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碼頭
夕陽漸落, 華燈初上。
一粉紅色甲殼蟲在不算太順暢的馬路上,左閃右躲, 曲折前進。
很快, 便來到了環島, 根據地圖,北口出, 直接去碼頭,東口出, 便奔赴大橋。
吳笙沒任何遲疑,徑直從北口駛出。
喪屍好像随着日落消失了,寬敞的快速幹道上,除了偶爾停在路中打着雙閃的空車, 再無其他。
錢艾緊繃的神經稍稍放松下來, 這才看見徐望手裏的槍,意外出聲:“隊長,你這就用文具了?”
徐望舉着霹靂槍回過頭來:“遲早都要用, 當然得一開始就拿出來防身。”
錢艾看着那bulingbuling的武器,感覺很微妙:“你這個槍的尊容……确定是真的?我怎麽看着像水晶模型?”
從跑出來到現在,錢艾沒聽見一聲槍響, 顯然隊長還沒真正扣過扳機,光拿着壯膽了。
徐望不喜歡自己期待多時的武器被質疑:“要不是擔心子彈有限, 我現在就能給你秀一槍,讓你知道知道什麽叫百步穿楊,現世李廣。”
錢艾還是覺得早早就用掉一個文具有點心疼:“其實, 你真應該先試試剃須刀的,說不定和吳笙的鐮刀一樣,有殺傷力加成的!”
徐望:“送你。”
錢艾:“再見。”
“不是,你們究竟要把我的車開到哪兒啊——”甲殼蟲司機完全聽不懂“兇徒們”的對話,終于發出血與淚的控訴。
“碼頭。”況金鑫好心給了他答案。
甲殼蟲司機變了臉色:“去碼頭幹嘛,我可告訴你們,城北現在比城南還亂,根本是人間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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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望立即回過頭來:“具體說說呢。”
“病毒就是從城北爆發的,我當時也在,好不容易跟着船過河回了城南,”甲殼蟲司機臉色慘白,“現在人都在城南避難,城北根本已經是死城,你們過去,就等于往怪物堆裏紮!”
徐望說:“我們的戰鬥力你也看見了。”
甲殼蟲司機猛搖頭:“沒有用的,城南這些都是末級感染者,城北那些初級的或者接近初級的,才是真正的怪物,你們打不過的!”
“喪屍還分初級末級?”
“對,越接近病毒源被感染的,變異越徹底,各方面能力也更兇殘!”
“感染源在哪裏?”
“中心醫院。”
空氣突然安靜,氣氛漸漸壓抑下來。
連甲殼蟲司機都感覺到了:“怎麽了?”
見仨隊友沉浸在“生命如此坎坷”的悲傷裏,吳笙只得擔負起“外聯任務”:“我們就是要去中心醫院。”
他一早就料到了。
由易到難,是很多事情的規律,尤其在“鸮”裏,前面歷盡坎坷,最後送個大禮這種事,實在不符合“鸮”一貫的行為邏輯。
“你、說、什、麽?!”甲殼蟲司機要瘋,立刻坐不住了,“碼頭,對,在碼頭就把我放下來,車我不要了,我自己回家!”
“你自己怎麽回啊!”錢艾趕忙把人按住。
甲殼蟲司機說:“那也總比去醫院送死強啊!”
這話說得錢艾心裏都顫了,有點不确定地看向隊長和軍師:“如果醫院就是傳染源,那裏面的人肯定都已經感染了,我們的疫苗就是拿過去了,送給誰?”
況金鑫發散思維:“紮給喪屍王?”
錢艾無語:“弟弟,這是疫苗,預防感染的,不是治療感染的!”
吳笙說:“如果醫院都感染了,卻還要我們送疫苗過去,那醫院裏就一定還有個極隐蔽的地方沒淪陷,還有人在那裏堅守,等着為拯救世界貢獻最後生機。”
徐望看着他胸有成竹的眼神:“這麽确定?”
吳笙飛快地轉頭看他一眼,勾起嘴角:“如果猜錯了,下次再有耍帥的機會,讓給你。”
“我并沒有這種需求好嗎……”
徐望沒好氣地吐槽,卻又抑制不住,心裏蕩起雙槳。
這就好像一個嗜好甜食的人對一個嗜好吃辣的人說,我把我最好的糖果送你。
辣君對甜食完全不來電。
但那是甜君能想到的,最好的東西。
由此可見,這短短七天,他和吳笙已經消弭了十年未見的生疏,重歸高中情誼了。
徐望在自顧自的推論中,非常沒骨氣地欣喜開來,他連忙低下頭,以免洩露心緒。
吳笙沒注意副駕駛的百轉千回,因為他除了看路,剩下的心思都放在琢磨“究竟什麽是隊長的需求”這一深奧問題上。
夕陽的最後一絲光,徹底湮滅在夜色中,路的盡頭,河水在夜燈的映照下,波光潋滟,一艘輪船停靠在岸邊,随着水波輕輕搖晃。
到碼頭了。
吳笙稍微壓一下剎車,緩緩降下車速,想隔着這最後四五十米的距離,先觀察一下環境。
然而車速剛緩下來,四夥伴耳內就同時響起了聲音——
【鸮:有人對你使用了<[武]<靈車漂移>喲~~】
下個瞬間,甲殼蟲對吳笙的一切操作再沒反應,竟驟然騰空,漂浮起來,在空中繼續往前“開”!
四夥伴悚然回頭,不,确切地說是回頭+低頭,就在他們車輛下後方的幾米處,先前在商場外面見到的那輛卡車,正無聲前行,仿佛按了消音鍵!
不,不止是消音,如果這卡車一直跟着他們,而吳笙又沒有從後視鏡發現,說明他們還用了道具給卡車“隐身”了!
但,這輛卡車明明在他們前面,怎麽又跑他們後面去了?
“靠,他們不是要把我們扔河裏吧?!”錢艾看着甲殼蟲越來越接近河面,呼吸一滞,“我不會游泳啊——”
“會游也沒用,”甲殼蟲司機的聲音低下來,仿佛看破紅塵,已然心死,“河裏都是感染的怪魚,人掉進去,直接被啃成白骨。”
錢艾:“……要不要玩這麽大啊!!!”
“對不住了——”車底下飄上來歉意的呼喚,就像在回應錢艾的控訴。
半空也沒喪屍,四人索性放下車窗,探頭往下看。
只見卡車後面已經沒有先前挂着的喪屍,應該是已經解決了,而兩人座的車頭裏擠着四個人,都是二十來歲的小夥子,和他們喊話的是副駕駛位靠窗的那個,發型很特別,兩邊剃得極短,中間半長向後紮起來,一個銷魂的小辮。
更神奇的事,這發型在他這兒,不僅不怪,還讓人覺得有點小文藝,小帥氣。
所以說,臉很重要啊。
此時,這位小辮帥哥正探出腦袋向上望着他們,一臉歉意:“本來沒想和你們搶這邊,誰讓那幫……算了,反正輪船就一個,互相體諒哈——”
“理解,理解,大環境惡劣,”徐望朝後排伸手摸出一個炸彈球,順着窗口扔到卡車頭的頂上,“來,給你們個球兒——”
競争對手,臉再好看也沒用。
何況,他們還在無盡海看過更好看的了。
炸彈球在車頂跳了兩下,炸開。
缤紛色彩溢滿擋風玻璃。
“操——”開車的罵了一句,一個急剎車。
前面就是河了,視野被遮擋徹底,寧可提前停車。
“言多必有數短之處……”卡車裏一直沒說話的清秀學生頭,不認可聒噪隊友似的,淡淡嘆息。
此時,徐望他們的車已經飄到了河邊!
徐望一把拎過況金鑫的塑料袋,提溜出車窗給下面的人看,大聲威脅:“這裏一袋子全是炸彈球,你們要是敢把我們扔河裏,我們就敢炸了你們的交通工具!”
司機探出腦袋沖他比了他中指:“都他媽到河邊了,誰還用卡車!”
徐望愣住,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威脅這樣軟弱無力。
副駕駛窗口那個剛才喊“對不住”的帥小辮兒,要不是隔得遠,估計能伸手推司機腦袋:“別人說的是要炸船!炸船!啊,我上輩子搶了多少老奶奶的座兒,這輩子攤上你這麽個隊長——”
“那個,先別吵了,”車內唯一帶着漁夫帽的同學出聲,樸實的臉上全是“一隊人和和氣氣整整齊齊才好”的真摯願望,“我是扔還是不扔?”
這話問出去的時候,徐望他們的車忽然停下了,就正正好好停在河邊上空,再向前一點,落下來都是入水!
“靈車漂移是他的。”吳笙低聲道。
徐望點一下頭,嘴唇幾乎不動,隐秘道:“交給我。”
解決掉文具使用者,文具效果自動解除。
而他們的車絕對不能再往前飄哪怕一厘米了,這是他們的唯一機會。
吳笙知道徐望這是準備開第一槍了,但對于槍的威力,他還是不太有底:“小況的炸彈球都沒炸開他們的擋風玻璃,估計他們用了防具。”
徐望哼笑一下:“如果連個防具都破不掉,怎麽叫百發百中呢。”
不知為什麽,他自從握上這把槍,心裏就特別有底,好像冥冥之中,能感受到這絕世神兵的力量。
卡車內的四人,似乎在為到底要不要“接受威脅”争執不休。
徐望屏住呼吸,拿着槍的手悄悄伸出車窗,沖着漁夫帽同學的胸口,扣動扳機!
夜幕下,一道筆直通透的水線,直直射向車擋風玻璃,那水沒有在空中劃出一點弧度,直得猶如細鋼筋!
“滋——”
疾速的水流實實在在打在車擋風玻璃上。
然後,水線就濺成水幕,順着車擋風玻璃流了下來……
有時候,你對文具的感覺,可能只是單相思。——《徐隊長的戰鬥經》
卡車內的四人停止争吵,莫名其妙地看被滌蕩掉一切塵土的車擋風玻璃。
帥小辮茫然地看自己隊友:“他們為什麽要給我們刷車……”
“求饒,”司機亦是隊長的圓寸青年,信心滿滿道,“那袋子裏肯定不是炸彈,他們知道騙不過,明晃晃的求饒。”
漁夫帽心裏堵得慌:“這樣讓我怎麽下手啊……”
從頭到尾淡定着的,眉清目秀的學生頭,一聲輕嘆:“送人玫瑰,手有餘香,以後或許還要見的,能結緣,就別結怨。”
半空中,甲殼蟲內。
錢艾:“隊長,現在好像有點尴尬。”
徐望不語,仍扣着扳機不松手,守着最後的堅持。
況金鑫看看透明水槍,看看水線,再看看漁夫帽,肯定地說:“隊長,真的是百發百中,我看路線了,如果沒有擋風玻璃,水線沖的就是那個人胸口!”
“……”徐隊長并沒有得到安慰。
世界上沒有如果,有的話,他根本就不會開槍!!!
“高壓水槍。”吳笙忽然淡淡道。
徐望終于有了反應,開槍沒停,但頭轉向吳笙,帶着一絲期待:“嗯?”
“我說這是高壓水槍,”吳笙冷靜道,“如果直接射到人或者喪屍的身上,未必不能洞穿。”
徐望已經死掉的心,又燃起一絲希望:“真的?”
吳笙緩緩點一下頭,像是要給他力量。
徐望深吸口氣,感覺到鬥志正逐漸回籠。
錢艾百思不得其解,索性還是問了:“隊長,我有一事不明。”
徐望沒看他,目光直視下方擋風玻璃,誓要決戰到底似的:“說。”
錢艾:“你說過,文具沒有一個字是白給的,百發百中我懂了,霹靂呢?”
徐望:“……”
錢艾:“……”
吳笙:“……”
況金鑫:“……”
這是一個非常尖銳的問題。
尖銳到讓所有小夥伴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似乎不想讓他們失望,就在錢艾的最後一個“呢”散在空氣中後,徐望手裏的槍忽然閃起姹紫嫣紅的光,一會兒綠,一會黃,一會藍,一會紅,一會兒赤橙黃綠青藍紫交錯着來,就像迪吧五顏六色的轉球頂燈。
與此同時,節奏感十足的音樂順着槍口水線噴薄而出,音符仿佛夾在每一顆水珠裏跳動。
這樣的動次打次,讓人不由得懷念起八十年代的霹靂舞曲。
“沒有七彩的燈~~沒有醉人的酒~~我們在月光下~~跳一曲,跳一曲,迪斯科~~迪斯科~~迪斯科~~”
卡車內。
帥小辮:“他們開始放歌了,但是歌曲好詭異……”
漁夫帽:“這示好也太有誠意了……隊長,害人太辛苦了,我以後能不能只用防具?”
圓寸司機兼隊長:“操,我他媽老想跟着鼓點兒動起來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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