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當年真相

齊羽白冷笑道：“你妹妹無辜？若是秦貴妃無辜，那我母後豈不是白死了？她可是你的親妹子，我就不相信你的那些毒計她一點也不知道！”

“她不知道！她當然不知道！”秦不如看着面前的齊羽白，濕了眼眶說，“若不是因為我妹妹無端枉送了性命，我何必出此下策！我不是為了別的，我是為了昭華！我是為了保住她的性命！”

“簡直是一派胡言！”齊羽白有些惱羞成怒，“歷來權臣為保權勢，多以自家女子以充後宮。你想讓秦貴妃取代我的母後登上後位，這才出此下策，與昭華何幹？”

“皇上！”秦不如看着齊羽白，嘴唇蠕動着，眼淚從眼眶不斷滾落，他揮動手臂，用袖子抹去淚痕，慢慢的開口說，“當年，先帝正值而立之年，英姿勃發，俊朗無比。我的妹子在巡天祭祖時見過先帝一面，就此一見傾心，再也難忘，回家便求我送她入宮做先帝的妃子。我原本不肯，但奈何妹子她心意已決，又說服了娘親，所以我這才勉強答應，禀告先皇，送她入宮做了貴妃……”

齊羽白聽到此處，猛地打斷說：“說謊！你明明是為了保住秦家的權勢地位，這才送妹子入宮伴駕，還妄想讓秦貴妃取代我的母後，當上皇後！”

“她進宮後，讓她當皇後的想法，我也有過，但我也只是想想而已，從未如此做過！”秦不如看着齊羽白的眼睛說，“我娘親生我們兄弟姐妹六個，我的妹子是最小的，她小我十幾歲，我舍不得她，有心多留她幾年。她嫁入宮中時，已經二十有餘，我若是想送她入宮，早幾年便做了，何必等到那時？我原先只想着為她好好挑一位如意郎君，哪舍得送她到宮中過這爾虞我詐的糟心日子？這後宮女子豈是好做的？更何況，她原本就是個單純的性子，那裏知道這後宮女子手段的厲害？若不是她執意如此，我怎麽會送她入宮呢？”

“可是你無此心，她卻有意做人上人！”齊羽白說道，“那秦貴妃乍一入宮便獨得聖寵，不久便懷有身孕。想必是你想趁着這時害了我們母子，讓秦貴妃登上後位！”

“若是秦貴妃真的獨得聖寵，那便不會有如今的安王爺了！”秦不如眼圈泛紅，一字一頓的說，“我妹妹入宮時，你已經兩歲，已然被封為太子。你雖然年幼，但這東宮太子之位豈是輕易可撼動的？我秦不如那時已是朝堂第一人，何必為了腹中不知是男是女的胎兒铤而走險？皇上！不知你可曾想過，那時先帝已是而立之年，宮中卻只有您一位皇子，你可知那究竟是為何？”

“夠了！”齊羽白突然感到有些慌亂，語氣倉皇的說，“你到底想說什麽？”

秦不如看着齊羽白，目光突然變得滄桑不已，他看着年輕的君王說：“先後薨逝時，皇上您年方三歲，想必您對您的母後根本不甚了解。您也根本不知道您的母後究竟是個怎樣的女人……”

“給我閉嘴！”齊羽白臉色變得煞白，顫抖着嘴唇說，“不許你污蔑我的母後！”

“不是我有意污蔑她，而是事實如此。”秦不如想起當年往事，語氣中多了一絲感慨，“先後出身名門，和先帝也算得上是伉俪情深。若她少了一絲妒忌之心，那或許會成就一段佳話……”

“你說夠了沒有？”齊羽白上前一步，緊緊抓住秦不如的衣服前襟，“我以為你來這裏是為你兒子求情，卻沒想到你是來颠倒黑白、污蔑我母後的！”

秦不如咳了咳，看着齊羽白說：“先後入宮後，那些先帝原先寵幸過的女子都莫名消失，僅有的幾名皇子公主也都年幼夭折，難道都是天意嗎？我的妹子年幼不知深淺，但我卻不是傻的，自她有孕，我便小心呵護，生怕她有個萬一。但我畢竟不能常常出入宮中，我妹妹她、她到底還是遭了先後的毒手……”

齊羽白臉上血色頓無，喃喃問道：“你說的究竟是什麽意思？”

“我的妹子--秦貴妃她是被先後害死的！”秦不如說到此處，臉上禁不住流下兩行清淚，“有人在她産前數日于她飲食中下毒，結果使她産後血崩而亡。幸虧我派人在穩婆中安插了人手，否則就連昭華也保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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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信你，我決不信你！”齊羽白臉色一青，突然看着秦不如問，“難不成你是為了給秦貴妃報仇，這才害了我的母後？”

“我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而已……”秦不如慢慢閉上眼睛又睜開，看着齊羽白一嘆說道，“我将那藥轉交給了幾名被先後害得失去子女的宮妃，她們恨先後入骨，自然不會輕易放過先後。算來如今已有二十幾個年頭，她們也都已經不在了……”

聽秦不如如此說，齊羽白頓時覺得五味雜陳，他頓了頓，語帶躊躇的說道：“那母後、母後她果然還是你害死的……”

“我若不如此，那昭華絕對活不到如今！”秦不如猛地恨聲說道，“先後性子歹毒，公主與皇位無争，就是養在後宮長大也不過多費一些嫁妝而已，但先後竟然連後妃所生的幾位公主都不放過！昭華是我妹妹留下唯一的血脈，我絕對不能讓她死在先後手中！”

“閉嘴！閉嘴……”齊羽白無力的嘶吼着，他看着面前的秦不如，這個老頭子滿口的胡言亂語，竟以為自己會相信他嗎？不信，絕對不信！

“只是我沒有想到……”秦不如話語中竟然透出了幾分悔意，“我沒想到此藥用的多了，居然損了先後腹中的胎兒，使安王爺胎裏帶來了癡病……而先帝他，對先後真的是情深意重！先後走了不多時，先帝便也一病不起，不久便去了……”

“你還說！”齊羽白聽到此處，心中頓時說不出的傷心難過，猛地抓住秦不如的前襟說，“若不是因為你，我怎麽會沒了父皇母後？父皇薨逝時我不過是數歲稚童，就得擔起這江山，這些年又得在你的轄制之下行事，我心裏的苦你知道嗎？你知道嗎？”

秦不如就那樣看着他，看得齊羽白悻悻然放開了手，有些悵然若失。

“皇上，我不是來為壽兒求情的……”秦不如慢慢垂下頭，落下兩行老淚，有些頹然的說，“起先我把壽兒教養成這副上不了臺面的模樣，是有私心的。這些年秦家鋒芒太露，我想着等皇上能獨當一面之時，我秦不如便解甲歸田，含饴弄孫，過幾天安生日子。而壽兒他越上不了臺面，那自然越不會成為您的威脅……只是我想得倒好，結果卻做過了頭，把兒子教養得無才無德、蠻橫卑劣，連我這個作爹的，都管不了他了……我只盼着您能給我秦家、給我秦不如留一絲臉面，讓我好好的走吧……”

說完，秦不如微微佝偻着身子，向齊羽白垂首施禮，他那顫抖的身軀仿佛下一刻就會倒下來，看起來是那麽的脆弱不堪。那副老邁臉龐上此刻滿是愁苦不甘，渾濁的雙眸被哀傷浸滿，看着是那麽的凄涼滄桑。

齊羽白看着面前的人，他實在說不清現在心中是什麽滋味。雖然他滿口說着不信，但齊羽白知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秦不如不可能說謊，也沒有理由說謊……

一心想要為之報仇的母親，竟然是這樣一個女人！自己的妹妹昭華公主，生母秦貴妃竟然是死于母後之手的……而天理循環，報應不爽，先後之死竟也是因為秦不如想要保全昭華公主……齊羽白确實不知道，如果昭華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那麽是她恨自己多些，還是自己恨她多些……

齊羽白再次看向了面前的老人，此刻的他不知道如何評價秦不如，評價這樣一個三朝老臣。齊羽白突然發現自己忽略了一些東西，他忘了，自己身為六歲稚童登上皇位的時候，是秦不如統領衆臣，全力護佑幼主，替他掌管這個天下！他只知恨秦不如轄制了他的權力，恨秦不如殺害了他的母後，但卻沒想過，在那過去的十幾個年頭裏，也正因為有秦不如，他才能坐穩這個皇位……

秦不如禮畢，微微挺起這些天的折磨中已經再也直不起來的佝偻身軀，他最後默默看了齊羽白一眼，轉身向門外走去。

秦不如離去的步子比來時更加緩慢，他就這樣一步一步慢慢走着，似乎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再也不會跨足于這個他叱咤風雲數十載的戰場……

齊羽白看着他，默然沒有出聲。就如秦不如所說，留秦家最後的尊嚴吧。

秦不如就這樣慢慢走出宮門，當距離秦家車馬僅有十幾步距離時，他微微仰頭看向了天空，神情是言語描述不清的迷離和蒼涼。随後秦不如便轟然一聲仰面倒下，不久便停止了呼吸。

秦不如到底死在兒子前面，這不知道能不能算是一樁幸事。但至少對他而言，再不用品嘗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痛了……

作者有話要說： 咳咳，皇帝還是太嫩了……這讓秦不如怎麽放心的下……

秦不如這個人實在是……難以評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