如今卻仿佛從某種夢境中脫離,清醒起來。

“長公主既然這樣說了,那這樁婚事我們不強求。”

小王子此言一出,一言千金,不止是遠處的玉媱屏住呼吸,就連玉瀾在不動聲色之下也有些不敢置信。

“此話當真?”

阿勒山沖她一笑,一口白牙純真質樸:“一言九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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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以後,貴朝和我族一定要找其他聯盟的方法,我保證,只要有我在,我願意永遠與大殷朝交好。”

此話一出,自然不是兒戲,玉媱放下心來,不覺淚流滿面,檀喆倒是沒有什麽表情,只默默看着前面擊掌為誓的玉瀾和小王子陷入沉思。

把這最重要的事兒談開,彼此之間再也沒有顧忌,玉瀾和阿勒山縱馬馳騁于神都苑,一起射下來的獵物大都賞給了臣子。而與此同時,松了口氣的玉媱也悄悄的從馬背上下來,回了行院歇息。

玉瀾和阿勒山狩獵回來才想起許久不見的玉媱,倒也知道應該是什麽情況,但還是問了問懷恩,聽到懷恩說玉媱一早就去休息之後,玉瀾臉上笑容微滞,但也點點頭沒再說什麽。

轉頭她又問旁邊一直守護她的江照,問她剛才射麻雀是否是真的險勝了阿勒山小王子。

江照知道她的意思,含笑一拱手:“長公主确實比小王子多射中兩只。”

玉瀾有些不好意思:“我看那小王子射得那樣快,反倒我比他射中得更多,還以為……”

還以為你們偷偷作弊,幫我藏起了幾只回纥的麻雀。

江照依然笑,低聲說:“長公主雖然沒有小王子快,但射頭極準,幾乎是箭無虛發,那小王子雖快,可好多次都是空箭,輸給長公主不足為奇。”

說到這,江照其實很想擡頭看她一眼。

當初他之所以願意跟随玉瀾一起發動宮變,很重要的原因是被玉瀾的箭術所驚豔,而如今,她成了監國長公主,他成了金吾衛,卻再也不能坦蕩地看她一眼了。

玉瀾放了心,也笑了笑,有些笑自己的較真,但還是揮了揮手:“讓部下都休息吧,懷恩,吩咐鴻胪寺,給回纥安排好住處,今晚就在行院住一宿,晚上烤羊腿,好好給回纥慶賀一下。”

懷恩點頭,玉瀾拍拍江照的肩膀,順帶把手裏的弓箭給了江照,就回了自己住的房間。

玉瀾沒有和任何人說,她的腰在剛才狩獵騎射之後很酸痛,比之前任何時候都不舒服。

雲舒和珞明都來神都苑陪護了,只不過她倆不會騎馬,就一直在行院等着。玉瀾到了自己房間才忍不住嘶了一聲,讓珞明給她揉揉腰,她只覺得自己根本站不住坐不下,只有躺在軟塌上,這渾身的酸痛才能緩解一下。

珞明盡心盡力的給她揉着腰,玉瀾也難得放松下來,靠在軟榻上,幾乎舒服得要睡過去了。

雲舒看她眉眼疲累,點了安神香,小聲讓玉瀾休息一下,玉瀾含混的應了一聲,雲舒拿了軟背給她蓋好。

玉瀾是太累了,當真在軟榻上睡着了。

這一覺睡得很沉,連做的夢都仿佛走馬燈一樣讓玉瀾流連。她夢到了自己母後,上官皇後在夢中對她含笑點頭,用她一貫溫和的語氣柔軟的說道,女兒辛苦了。

她登時落了淚,只知道叫母後,想撲進她的懷裏,一如小時候。

可這一撲就成了空,母後不見了,四周空落落,寂靜得讓她從夢中驚醒過來。

雲舒一直守在她身側,應該是她剛才睡得不安穩,一睜眼就看到雲舒一臉擔憂的看着她,見她醒來,喚了一聲殿下。

玉瀾沒說什麽,揉了揉眼睛坐起來,喃喃說了聲水,候在一邊的珞明連忙給她遞了杯水。

玉瀾喝了杯水定定神,外面的天都已經擦黑了,還迷蒙的腦袋立刻清醒了:“什麽時候了?”

“殿下,已經是日暮十分了,剛才江照将軍過來,說會等殿下醒來再安排宴會開始。”

“那怎麽不叫我?”玉瀾皺眉,要是她剛才沒醒怎麽辦?

雲舒躊躇了一下,低聲說:“奴婢該死,但是檀大人說只管等您醒來再開始晚宴不遲,江大人就說不讓我們叫醒你。”

玉瀾動作頓了一下:“你說誰?”

“檀大人和江大人。”

玉瀾靜了一會:“給我洗漱更衣。”

玉瀾洗漱的當口,檀喆正在外面操持整個晚宴。

本來這活應該是鴻胪寺來的,是檀喆也在鴻胪寺當過差。只是趕上鴻胪寺卿今日不适,眼下在宮外又找不到稱手的屬下,正巧遇到檀喆也在這,這鴻胪寺卿既是找了救星也是樂得清閑,就讓檀喆來辦了。

檀喆其實沒那麽好說話,更何況現在他早已不在鴻胪寺當差,換平時就算這鴻胪寺卿比他官職大,他更可能找個借口就推了,但這次不知道為什麽他沒拒絕,任勞任怨忙裏忙外。

也是這時候他跟江大人去玉瀾院裏,本來是想問問長公主身邊侍女她醒了沒有,聽到說沒醒,江大人很為難,還想讓雲舒催長公主早點開晚宴,倒是檀喆攔住了,說了讓別驚醒長公主,晚宴會等到她醒了以後再開。

他答應了倒也盡心盡力,到處走着看着,查看着晚宴的細節是否有纰漏。倒也是沒想到在行院的角落看到玉媱和楊深古在一處。

日暮時分,那角落的密林中有兩道身影影影綽綽,一對佳人正喁喁私語。

檀喆功夫不錯,走路腳步也輕,并沒有暴露自己的行蹤,而且那男的他也認得,楊深古出身扶然楊氏,在戶部當差,據說精通筆墨,文筆清麗,長得也确實芝蘭玉樹一表人才。

金童玉女,佳偶天成。

檀喆耳力也很不錯,他能聽到玉媱低聲輕泣:“不知道姐姐願不願意将我許配給你。”

那楊深古也是個癡情種子,聞言不顧一切的說道:“公主,等這件事之後,我立刻就讓父親向長公主請求下旨,讓你嫁于我,只要公主願意與我永結同心,我定不辜負公主一番情誼。”

檀喆聽到這話腿就開始往後撤,離開時依稀能聽到玉媱輕柔如黃莺的聲音勸道:“無論怎樣還是皇帝的聖旨最有效,還是請聖上下旨吧……”

檀喆一路後退,直到安全的地方才轉過身快步離開這行院,好巧不巧的,在行院門口遇到了玉瀾。

玉瀾已經換好行裝,她一向穿素服,這次難得穿了一件石榴紅色齊胸襦裙,衣袖處金線滾了又滾。也難得盤了發,更顯莊重,如雲烏發只用一根鸾鳥銜珠的步搖簪住,簡單大氣。

白日一身窄袖胡服飒爽英姿,晚上又穿了這樣柔美的服飾,反差極大,但不得不承認,這兩套都很适合她。

看到玉瀾,檀喆立刻拱手施禮,玉瀾身形一頓,卻沒有離開。

夜已暮色,行院裏卻熱鬧,燈火煌煌,人聲鼎沸,侍從們忙進忙出,唯恐那宴會的屋裏少點什麽。

而此刻的門口卻如另一個世間,安靜得讓人恍惚。沒有燈光,沒有吵鬧,卻讓兩人在這模糊的光線裏看清楚對方的身形。

玉瀾想說什麽,又覺得無話可說,只覺得檀喆今天有點聽話,她不太适應,但一想到他這聽話可能是因為玉媱的未來有了着落,她又有些不爽。

“明天去集仙殿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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