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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宴會賓主盡興。

主要阿勒山似乎很開心，這氣氛就好了起來。他還帶着自己的将士演繹了一段回纥男子舞蹈，不得不說這個小王子挺有才華，武器樣樣精通不說，連舞蹈也跳得很不錯，沒有柔媚氣，但屬于男子的陽剛渾厚和小王子的年輕俊朗也分外動人。

那小王子一曲舞畢，衆人掌聲雷動，從小王子還願意起舞的态度裏大家也能看出，小王子放棄娶靈犀公主并不是迫于大殷朝的強大國力，而是心甘情願的放棄。這讓大家放了心，至少這小王子不會因為沒娶到靈犀公主而産生怨言了。

這小王子代表回纥舞了一曲，這邊大殷也不能光看着。紫微城外的行院也沒帶舞姬，玉瀾正要鼓勵在場的年輕官員小露一下才藝，不料坐在她身側的玉媱款款站了起來，朝玉瀾盈盈一拜。

“姐姐，阿勒山王子的舞蹈盡顯男子陽剛之氣，男子為乾，女子為坤，不如接下來就讓妹妹在這裏為大家舞一曲，正好湊一個乾坤朗朗，如何？”

玉媱擡起一雙盈盈水眸望着玉瀾，唇角的笑羞澀清純。

玉瀾也唇角含笑，就這麽笑微微的望着她，卻沒有立刻應允。

她是有些考量的。

玉媱之所以被回纥看重求娶，不過是因為當初的舞傾城和絕美姿容。結果回纥求娶了她又哭鬧着不肯嫁，好不容易給她平了這個事兒，想必還是低調着的好，沒想到白天剛定下不嫁，晚上她就主動獻舞了。

玉瀾不想讓她跳，又不想當衆駁了她的面子，沉吟一會說道：“都知道妹妹是洛陽城最好的舞姬，但現在遠在神都苑，沒有樂手給妹妹伴舞，還是算了吧。”

她是沒想到，這話說完，座下有一個年輕的大殷官員站起來，拱手說道：“臣自幼學笛，今日也攜笛而來，想獻醜一番，為靈犀公主伴曲一首。”

玉瀾沒想到還有人上趕着伴曲，這讓她心下不快，但人家話說到這了，她又不好拒絕，只好稍微調整了表情，強露出一點笑意：“你是？”

那年輕人再度拱手：“臣刑部員外郎，楊深古。”

玉瀾嗯了一聲。

楊深古這人她沒見過，但他父親她是知道的，父親乃門下省給侍中楊祈，雖然是五品官員，卻又同平章事的權力，而且出身扶然楊氏，也是朝堂裏一股不小的勢力。這楊深古就是楊祈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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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都說到這了，再強摁着不讓跳就辜負坐下一衆人的殷殷深情了。玉瀾把手裏的酒杯一放：“那好，就讓楊深古，給靈犀公主伴奏一曲吧。”

玉媱再度輕輕一拜，說去換一身衣服，玉瀾點頭應允，但自此之後，她的話就少了。

美人的舞蹈讓大家有了極大的興趣，靈犀公主的美名也讓大家願意等待美人的梳妝準備，尤其回纥的部族的人對靈犀公主接下來的舞蹈有極大的興趣。但大殷這邊的官員都是人精，看剛才玉瀾神色微頓，就知道玉瀾并不想靈犀公主獻這舞。

玉瀾也只是短暫的不快，很快又打起精神露出笑容，接受官員的敬酒，看似歡宜和睦，實則內裏大家依然轉着各種心思。

都知道玉瀾如今的身份是監國長公主，她這個身份在皇帝聖旨和張太後退位懿旨兩道旨意的加持下，确實來路頗正，但來路再正，也不代表她能逾矩，畢竟皇帝年紀再小，那也是皇帝。

這次神都苑之行，确實皇帝是下了聖旨的，說自己身體抱恙，此次神都苑之行全權交給監國長公主。

聖旨下是下了，來路也是正的。但玉瀾監國兩年來，這些老家夥們也不是看不出來玉瀾平和下的強勢。

玉瀾接了百官的敬酒，自己沒敢喝多少，怕自己喝多了。言笑晏晏中，換好衣服的玉媱閃亮登場。

玉瀾不知道玉媱為什麽來神都苑還能帶一套如此隆重的舞裙，可能是她身為舞姬有自己的堅持。這套鵝黃色舞裙華美異常，玉媱妝容也一絲不茍幾近完美，她這一出場，玉瀾就看到回纥不少年輕男子眼睛都直了。

僅僅出場就讓人看直了眼，更何況是後面跳舞呢。

玉媱跳的是她最擅長的折腰舞，這舞蹈經過她的改良更加适合她自己，也更加具有中原女子的柔美。別說回纥男子，就是大殷的年輕官員，都不由自主的露出如癡如醉的表情。

玉瀾坐在最高座上笑意微微，卻将一切都盡收眼底。

那些看傻眼的男子她反倒不關心。她先是看了看玉媱和楊深古的互動，從兩人的眼神裏玉瀾猜到了什麽，只是心裏微微詫異，不知道這兩個人什麽時候互通心意的。

她自然而然的想到了桃花巷裏的苦命鴛鴦，于是目光轉到另一邊。

檀喆的官銜讓他的座位離玉瀾很遠，但他身子卓越，倒也好找。他沒怎麽看玉媱跳舞，只不時挑起酒壺給自己倒酒。

是怕自己睹人思情嗎？

玉瀾抿了抿唇，收回目光，只覺得這偌大的行院卻讓人透不過氣來。但又看向坐在自己下首的阿勒山，她又覺得意外。

阿勒山确實在認真的看玉媱跳舞，包括剛才玉媱出場時她也注意到阿勒山眼神被驚豔了一下。但玉瀾發現，此刻的阿勒山是真的在欣賞舞蹈，眼神一片澄明，并不是所謂的傾心。

玉瀾有點放心又有點困惑，但終究是松了口氣。她看向一曲舞畢的玉媱。

當初她以一舞名動天下，能到讓回纥求娶的地步。自古歷史愛美人，玉媱如今也是絕代紅顏，甚至後世有名了。可能就連她玉瀾日後都及不上她的半分香名呢。

玉瀾輕輕嘆了口氣。

罷了，也志不在此。

賓主盡歡後，玉瀾由雲舒珞明扶着上了轎子，行院畢竟小，玉瀾決意不宿在這裏，今天已經深夜還是決意回紫微城。然而坐在馬車上一陣颠簸，還沒出神都苑呢，玉瀾就覺得不舒服，雲舒就讓馬車停下來，帶玉瀾下馬車透透氣。

珞明給玉瀾披上大氅，只恐玉瀾凍着，又見玉瀾身形不穩，想扶她。玉瀾擺擺手，堅持獨自走路，雲舒珞明只得跟在她身後。

其實玉瀾沒有太醉，尤其吹吹冷風更清醒了，只是覺得胸口憋悶，總覺得有股火沒處發洩。起初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樣，等到一個人出現，她就意識到自己的發洩口在哪了。

檀喆和她行禮時，玉瀾身形晃了一下，珞明還想伸手去扶，雲舒默默摁住她的手。

玉瀾強自站定，看低頭老老實實行禮的檀喆，突然冷笑了一聲。

檀喆低着的頭動了動，似是想擡頭看她，又生生忍住。玉瀾看出他這小動作，只覺得更氣了。

她眯着眼睛，也有點仗着自己的那點醉意：“檀大人怎麽這時候還沒走？想必也是沒想到能遇到我。”

這話不知道是陰陽怪氣他還是挖苦她自己。玉瀾只覺得怄得慌。

“行院宴會後需要收拾，剛才臣留在那裏耽擱了一些。”

“宴會的事兒，你一個大理寺的摻和什麽？”

“鴻胪寺卿大人曾經對我有賞識之恩，今日就給大人幫了下忙。”

他倒是沒有隐瞞，玉瀾卻沒消氣兒，眯着眼睛還是一臉和氣的笑：“檀大人果然有手段，在朝中好友伯樂看來不少啊。”

檀喆知道她是為難她，也知道這話不管應下還是否認都不對，心裏也有點氣，但還是更躬了躬身子做一副惶恐狀：“臣不敢。”

玉瀾看他那伏低做小的姿态，聽他那沉穩到一點都不打顫的回答，也顧不得不合規矩，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

“檀大人何須這麽緊張。”

玉瀾緊了緊身上的大氅，雖然知道檀喆剛才的話也不是真的怕，但這姿态擺在這，還算有點态度，心裏的氣稍微消了一些，也就踩着臺階下了。

但下了這個臺階，玉瀾立馬就朝着另一座高山爬上去了。

“既然在這裏遇到檀大人，索性也不用等明天了，”玉瀾直了直身體，淡淡說道，“現在阿勒山王子不再求娶靈犀，可女大當嫁，靈犀也是早嫁人才能讓別人閉嘴。”

玉瀾一邊說一邊走，說到這回身：“可靈犀嫁人也不能委屈了她，至于這人選，檀大人有什麽高見？”

兩人都心知肚明，玉瀾這話就是難為檀喆的。自從集仙殿那次求見，靈犀公主就攤開在了他們面前。

玉瀾就等着檀喆說話。

她微弱的燈火中細細觀察他的每一寸表情。然而讓她今晚再度意外的是，她以為會看到的掙紮難過不舍克制，甚至是對她的恨意都全然沒有。

檀喆的表情看起來特別單純認真——單純認真的在思考合适合适的人選。

玉瀾一度不知道是該氣還是該笑。

沉吟一下檀喆一拱手：“刑部員外郎楊深古出身名門，才貌皆上品，臣看來，是靈犀公主擇婿的上佳人選。”

玉瀾冷然望着他，黑夜中她的眼睛幽深如潭。

寂靜冷風中，玉瀾就這麽看着垂眸不語的檀喆。

許久，她意味不明的笑着。

“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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