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老太君離世

秦不如的死訊沒過半個時辰就傳到了齊羽白耳中，乍一聽到這個消息，齊羽白甚至有些發蒙，半晌沒有回過神來。

如果是昨天知道這個消息，那麽齊羽白會感到高興或是遺憾，高興的是大仇得報，遺憾的是沒有讓秦不如看到秦壽的下場。但此刻得知這個消息，齊羽白心中卻五味雜陳，竟有些難以言明的失落。

悲痛的秦貴帶着人擡着秦不如的屍身回到秦府，秦府中頓時哭聲震天。君瑤怕老太君知道傷心，讓人瞞住病重的老太君，自己一個人主持秦不如的喪事。

說實話，得知秦不如的死訊，君瑤還是有幾分悲傷的。這個“公爹”雖然教養了這樣一個兒子，但他對君瑤确實不錯。君瑤想着，秦府現在到底還是一等的人家，喪事代表着秦府的臉面，這也是她作為秦不如的兒媳，為秦府所辦的最後一件事了。

秦不如暴斃身亡的消息第二日便傳開了，陸家自然也知道了此事，陸海威等人心裏自然是高興的。但孕中的昭華公主知道後，卻悵然半天，然後執意要去見自己的哥哥。

陸長水心裏有些擔心，但勸阻了半天，見公主心意已決，情知沒有辦法，只好陪着公主入宮面聖。然而到了南書房，昭華公主卻非要單獨面君，讓自己的夫君等在宮外。

聽到腳步聲，齊羽白微微擡頭，看向了昭華公主。這轉眼出嫁已有半年多，昭華身上已然褪去了許多身為少女的純真羞澀，多了幾分屬于少婦的恬淡沉穩。她小腹微微隆起，周身還帶着些許母性的光彩，讓齊羽白即有些感動，又有些陌生。

“哥哥，”昭華公主看着面前的齊羽白，嘆了口氣說，“我不是來為我那表哥求情的，他罪有應得，那所作所為縱是老天也不能饒他！我只是可憐我那外祖母與舅舅，他們辛苦一世，着實是太不易了……”

齊羽白看着昭華公主，想起了昨日秦不如所說的那些話。面前的女子是和他血脈相連的妹妹，生養自己的母後卻殺了她的母親，而母後她又因她而死。自己和昭華這對兄妹，實在不知道是誰欠誰多些。

但骨血不斷，上一代的往事随風而逝，那些罪孽到底已經漸去漸遠，與他們無關了……

昭華公主見哥哥就這麽看着她，怔怔的也不說話，心裏有些發急，接着說：“雖然秦不如有教管不嚴之罪，但到底年歲大了，昨日又已經--已經暴斃身亡……請皇兄網開一面，放過秦家上下其餘人等。聽說秦壽膝下只有兩女，且都是數歲稚童，求皇兄饒過她們吧！”

說罷，昭華作勢便要跪下，齊羽白見了，趕忙将她扶住。

“妹妹，你現在身懷有孕，不要妄動。”齊羽白看着昭華，嘆了口氣說，“你放心，我已經答應過老太君。秦家如今已經是人丁凋零，我不會再動秦家的。”

昭華公主聽了，面帶喜色的點了點頭。她臉上一頓，擡頭有些猶豫的看向兄長說：“臣妹還有一事相求……”

齊羽白點頭說：“你說吧。”

“臣妹想去一趟秦府，看看老太君……”昭華公主低頭說，“她到底是臣妹的外祖母，臣妹自小只見過她數次，如今這個時候，實在想見上她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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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羽白聞言嘆了口氣，點了點頭說：“行，你讓長水陪着你去吧。”

昭華公主聞言，面露喜悅的向齊羽白行了個禮，轉身要走。

“等一下！”齊羽白突然開口叫住了昭華公主。

“皇兄還有何事？”昭華公主轉頭問道，面露一絲不解。

“你去了看一眼，就趕快回府吧。”齊羽白看着這樣的昭華，突然面露一絲微笑，“你現在懷着身孕，千萬注意不要沖撞了胎兒。”

昭華公主聽了，面上露出一絲腼腆的微笑，點點頭說了句：“臣妹知道了。”然後便腳步輕快的走了出去。

齊羽白看着昭華公主的背影，心中突然感到說不出的輕松。他知道，他和昭華之間的那些芥蒂，都随着昨日所知的真相全部煙消雲散了……

昭華公主來到秦府，并沒有大張旗鼓，而是十分低調的乘着一乘小轎進了門。除開她身邊便裝出行的錦衣衛和陪護身邊的陸長水不說，簡直看起來就是一個普通奔喪的婦人。

避過秦不如的靈堂，公主的轎子一步未停，直接進了老太君所處的住所。

君瑤早得到了消息，在那裏等着自己的公主嫂子。她見了公主趕忙俯身下拜：“君瑤拜見公主……”

“快起來……”公主趕忙扶起君瑤，目光忍不住往內室看去，“不知外祖母她怎麽樣？”

君瑤看了一眼屋中，一側身讓開了身子說：“請公主莫要大聲，老太君正在榻上，您進去就是。”

昭華公主挪步小心翼翼進了內室，陸長水對妹妹笑笑，打量了妹妹一番覺得妹子最近過得還好，點了點頭就趕忙進去扶着自家公主了。

昭華公主看向了榻上的那個老婦人。老太君此刻正躺在那裏，緊閉雙眼，面帶病色，一呼一吸都虛弱的可以，看起來正處于彌留之際。

君瑤見此情形，趕忙進屋到老太君身邊，輕輕推了推她的身子說：“祖奶奶您快睜眼啊！您的公主外孫女來看你了！”

只聽君瑤說罷這句，原本還奄奄一息的老人竟然真的強撐着睜開雙眼，看向了昭華公主。

“外祖母……”昭華公主趕忙走上前，看着榻上的老太君微微彎下腰說，“我是昭華啊！您可還認得我？”

老太君努力挺起身子，看了看昭華的面龐，臉上頓時有些驚喜之色，她顫抖着嘴唇說：“真像……真像……我的霜荷又回來了……”

昭華公主聞言愣了一愣，接着才反應過來，霜荷應該是秦貴妃的閨名。她想起面前的老婦人是自己娘親的娘親，而自己的娘親秦貴妃在她出生時就已經逝去，心中頓時悲傷無比，微微垂淚道：“外祖母，我來了，我在這兒……”

“乖……我的好丫頭……”老太君顯然已經分不清自己的女兒和面前的公主，喃喃說道，“娘親好想你，在夢裏都能見到你啊……”

昭華公主聞言，淚水不由自主的沿着兩頰淌了下來，她勉強露出笑顏說：“外祖母不要哭了，娘親她……她也會難過的……”

陸長水見公主落了淚，想起齊羽白的囑咐，低頭對公主說：“老太君見了公主心裏難過，您還是早些回府吧。”

昭華公主靜靜的站在那裏，許久也未說話。

君瑤看了看昭華公主，俯身對老太君說：“你看，這是您的外孫女兒，如今過了這許多時光，她也要有自己的孩兒了……”

老太君聞言，顫抖着看向昭華公主的小腹，她的眼中露出一絲喜悅，就那麽看着說：“昭華公主……霜荷的女兒，如今也要做娘親了……”

就這麽頓了片刻，老太君的臉上流下兩行老淚，但她的嘴角卻露出了一絲微笑，淡淡的，卻也帶着十足的喜悅。

片刻之後，老太君握緊了君瑤的手，語氣匆忙的說：“快！快帶公主出去！我這個快死的老婆子不吉利，千萬莫要沖撞了公主的孩兒。霜荷……她會怪我的，一定會怪我的……”

陸長水聞言，趕忙拉住昭華公主的胳膊，将她帶出內室。昭華公主就這麽被他拖着，一步一回頭的走了出去。

這應該是她見外祖母的最後一面了……

昭華公主看過了老太君，便由轎子擡着，一步一步走出了秦府大門。公主忍不住輕輕掀開簾子，看了看這被悲傷黯然之氣籠罩的秦府。再過些日子，秦府也将不複存在了。

內室，老太君的精神仿佛一下子好了許多，她慢慢的看向了君瑤，仿佛回憶起什麽美好的事情一樣勾起蒼老的嘴角問道：“她美吧？長的真像我的霜荷……”

“公主是出了名的美人……”君瑤說，“想必秦貴妃也是個出色的美人呢……”

老太君看着君瑤笑笑，嘆了口氣說：“見了公主一面，我這顆心也可算是放下了。只是君瑤，此時我那可憐的兒子、你那苦命的公公，恐怕已經不在人世了吧？”

君瑤聽了這話，猛地一驚，慌忙搖頭說：“這是哪裏話，公公他、他活得好好的……怎麽說起這個來了？”

老太君沉默片刻，低頭長嘆道：“我那兒子我最是了解。壽兒--就是他的命啊！我情知壽兒已經是保不住了……這樣也好，也好……起碼我兒秦不如不用看着壽兒的屍身傷懷，這也算是一種福氣吧……”

淚水，沿着老太君蒼涼的臉龐落下，連綿不斷，直直落在君瑤的手背上。君瑤猛地覺得心中一陣酸澀，緊緊地握住了老太君的手。

“我累了，真的累了……”老太君慢慢躺下，閉上了眼睛，淚水沿着眼角落下，她喃喃地說道，“這麽多年了……那些孩兒都一個個走在我前面，留着我這個老婆子有什麽用呢？”

君瑤不知如何作答，老太君卻也無需她再多說什麽。此刻室內，那一瞬間的哀傷苦痛揮之不去。老太君，她這個活了一輩子也苦了一輩子的女人，一生養育了七個子女，每一個都走在她前面，真是說不出的悲傷。

當天夜裏，老太君也走了。她能夠走在秦壽前面，這對她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作者有話要說： 老太君走了嗚嗚……

說實話，雖然老太君在教養孫兒方面有些問題，但最大的問題還是秦不如的……她這輩子過得實在是很不易……而且，不管有沒有用，她在臨死前對于君瑤和兩個曾孫女兒都盡了心，也算是位很好的老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